第25章 一立一跪

全场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贺言声松开沈寻知,准备再次为自己耽误拍摄进度的事道歉。

还未开口,导演万念成便从监视器后探出半个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贺言声身上,扬声道:“贺言声!表现不错。”

周围的动静好似停滞了,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贺言声,当事人也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看着有点呆。

肩膀突然被人撞动,离他最近的沈寻知笑着对他说:“夸你呢,贺老师。”

他们离得非常进,微不可察的奶味拂过贺言声的鼻腔,细腻的香气缓缓渗入,舌尖都似乎尝到了奶糖的甜味。

拍板员很快就位:“第二十七场一镜两次,action!”

戏目和方才一样,楼奚在桥上遇刺,展维及时赶到以身挡刀将他救了下来。演员动作神情比上一镜更细致,剧情得以往下发展。

这一回,威亚组配合密切,贴着贺言声的脚点将演员拽离地面。

展维抱着楼奚从桥上一跃而下,在空中翻旋两圈后稳稳落地,他松手让怀里的人避到一边,自己抽出手中的长剑迎敌。

他出剑极快,剑锋声东击西、眼花缭乱,手中兵刃碰撞的摩擦声刺耳不绝,蒙面人步步败退,眼见不敌,洒下一把暗器拖延展维半步,趁这间隙借力越过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展维视线追了半秒,便以极快的速度回到楼奚身边。

楼奚靠在桥边的一颗树下,见他回来立刻起身,注视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来人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外伤后,蓦地单膝跪地,右手拂上左肩作请罪状:“我来晚了,请少爷责罚。”

楼奚动了动唇似有话说,最终半个字音都没能发出来,他目光微垂着,眼底情绪黯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低落。

画面定格,彼时他们一立一跪,“身份”化作滚烫的枷锁横梗在两人之间,不可僭越,不能忽略。

“咔——”

沈寻知敛了目光,将难言的伤感压下去,转移注意力似的盯着导演组,万念成看了遍回放,点头:“过了。下一场!”

夏夜星辰披了漫天,临近农历十五的月亮极似满圆,片场灯火璨照热烈,反而显不出轻拢的月光。

考虑到剧情的连贯性,几场大夜都放在一块拍,主街接头的戏份挪到明晚连带着逛街戏一起拍,今天打算直接把展维伤后的戏份拍完。

下一场戏是回杏林别院的悬桥落了锁,展维和楼奚在外留宿一夜,接着便是试镜时的那段剧情。

万念成算了算时间,试镜那段要等黎明天光,只能往后挪,于是通知各部,先拍夜宿草场。

道具组在树林临水的地方生起火堆,用于剧情中合理的取暖和照明。

“《西沉》第二十八场一镜一次,action!”

摄影架起机器调整角度,大臂贴着河面摇过来,岸上人和火堆的倒影印在水里,猝然入了画。

沈寻知窝在火堆边,身下垫着一件色黑如墨的披风。披风的主人抱着一堆树枝走近,挑了根最结实的扒拉火堆,又往里添了把柴。

七月的夜晚其实很热,生这么一堆火烤着,人并不舒服。

蚊子在耳边聒噪不止,沈寻知最怕这个,但也只能忍着。

他看向在火边忙碌的身影,镜头顺着他的视线推过去,将贺言声肩头翻起的布帛和被血染湿的里衣拍了个彻底。

沈寻知挪过去,揪起一片布料翻着看,血液在衣服上留下蔓延的痕迹,他艰难开口:“展维,你的伤……”

身前的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低沉的嗓音传进楼奚的耳里,却是他不想听见的话:“没事。少爷。”

料理好火堆的人终于到他身边坐下,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您休息吧,我在这守着,很安全。”

楼奚沉默着点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着像是被吓坏了。

他在犹豫中伸出手,先抓住了展维护腕上的皮扣,又往下退去捏住他的一片衣角,闭眼假寐。等了好一会儿,确认被抓着的人没有拒绝,才微勾嘴角真正放心睡去。

在剧情里,此时应有旁白阐述展维内心的想法,但剧组真正拍起来,只需摄像推几个人物的长镜头。

贺言声凝神望着火堆发呆,贴合剧本在心里分析组织下发的刺杀命令,添进火里的柴不知混进了什么东西,烧得噼啪一响。

原本那动静不大,万念成都没有发现这意外的小插曲,只是沈寻知离得太近,又恰巧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炸声响起的瞬间他跟着一抖,着实吓得不轻。

衣料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中脱了手,沈寻知睁开双眼,发现摄像机正架在他斜上方拍贺言声的近景,便不敢贸然动弹了。

他赶紧闭眼装无事,想着这一镜赶紧过去。愈渐浓郁的心跳撞击胸腔,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越是想平静,越是紧张。

正当他隐秘地调整呼吸时,有什么伸进了他怀里,贴着他的右手擦过,握住了他垂在下面的左手。

迷迷糊糊中掌心合拢,他抱住了贺言声的胳膊。

“咔——”

近景机拍的是展维的特写,贺言声一有什么动作,在监视器里看着就特别明显。

他肩头刚要偏移时,万念成眉头皱起,准备问他“乱动什么”,就恍然看见中景机切出来的画面。

镜头里,他的宝贝外甥神色拘谨,贺言声的手伸过去,被抱了个正着。

盯着这一幕看了半天,他觉得好像还挺符合人物角色,当即调了另一台机器对着沈寻知。

“这幕咱们再来一条,刚才你们即兴发挥的不错,这条按那样继续往下走,你们随便表现,放开了演,争取一条过。”

贺言声和沈寻知点点头,各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西沉》第二十八场一镜两次,action!”

刚经历过刺杀的小少爷睡得并不安稳,他紧靠着展维,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前抓着的衣角从掌心滑落,楼奚似有所感,手指在空虚中蜷起,想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

在他蹙着眉悠悠转醒之前,展维侧首看看向他,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

怀中突然有了实物,被温热熟悉的气息靠近包裹,楼奚像是安了心,抱着展维的胳膊睡了过去。

展维静坐河边守着燃烧的火堆,直到黎明降临,被抱着的那只手都不曾收回,但也始终没回握一次楼奚的指尖。

“咔——过了!”万念成站起来大声宣布“大家休整一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咱天亮拍完收工!”

“好!”下半夜的戏顺得离奇,在场所有人都脱了困意,一个个精神抖擞,还能开两句导演的玩笑。

贺言声和沈寻知走回休息椅,拍满意了的“万孔雀”开着屏过来,逮着人开始蛐蛐:“贺言声不错啊,有试镜时候那个味儿了。你怎么突然开窍了,难不成你双重人格?身体里演技好的那个人格现在占据主导了。”

说完一个还不知足,他又从身后掏出一个绿色的瓶状容器,塞到沈寻知怀里:“知知,快喷点驱蚊水,从小就招蚊子,我在监视器里看见蚊子把你当满汉全席造呢。”

贺言声听见“从小”这俩字,当即眉头一挑,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但看这两人的相处,万念成也不是完全没把沈寻知放在心上,贺言声暂时对万念成的人格打了及格分。

归功于星路娱乐压榨手下艺人的凶残暴力,让他们除了工作和练习,几乎没有什么上网或看书的时间,若是贺言声听说过“养成系”这个概念,怕是能直接给万念成扣成负的。

“舅舅……”沈寻知实在是听不下去,表情扭曲像吃了苦瓜。

他叫万念成什么???

贺言声被“舅舅”两个字砸懵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溜了个来回,被观察的舅甥俩并未发现身边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怀疑人生。

“好好好,开玩笑的嘛。”万孔雀心情好,听大外甥的话乖巧噤声了十秒,十秒后……

“知知,困不困,上我导演椅上睡会儿?”

“不去。”沈寻知一边给自己喷满驱蚊水,一边拒绝,“现在睡了,我保证你一个小时以后绝对叫不醒我。”

万念成砸吧嘴,看他表情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沈寻知生怕他发起疯来把自己扛过去,当场轰人:“我的大导演,你快过去吧,那边够你忙的了,别玩了,去去去。”

万念成溜达两步已经醒了神,在笑骂声中从善如流被自家外甥推着离开,等沈寻知再次坐回来时,贺言声正可疑的沉默着,像是困懵了。

“贺老师?”

一支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晃了晃,随之而来的呼唤自己的声音。贺言声猛眨了下眼,掩饰地清清嗓子:“怎么了?”

“没,你是不是困了?”

“还行。”贺言声否认。

“精神真好,我已经眼皮打架了,早知道不吃甜的了。”

沈寻知羡慕地嘟囔,摸出手机在几个APP里切来切去消磨时间。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手机光打在他脸上,将睫毛印得根根分明,眼底泛着光点,本就雪白的皮肤看着有些刺眼。

贺言声可能是被这白亮晃了眼,他回避目光,没话找话地问:“我这有润喉糖,你吃吗?”

说着便打开包在里面翻找,他找糖时瞅了沈寻知一眼,似闲谈似确认:“万念成……是你舅舅?”

“嗯?”沈寻知正在跟人聊天,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个点了还没睡,他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火星,点完发送才认真答话,“啊,对,我亲舅舅。”

“所以你住院联系的家属也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在国外,离得最近的就是我舅了。噢,谢谢。”

沈寻知接过贺言声递来的润喉糖,刚吃进嘴里,苦涩的清凉从舌尖开始弥漫了整个口腔。

不太好吃,但确实提神。

“这个,倒是没想到。”贺言声心虚地干咳一声,认真反省自己那些莫须有的脑补。

下一秒,沈寻知天真的疑问将他锤得无地自容。

“嗯?我们长得不像嘛?”

望着沈寻知真诚的脸,贺言声像被唾液呛到似的偏头咳了几声,想把这要命的尴尬咳出去。

偏偏沈寻知还在继续:“不都说外甥像舅?在剧组,我一般工作的时候就喊导演,私下里一直叫的舅舅欸。我没在你面前这么叫过他?”

记忆像交缠的丝线,在主人手足无措的情绪下一团乱麻,耗费了些时间才理出头绪。印象里,第一次见面的时,沈寻知在试衣间接的那个电话,喊得就是“舅舅”。

贺言声撇开眼:“可能吧……记不清了……”

某Alpha在线耍赖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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