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开始之前，班上开始换座位。

班上的位置基本每次考试一换，间隔时间差不多一个月，按照成绩的先后自行选择。

“姜信，选择你的位置。”

许晴风是班长，负责组织每一次座位的更换。

他拿着成绩单念到第一个名字，姜信进入教室，开始选座位。

许晴风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他。他看着姜信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跟原来一样：“你还是坐那儿吗？确定？”

“确定。”

好的吧。

“李静安。”

他抓紧时间，往下继续念，念到了第六个人的时候，轮到了自己。

许晴风走进教室，沿着第1排向后。

他走到了倒数第2排，姜信前方的位置。

接着将自己的一本书放在位置，以示占位：“我坐在这里。”

姜信看向他，没想到他会选择坐在自己的前座，冷棕的眸光泛起微微的波动。

许晴风出了教室，继续组织班上的同学。

所有人都确定了位置，班上搬书搬桌的声音叮叮咚咚。

姜信座位没有动，他的位置也不影响其他人的移动，他远远看到许晴风抱起一摞书，往后边走过来，姜信站起身，上前去接应：“把你的书给我吧。”

许晴风没想到他会过来帮忙，没多犹豫，将书递过去：“谢了嗷。”

然后继续搬。

“姜信，你都不给我搬！人家会难过的啦。”宋醒见状，故作生气。

姜信问他：“你坐哪儿？”

宋醒就指：“有点儿远，跑教室另一边去了，对角线那边，第1排。”

“是有点远。”但，姜信没有犹豫，把许晴风的书放好之后，开始给宋醒搬。

宋醒桌边的地上有个书箱，姜信问他：“这个直接抱到那边吗？”

“啊，对对对。”宋醒没想到他会当机立做，他也只是开开玩笑，就说，“其实我搬东西自己三两下就能搞定，完全没在怕的。”

书箱容量有好几十升，里面塞满了书，怎么也得有几十斤重。

姜信没说什么，弓下身，双手托起箱子，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其抱着，往宋醒那边座位走。

许晴风这时候正回自己的新位置，一回头就看到姜信抱着个大箱子。

姜信穿着校服短袖，因为用力，绷起的小臂浮现出纵向分明的筋络，以及，此刻十分明显的，肌肉线条。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晴风特地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手臂。

这人身上绝对有肌肉。

平时没看出来啊，他平时没什么大动作，长得也一副斯斯文文的书生气，感觉他体格应该也是文文弱弱的。

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

所有人坐定之后，正式进入到晚自习。

许晴风回过头，接着侧身坐在椅子上，一边的手肘搭在姜信课桌：“姜信。以后我的语文，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他说着，手掌平探向姜信，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他的热络让姜信有些意料之外，顿了半秒，姜信探出手，同他相握：“不用客气。”

掌心相触的一瞬是温热。

下一秒，许晴风骤然加大了一些力道，原本还在跟姜信握着的手，却突然手心一转，变成了掰手腕的姿势。

“多多关照，那么，来掰个手腕。”许晴风狡黠一笑，姜信反应过来，手间发力。

许晴风手肘抵在桌面，姜信也是。

周围的同学被他们这边的动作吸引，转向他们起哄。

“哟哟，班长跟学霸掰起来了！”

“加油班长！”“加油加油！”

正值下课，周围看热闹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双方局面一时处于胶着状态。

许晴风紧紧盯住手间，掌中姜信的手像坚固的磐石，他使出了全部力气，对方竟然岿然不动。

他们的手臂因为用力都绷起了筋络，围观的人却感觉，姜信的状态好像要比许晴风轻松得多。

姜信上半身屹然不动，因为身高较高，手臂比许晴风的要长一截，看上去似乎也更有力一点。

许晴风薄唇抿紧成一线，目光专注凝在手间。

他全身同时在发力，表情逐渐紧绷。

两人僵持约有10来秒，许晴风感到手臂力量渐次松软。

而就是在这时候。

姜信稳占优势，稳稳地掰过了他。

胜负，不言而喻。

“学霸赢了啊，班长，哈哈哈哈……你不太给力哦！”

“偶然而已！”

许晴风忙说。

“都堵在一堆干嘛呢？上课了啊。”物理老师进入教室，看里面乱哄哄闹成一团。

大家迅速回去，各就各位。

许晴风有些不服气，物理课下课之后，继续对姜信：“再来一局！”

“不了。”姜信扶了扶刚刚掰过手腕的那只手，翻书，准备刷题，“休息一下。”

“我不累！”许晴风伸出手，手肘放在他桌上，诚心诚意地继续发出挑战，“我可以再来，你也再来一局！”

“……”

姜信看他。

这人脸上写满了“不服”的大字。

轻叹一口气。

姜信还是拒绝：“我累了，不来了。”

“这就不行啦？！”

“嗯。”他承认了。

“真不行了？”

“……嗯。”

许晴风放弃了宣战，连不行这种事，姜信都承认了，无所谓地招手：“那行吧。不行就算了。”

虽说不来，但许晴风心里还是不太服气。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再找他切磋切磋。在这方面，他胜负欲一向比较强。

-

晚自习第三节下课，杨哥突然来教室宣布了一个消息：

“大家听我说件事儿，没来的相互转告一下。”

杨哥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周围不作声，他继续：“学校下周周二，要举办春游活动。”

“春游？！”台下有人当场乐了，“杨老师，这都夏天了，还春什么游啊？”

“就是就是，之前春游活动，学校全给取消了，这都夏天了才开始说这事儿。”

台下响起一阵阵对学校的愤懑质问，杨哥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毕竟当初是学校说话不算话。当时说好了的，3月底月考结束就开始活动，结果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迟来的活动也是活动嘛，毕竟能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很不容易的。”杨哥安慰大家，“这次半期考试结束了，大家也考得不错，所以学校决定给大家补上，所以，有机会就好好珍惜吧，夏游就夏游嘛，反正现在天气也不算炎热。”

他捋顺了大家的毛之后，开始给班委安排任务：“班长和副班长，你俩明天组织一下分组，到时候把小组名单给我看一下。”

“好的。杨老师。”许晴风问杨哥，“每组大概分多少人？”

“5到7个人吧，因为到时候要求团队合作野炊，算是学校劳动课程记录的一部分。”

“啊？！！”

“野炊？！什么啊？”

闻及此，班上哀声载道一片。

杨哥推了推眼镜，不慌不乱地继续给这群小崽子们捋毛：“这挺好的，能体现团队合作的乐趣，充分发挥自身特长，贴近生活，充满烟火气息。”

麻了。大家都麻了。

这哪里是春游，简直是人间酷刑。

许晴风倒是无所谓，这事儿明天再说，也不迟。

晚自习结束，他回头问姜信：“走了不？”

“我想把今天发的题写完。”姜信不想对方因为他耽搁，就说，“你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许晴风瞅了下他桌上的活页，还剩最后一道题：“还有多久结束啊？”

“几分钟。”

“那不影响，我先去趟洗手间，你等着我。”

“好。”

许晴风出了教室，距班门口不远处的走廊，他看到了两个别班的女生。

她们的目光正对着5班的教室，似乎在等着谁。

“你们找人吗？”许晴风出于热心帮忙，主动问。

“嗯，对的！”其中一个女生主动走上前来，回答，“我想找姜信。”

她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纸笺，纸笺上别着一支笔。

许晴风注意到，那纸笺的颜色偏粉，看着挺精致的。

女生说起来找对方的缘由：“我是一班的夏文萱。上次表彰会，我借了他的笔，现在来还给他。可是我不方便打扰，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吗？”

许晴风心说，还笔就还笔，怎么还整得花里胡哨的，又瞥了一眼白里透粉的纸笺，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姜信就在教室，他没法说拒绝，于是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答应了：“好，他就在教室，我直接给他是吧？”

“嗯，谢谢你！”

夏文萱脸上飞起了绯色的云霞，和旁边另一位女生手拉着手走了。

许晴风走进教室，走到桌前，将东西放在姜信桌上：“呐，一班的一个女生给你的。”

活页上的最后一道题被突然盖住，姜信看到了粉色的纸笺和笔：“好的。”

他将它们悉数收了，放进了桌下。

“你怎么不看看那是什么？”许晴风忍不住发问。

姜信正写下第三小题的最后结论：“回去再看。”

“女生给你的耶，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某人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此刻透着一股淡淡的，“酸甜苦辣咸”中的某一味儿。

姜信写完了活页，收好放进桌肚：“到时候再说吧。”

“？”

许晴风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回答模棱两可。

他看着姜信迅速收拾完东西，将一些要带回去的书本装进帆布包。

顺带，也将刚刚收到的笔和纸笺装了进去。

哟哟，还真是要带回去看啊。

罢了罢了，他看不看，什么时候看，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关心这个？

两人同行回家。

路途上，姜信莫名感觉，今晚的许晴风有些沉默。

他不是善谈的人，如果对方没有开启话题，就意味着聊天对话没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

许晴风沉默，他也就沉默。

半路上许晴风还是没憋住，开启了话题：“你以前收到过类似的东西吗？”

“什么？”姜信不太明白他所说的“东西”的指代。

“……”

许晴风心想，你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情书。”他直接把话挑明，“你以前收到过情书没？”

姜信如实回他：“收到过。”

以前初中，还有在镇高读书的时候，时不时地都会收到。有时候是在课桌里被人塞上各种食物，附带一些含有名字的或是匿名的信件，有时候会有人直接找他，将东西亲自交到他的手里。

“数量多吗？”许晴风继续问。

“没数过。”姜信说。

以前收到的那些东西，有名字的，他就物归原主，没有名字的，就任由它放着。

事实上，他不太在意这些东西的最终结果。

“哟，那你还挺受欢迎的。”

两侧的风拂过他们周身，清冷的氛围中带着微微的闷热。

对于许晴风的揶揄，姜信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

“我对这些不在意。”姜信低声说。

许晴风听到了，只笑着说了声：“是么？”

到了五区，许晴风车停在大门口：“到了，我走了。”

“谢谢。”

两人的对话，以简短的客套结尾。

许晴风按了声车铃后，径直向前行驶。

姜信回头看向他。

许晴风的车在转了个弯之后，很快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怎么感觉今晚的气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