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自习，许晴风强睁着睡意困顿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向座位。

他还是不习惯挑灯夜战的学习方式，昨晚熬到11点多，整个人就撑不住了，今天起床之后，头都是钝重的，仿佛装了满满一脑袋浆糊。

姜信已经到了，由于他俩早起的时间不在一个频次，所以早上也就不同路。

许晴风坐上座位看了下时间，离早自习正式开始还有10来分钟，他还可以补个短觉。

他手枕在桌面，当即趴着睡下了。

姜信看着面前刚进教室、就倒头大睡的人。

他昨晚熬夜了吗？

许晴风睡下没几分钟，英语老师就进了教室。

姜信用笔尖轻轻戳了下他后背。

前面的人毫无反应。

于是他迅速换成巴掌，稍微用力地拍了拍许晴风。

“老师来了，快起来。”

许晴风这次被唤醒了，猛地直起了身，看到讲台姗姗而来的英语老师，连忙翻书到今日份的记背内容。

“上早自习了哦，该背的背，该记的快记哟。”英语老师发出指令，笑容如春风温温柔柔。

接着教室里响起了读背的声音。

“freedom，freedom……murder，murder……”

许晴风被强制唤醒后，为了不让自己发困，一边读，一边猛灌了几口水。

吨吨吨。

水杯里原本就没有多少水，他几口就吞完了，想去水房接点儿。

英语老师站在台上看着，现在正上课，跑外边接水有点不礼貌。

于是他拿起水杯，回身问姜信：“你有水吗？”

“有。”姜信水杯里刚接满，见许晴风拿着杯子，“水杯我喝过，你不介意吗？”

“哈？这有什么介意的？”许晴风有时候对他的洁癖还真是理解不了。

又没共用同一个杯子，哪儿就不行了。

再说了，有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许多男生还传来传去喝同一瓶矿泉水呢。

“又不是嘴对嘴，用得着介意吗？”许晴风直言不讳。

姜信没吱声，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他：“你自己倒。”

许晴风边倒边说：“这种事儿在班上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就算是嘴对嘴，喝同一个杯子里的水，又有啥问题。”

“……”

姜信知道，因为这个他也见过，班上总有那么些时候，同学之间，尤其是男生之间，都喝过同一瓶水。

但，他对此不太能接受。

“有问题。”对他而言，这就是问题，不可接受的问题。

“什么问题？”

许晴风倒完水，给他将盖子拧上，放回去：“间接接吻么？”

“……”

这话风转得过于直白，姜信耳尖当即就氤出了薄红。

他眸光迅速沉下来，转移精力似地，扶上水杯，放到桌上另一边：“老师在看我们了。”

许晴风瞄他一眼，转回身去。

好不容易挨到早自习结束，英语老师前脚一踏出门，许晴风就立马栽在了桌上，继续补起了觉。

“姜信，外边儿有人找你。”

许晴风朦朦胧胧之间，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侧了下脸，想继续睡，又听见门外叽叽喳喳的起哄。

“哟哟，这不是一班的夏文萱吗？”

“来找我们班学霸干嘛呀？有情况哟。”“姜信来了姜信来了！你等等啊。”

……诸如此类。

许晴风耳朵被声音灌满，他睁开眼睛，视线透过手肘间的缝隙，朝门口望了出去。

在周围的起哄声里，姜信不徐不疾地走出教室的门。

许晴风被外面的声音震得寥无睡意，心里莫名地生起一股烦躁。

怎么那么吵啊……

让我补个觉都不行！

他又转了下脸，双手紧紧按住双边耳朵，教室内外吵吵嚷嚷，他自然是没能补成觉。

吵了一阵儿，外面的声音渐渐消退，他又抬起头。

教室门拥堵着的人慢慢散了，嘈杂声被他用手隔绝在外。

姜信这时候进入教室。

许晴风歪着脸看向他，脸上明显写着不悦。

姜信感知到了他投过来的视线，目光自眼尾轻轻落下。

他发现，许晴风的神色恹恹的，眼角扫向他，满脸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姜信很想问他，但收住了，改为：“你没睡吗？”

“吵成这样我还怎么睡？”许晴风声音也是闷闷郁郁的。

都怪你。他心说。

“……”

姜信在辩解和沉默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迅速思考了一番许晴风生气背后的逻辑。事情的起因在他，这没错，可是，他的行动没有任何不当。

许晴风捂住耳朵的手已经松开了。

姜信什么都没有说了，回了自己座位，慢慢拉开椅子。

许晴风听到身后传来的椅子动静。

接着是翻页声。

他突然更心烦了。

脸转向靠窗一侧，手肘盖住眼睛，遮挡住窗户一侧透过来的光。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补觉被打断，许晴风一上午的状态都郁沉沉的。

也没主动跟姜信说一句话。

中途姜信放在桌前边缘的笔被不小心碰掉了，许晴风听到声音之后，折下身帮他捡起。

姜信说声谢谢，伸手去接。

许晴风手指一弹，将笔弹到了他正在写的大部头上。不轻不重，“啪”一声。

他反应过来时，许晴风已经转了回去。

上午第2节后，大课间音乐准时奏响，广播里值周老师通知全体高一高二学生到操场集合。

“许哥，走起。”

王成过来这边，叫上许晴风同路。

“今上午水喝太多了，我得放个水先，你先走吧。”许晴风站起来。

“哦，那行。”

许晴风去了趟洗手间，回教室抽纸擦手，教室此刻走得只剩下几个人。

姜信也走了。

许晴风看他桌子，桌面的书都放了下去，表面被收拾得干净一空。

除了——

桌上有一支粉色的流沙笔，流沙笔下面，压了一张同样粉色系的纸笺。

他想起来了，这个不是昨天晚上夏文萱给他的东西吗？

东西完好地放在他这儿，还工工整整地摆在了桌上。

姜信这是想着拿出来摆在面前，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分分钟都能回味吗？

……

许晴风目光在他桌面停留了一会儿，突然乐了。

没看出来啊，姜信。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可喜欢了呢。

这哪里是不在意，分明在意得很哦。

“班长，你怎么也没下去？”教室有几个提前请了假的同学，“现在距离大课间只有几分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晴风看了下挂钟时间，糟了。

“我现在下去。”他话音一落，人立马消失在了教室。

操场，各班整饬列队，许晴风刚站好没多久，舞动青春的旋律就响了起来，他伸展着双臂开始跟做。

后方位置。

姜信发现，许晴风今天来迟了。

-

大课间之后，连着的课是英语。

许晴风跟同班几个人去了学生超市买饮料，回教室之后，见姜信桌上还放着那笔和纸。

姜信正拿着杯子回教室，看样子是刚刚在外面接了水回来。

许晴风转回身，假装没看见，端端正正坐好。

英语课进行到后半段时间，英语老师进行了单词抽查，听写结束后，提示大家：“听写时间到，大家不要动笔了哦，现在，请同学们将听写本前后左右两两交换，相互批改。”

一声令下之后，班上同学迅速交换本子。

姜信下意识地看向前方的许晴风。

许晴风突然站了起来。

姜信以为他即将要转过来，因为他们这组人数是双数，前方的人都前后交换了，那么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岂料。

许晴风转向的是旁边。

许晴风注意到右侧有一位同学还没有交换本子，就走向他：“我跟你换着批改行不？”

“行啊，班长。”

于是许晴风就和右边的人换了本子。

姜信手里即将探出去的本子，兀地就顿格了。

全班一共35人，两两结组的话，必定有一个人是多出来的。

而他就是。

英语老师台下巡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发现姜信静坐在位置，走向他：“我差点忘了，咱们班有35个人，那这样姜信，你的我来改吧。”

“谢谢老师。”

姜信将本子递过去，英语老师就着他座位上的红笔很快就改完了，他默写全对，英语老师忍不住夸赞起来：“不错嘛姜信，全写对了，继续保持哦。”

“嗯。”

一旁，许晴风听到了英语老师对姜信的夸赞，侧眼偷看过去。

姜信正将听写本收下去，垂眸看着桌肚之间。

他桌面最前那一团淡粉色，依旧纹丝不动，颜色越离得远反而越看越显眼。

真·显眼包·姜信。

哼。

这节课结束之后，许晴风抽空将春游分组名单统计了。

他上了讲台：“大家都安静一下，我统计一下春游分组，同组的举一下手。”

他拿着花名册念名字：“一号，何鑫。和他同组的举下手。”

确定组员的同学举了手，许晴风打上勾，继续下一批人。

按照这样的统计方式，很快他就确定了分组，班上每位同学的名字都打上了勾。

正要下台时，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这花名册是这学期最开始的版本，如今还没有变更过。

班上如今多了姜信，他的名字，没登记到名册里。

他看向台下。

姜信也正看向他，他放在桌面的右手虚握着，整个人坐正着的姿势有些紧绷，眉目间有种隐约的沉肃。

完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故意漏掉他了吧？

许晴风心里立马出现这个念头，想着过去跟他解释一下，就下了讲台大步向前走。

这时候，姜信垂下了眸，没看他。

许晴风在他面前停下，喉结微微动了动，说：“sorrysorry，名册有问题，刚刚漏了你的名字。”

沉默。

许晴风此刻态度小心翼翼，他见姜信似乎没任何反应，耐着性子又说：“要不这次，你跟我们一组？”

“不用了。”

姜信没有抬头，碎发的阴影浅浅地覆住了眉目。

以许晴风的角度，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

“我一个人一组。”

姜信突然抬了下眼，说完眸眼又垂下去。

“……”

许晴风快炸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一意孤行也不带这样的好吧！这是班级集体活动，杨哥都说了要分组！要分组！要分组啊！

你这人怎么就死犟呢？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啊？！

“……行啊。”许晴风嘴角朝他拧出一个微笑，表示“我很理解”，接着，他没再说什么，夹上了花名册，大步出了教室。

他的背影看起来轻快如平常，而当他出了教室之后，他步伐的节奏凌乱快速，每一步落下，楼道都发出咚咚巨响。

周围路过的人都被他的气势惊到，猜想他刚刚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令人火大的事情。

“班长……你你你这是怎么了？”走廊上，何鑫路过，见到他状态不同寻常，嗫声问。

许晴风回了下头，朝他微笑：“没啊，我这不挺好的吗？”

他放慢速度，转过脸之后表情瞬间又换了，横眉瞪目地往杨哥的办公室走。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旁观者清，何鑫旁边的另一位同学判断说，“班长步调凌乱，气息不稳，强颜欢笑，直奔杨哥办公室，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嘶。”

何鑫吸了口凉气：“是谁这么big胆，敢惹我们班长？”

“大概，这人是真吃了豹子胆。”同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