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入口之下
沈清把真正的“研究所”藏在城市东郊一片废旧仓库群的地下。
铁门滑开,冷气扑面而来。
她走在前面,白大褂下摆划出利落的线条。半墙是古老的石砌,半墙是连环的透明屏幕;
一列列银灰色实验舱整齐排列,墙上嵌着某种纤薄的金属纹路——远看像符箓,近看又像印着脑电波的线路板。
空气里混着冷却液的气味与极淡的檀香,像是可以把“古”与“新”在同一口气里吸进肺里。
“梦境治愈术不属于单一的学科。”沈清边走边说,声音在空阔的空间里清晰而冷静。“它起源于古木里的‘心域术’,后来被心理学与神经科学重新解释。”
我们发现——人的梦,不只是影像;是意识与时间的缝隙。”
她指向一扇舱门。里面躺着一位年轻女子,眉心贴着一枚薄片,脑波线像被雨淋过的墨,忽深忽浅。
“她也试过,”沈清低声,“但没能‘守住心域’,到现在还没能回来。”
林暮,你能回来,是因为那一块‘心之缺’已经被你亲手补上了。”
林暮默默点头。
灯绳上那枚铜钱的凉感仿佛又贴在掌心——有点凉,让人清醒。
2·三境六息
他们走入圆形冥想舱。四壁浮起一圈温柔的环形光,像湖面泛开的涟漪。
沈清把一只银灰色腕环扣在林暮手腕上,金属贴肤的一瞬,细小的绾纹像鱼群一样一齐亮了亮。
“训练从现在开始,”她说,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梦行者的修习有三境六息。”
第一境: 急念:让心静到能听见自己的脑波。
第二境: 凝识:进入梦而不失我,能在情绪洪流里保持清醒。
第三境: 反照:在梦中照见自己,如镜相映,不被梦吞没。
六息是过去的法门:息行、定神、守识、转意、化影、圆心。
每一点都与呼吸同频;一旦乱了,就会坠入梦崩。
林暮闭眼。
起初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血液在耳廓里的微小嘶鸣;
再往后,像是空气里有一条极细的弦被调准了音,
“嗡——”
不响,却真切,像光在皮肤上拂过。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光也有呼吸。
屏幕上的波形由乱归稳,沈清轻声:“很好,进入第一境的门槛了。”
3·失衡与守识
第七天夜里,林暮第一次“失衡”。
数据曲线忽然从稳态坠落,警报在室内轻轻响起。
他的睫毛在颤,仿佛在看不属于此处的风景。
“我看见墙上的符号在动……”他喉咙发干,“像从石头里爬出来的线,往我这边——”
“守识!”沈清的指令落得很稳,“回到呼吸,回到心口——守住‘圆心’。”
林暮把注意力一点一点往胸口拉,
那里的铜钱像在掌心里转了一下,发出极轻的鸣:
“嗡嗡”。
不是物声,是心声。
曲线慢慢被他拉回稳态,警报灯一盏盏熄灭。
他睁开眼,满身冷汗。
“它们不是来伤害我,”他喘着气,“它们只是……想被我看见。”
“对,”沈清点头,灯光下她的侧脸轮廓清晰而专注,“梦不是来吞噬你,梦是来向你索要‘见’的。
看见,即度过。”
4·第二次坠落
第十天,他又差点坠落。
这一次,不是墙,而是声音:
姥姥在沉沿唤他——那语气太真,像把现实掰开了一条缝。
林暮下意识要应一声,喉咙里只发出一口热气。
“转意!”
沈清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稳稳扎在他意识的中央。
“你的‘见’,不是跟随,而是安放。把声音放回它该在的位置。”
林暮缓缓把那声“姥——”吞回胸腔。
声音没有消失,只是在心里盘了一圈,变成一枚温热的光点。
曲线重新齐整,装置的嘀嗒声从急促变慢,像一头受惊的动物自己蹲了下来。
“这就是‘转意’。”沈清放低了声,“不把情绪推出去,也不让它拖你走。
看见它、安放它,心就稳了。”
5·七灯仪式
第三周的夜里,传承仪式开始。
研究所中央的石厅被点亮,环墙一字排开七盏光灯,灯心极小,灯罩内壁刻着细密的纹路。
沈清戴上白手套,取下林暮灯绳上的铜钱,把它嵌入腕环中央的四槽里。
那一瞬,金属与金属咬合,发出一声清脆的极小的响。
然后碎成了粉末,消失。
“从此之后,这个假的也不存在了,他和真正的、过去的那枚一起存到了你的心上。”沈清说。
“七盏灯,对应七层记忆域:物、声、景、气、意、名、命。能安然跨过七灯的人,才不会被梦魇。”
林暮沿着光灯缓缓前行:
第一盏“物灯”,他看见童年碗沿的缺口与搪瓷的光;
第二盏“声灯”,姥姥的唤声在灯心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胸口;
第三盏“景灯”,夏日的黄光、炕土的热气一层层铺开;
第四盏“气灯”,他呼吸变慢,心跳与光潮合拍——息与光同频。
走到第五盏“意灯”时,他脚步一顿,视线有一瞬模糊。
灯罩内壁的纹路仿佛全部活了,化作无数极细的小路,要把他引向不同方向。
“守识。”沈清在身后,只说了两个字。
林暮闭眼,感受到了心口的那枚不存在的铜钱。
再睁眼,路全都退回灯罩之内,只剩一条光的细线,静静落在前方。
他停在第四灯与第五灯之间,回身。
“够了。”沈清走近,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堪称温暖的笑意,“能稳住‘气域’,已经胜过我见过的所有人。”
“那第六灯、第七灯呢?”
“留给将来,”沈清拍了拍他的肩,“修行不是一日之功。你不是来破关的,你是来守心的。”
6·印环与誓言
仪式结束时,腕环里的铜钱隐隐发热,脉动与心跳同频。
沈清从柜中取出一卷厚档案,封面烫着金字:
《梦境治愈术·梦行者名录》。
密密麻麻的名字后,绝大多数写着“未归”;
只有寥寥几处,印着一个极小的篆字:“觉”。
那天晚上,灯光温柔,铜钱轻轻晃动。
林暮知道,自己已经能走进梦里,也能走出梦来。
只是,没人知道——
当一个人拥有穿越梦境、回到过去的能力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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