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很早便杀青，常适再一走，他们投资方塞进来的人也就走完了。

跟着一起杀青的还有几个小演员，大家当天提早收工一块吃了个饭，巨鲸那边有工作人员运作关系，没什么他需要提醒的，但李平辛还是顺口跟常适讲了讲：“你看他们遇到饭局都会发点红包，很重要的，大家收了好处，拿人手短，需要宣传的时候就会给你帮忙，要在他们媒体人朋友圈里多刷刷脸，等你红一点，也要对身边人大方，路会走得顺一些。”

常适坐在他旁边，看着群里的抢红包消息，他又点开李平辛的私聊，给李平辛发了个红包。

李平辛奇怪：“你给我发干什么？我说让你以后给别人发。”

常适：“不是说需要宣传的时候会帮忙吗，你收下，然后帮我发发物料呗。”

李平辛摇头：“我俩一个剧组，我本来就要发的。”

常适凑到他耳朵旁：“我是说想让你单独发我，不是发电影。”

说话的声音带着暖呼呼的气，喷在耳骨上痒痒的，李平辛抖了下，瞪他一眼：“……那你说一声就好了，又不是收你钱才发你。”

最松了一口气的人是赵序，两位惹不起的祖宗终于顺顺利利离开，现在组里唯一的霸王就是他，再也不愁万一出什么差错给金主妈妈惹毛，撤资导致全组完蛋。

李平辛恢复稀松平常的剧组生活，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吃盒饭，晚上跟着导演组的车回酒店，一个人入睡，这样的生活他早已在各个片场辗转数年。

只是他突然开始有点不习惯，觉得有点空荡，身体里缺了一块，但从实际角度来说，他完整到连阑尾都老老实实躺在腹腔。

难道他也变成什么e人了？身边没人浑身难受？

李平辛翻出传说中的mbti测了测，反正他们影视行业都迷信，做做此类测试也算是职业病，只是最终，好不容易做完了题，他看着屏幕上大大的i陷入沉默。

怎么连封建迷信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他要不去制片主任那借借他那本答案之书？

离了剧组，常适一如既往地在找他，每天主动给他发消息，从上课讲到吃饭，大学生的生活差不多也就这些，平时上课吃饭周末逛街旅游，常适没有经济压力，只需要肆意享受被家庭保护的青春时光，去过规律又健康的自由生活。

临到国庆，剧组可不放假，但他顺口问了声常适，想知道他国庆会去哪玩，在本地玩还是去其他城市旅游。

常适大惊：国庆的首都也能玩？！我不得赶紧逃出去嘛！

李平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国庆的首都确实人山人海，常适应该不像他住到通州，繁华一点的地带绝对寸步难行，他又好奇：“那你逃到哪去？”

“没想好！”常适道，“在家躺着吧，把家乡让给祖国各地的游客。”

他们闲聊一会，第二天一个要早起工作一个要早八，见已经挺晚，李平辛给他发了个“晚安”，又催他赶紧睡，晚上不要偷偷玩手机，天天早上喊困喊个不停。

常适喊冤，他也就偶尔打两把游戏！早八犯困简直是人之常情。

只是，和平时不同的是，常适给他发了一个小小的语音条。

李平辛看着那条只有一秒的语音，紧张地点开，是隔着麦克风和扬声器被留存与传输的一句“晚安”，比常适现实中在他耳边念出要粗糙，仿佛多了几个噪点，滋啦滋啦地把他的耳蜗电了一下，令他心口慢上半拍。

鬼使神差地，他也摁住屏幕下方的“按住说话”，悄咪咪地多说了一遍“晚安”。

九月份已经放了两天假，国庆就不休息了，十月一号一到，李平辛打了个哈欠，跟着其他人又进片场了。

正在跟妆造组沟通时，赵序在化妆间玩着手机突然喊他：“李平辛！常适上热帖了！”

“啊？”李平辛懵了，他们还没往外面发宣传物料啊，出于好奇，他走到赵序身后，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排队遇到的小哥哥好帅……嗯？”

照片上是一群人端着托盘大排长龙，常适站在其中，一身清爽的休闲装衬得挺拔修长，肌肉量恰恰好好，既有性张力又有少年感，英俊的面庞带着微微笑意，整张照片好像都随着他眼里那个光点变亮了。

李平辛喜欢吃甜食，在口味上又很爱追流行，他定睛一看，那家店好像是他前几天给常适分享的在首都的网红面包店，据说排队很长，从店里一路排到室外，百闻不如一见，看常适前后的人数，排上两个小时都说不定。

当时常适说那家店离他不远，他先去替李平辛尝尝，看来执行力惊人。

……不过常适居然是本人去排队的？他还以为他会是那种买个黄牛解决的类型。

“看来长得帅怎么样都能红。”李平辛笑了。

赵序点头：“是，正好给咱们电影也借来用用，我让项目组跟巨鲸那边对接了，发个剧组路透说好像是《尽头》的演员。”

“……是不是有点太假了？”这一听感觉这个热帖也是他们发的了。

赵序耸耸肩：“管他假不假呢，热度有了就行，再说了这帖真不是咱们发的，那女孩首页都有自己的生活。”

李平辛认可：“也是。”

工作有序进展到下午，一场拍完正在休息，场务突然开始大喊，说谢谢薛悯荣老师点的咖啡，本来还在说说笑笑的赵序闻言目光一怔，吓得都要跳到郑观雪肩膀上了，大惊失色地尖叫：“谁来？她怎么来了？？？我草快他吗拿个新三方准备给她片场的也别笑了全都严阵以待千万别被她逮住把柄！”

薛悯荣是巨鲸传媒的老板，是李平辛没机会打交道的人，他见状眨了眨眼，没想到赵序反应这么大，这位到底是有多难相处？

总之，李平辛听从吩咐，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可不能被投资方认为是偷懒。

然而，全员进入戒备之后，走进来的人却不是巨鲸那位能力背景了得的老板，而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身影。

是常适。

身边还跟着个穿得很贵的漂亮小男生。

“呃？”赵序歪了歪脑袋，“……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

“薛瑞寒。”漂亮小男生简短地爆出了名字。

薛瑞寒一头保养得当的银发，漂染过度却顺滑发亮，衬得那张眼睛大五官小的脸精致得像洋娃娃，赵序盯着他的脸眼睛也瞪大了，跟大眼睛能传染似的，他努力客套：“薛先生……请问您是薛总的？”

“我是她弟。”薛瑞寒答道。

常适抢话打断他俩：“薛瑞寒国庆放假没事干，薛阿姨说让他来片场看看熟悉一下，我顺便领着他一块来了。”

“哦……”赵序点点头，假笑了一下，还是没放下戒心，“欢迎啊。”

扭过头来，赵序就小声跟李平辛吐槽：“原来是弟弟，我就说薛悯荣买的什么基因能生出来个这么漂亮的。”

李平辛没忍住，捂住嘴小小声：“……背后说人家坏话是不是不太好？”

“这没事，当她面说都行，人家大老板自己就不在乎外形，”赵序摆摆手，“我之前夸她年轻貌美还被骂了，说我靠脸吃饭的，那没办法我就当夸我了。”

常适从二人身后把他俩隔开，整个人往李平辛身上一扑：“平辛哥哥我给你带礼物了。”

“我草好肉麻！我恐同了！”赵序尖叫逃开。

李平辛哭笑不得，假装没听见赵序的吐槽，问他：“这么客气？来给我探班的？”

“嗯嗯，”常适现在不做妆造，能趴在李平辛肩头跟他脸蹭脸，“你猜猜我买的什么？”

“吃的？穿的？”李平辛也想不到别的。

常适猛猛点头，然后又飞奔着跑去场务那边把一个印着logo的手提袋拎来，他好好拆完，塑封胶带被撕得啦啦响，然后一把兜开给李平辛展示战果：“你上次给我发了说想吃的！”

李平辛懵了，里头都是他截图给常适说看起来好好吃的品类，他有点难以置信：“……你是给我买的？”

“对啊，我给别人买干嘛，”常适笑嘻嘻地邀功，“开心吗？你饿了吗，要不现在尝尝？”

“再拍一场就吃吧，我们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李平辛看着他的笑容，又想起那篇热帖，室外虽然有遮阳伞，但现在平均温度仍在三十以上，排几小时想必相当难受，忍不住心酸地摸了摸他的脸，“排队很久吗？”

“不久啊，我工作日去的，没几个人，”常适摇摇头，“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件新外套。”

“啊？！怎么还给我买外套？”

“两件七五折！就想干脆给你买一件了这不买不亏了吗，而且快降温了吧，晚上试试，我去你那住吧省点钱嘿嘿。”

……

赵序和薛瑞寒一块去场务那领了咖啡，一边嘬，赵序一边远远低头看了眼常适手上那个手提袋，好像就是今天才刷到的网红面包店。

“……薛先生。”赵序欲言又止。

薛瑞寒扫他一眼：“你喊我名字就行，我刚上大学，这听着好老。”

“哦，薛瑞寒，”赵序认了，出于做过营销的经验，他本能地问，“……那篇帖子，不会是你们发的吧？”

薛瑞寒呵呵一声，没肯定也没否定，但是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作为巨鲸传媒大老板的弟弟，爱好八卦的薛瑞寒老鼠进粮仓般地打入内部，天天就是跟一群小明星小网红聊聊圈内那点破事，不是睡这个就是谈那个，给他听得直乐。

常适安分守己得要命，他俩当然不是在酒吧认识，是薛悯荣亲自给他介绍的，来剧组玩的前一天薛瑞寒攒局出来吃饭喝酒被常适拒绝，常适提到他要给组里的执行导演买面包，常年听八卦的薛瑞寒一听店名立马敏锐察觉，问道：“你不买个黄牛？那得排几个小时啊。”

“不行！”常适拒绝，“我要亲自给他买。”

薛瑞寒眼睛都亮了，这俩人绝对有问题：“咱俩一块！我住特近！”

这他不得听听发生了什么。

酒也不喝了，国庆也不出来玩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要去剧组看常适的热闹，组里的执行导演他不认识，但好像也是男的，同性恋的八卦比异性恋新鲜多了，他想听。

薛瑞寒准时跟常适一块出现在面包店前，见常适去排队，他鬼点子又冒了，走过去戳了下常适：“哎，你就这么闷着头排啊？那你买的和黄牛买的有什么区别？”

“这哪能一样呢？！”常适瞪着眼睛，“这我亲自排的啊！”

“NONONO，”薛瑞寒摆摆手指，“我的意思是，从他，从那个执行导演的角度来看，你买的和黄牛买的有什么区别？他能知道吗？”

常适似懂非懂：“……我给他拍个照，说我在排队？”

“这么刻意搞得像你在道德绑架他，显得哦你为了他付出好多哦还亲自帮他排队，蠢，”薛瑞寒翻个白眼，“你坦白告诉我，你俩什么关系？我勉为其难给你出个招。”

常适作为一个读不好书的应试教育笨蛋，对薛瑞寒这位211工科生有种本能的敬佩，他老老实实把自己和李平辛的所有关系和盘托出，包括一些李平辛本人也不知道的东西，诚恳地虚心求赐教。

薛瑞寒听得津津有味，得到答案，他点点头兑现承诺，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你看好了啊。”

说罢，他像导演导戏一样指挥常适站得挺拔点，但要放松，不能太刻意，表情也是，笑得要轻，恰到好处，就这么给常适调试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状态，薛瑞寒往前走了几步，假装自己也在队列中，然后用后置拍了两张稍稍有点模糊、又能看清帅脸的照片。

拍完照，薛瑞寒直接找了常适团队的宣传，对接到面包店的老板，俩边合伙找了个有点生活日常的素人员工账号发帖，还出于凑热闹，自掏腰包给他买了点数据，可谓送佛送到西。

看着热度直线攀升的帖子，薛瑞寒乐呵呵地啧啧两声，跟常适叮嘱：“他肯定会看到的，这一行盯热搜热帖是职业病，现在看不到以后搜店名也会看到，到时候他问你排队久不久，你就说没多久，知道吧？你得让他在心里默默感动。”

“……这不骗人呢吗？”常适觉得怪怪的。

“这怎么能叫骗人呢？”薛瑞寒匪夷所思，“排队是不是你本人排的？”

“……是。”

“那照片里是不是你的脸？我都没给你P，纯生图，无妆无美颜无滤镜。”

“是。”

“你排队买的东西是不是给他买的？”

“是。”

“那不就完事了？”薛瑞寒摊手，换了套说法，“显然没骗人啊，你跟他说‘没多久’也是为了让他别有负担对吧，你也不想他吃个面包还心理压力那么大对吧？”

“……嗯。”常适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薛瑞寒擦了把汗，还好，还是不聪明的老实人比较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