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云府内部激荡起层层涟漪。即便是身处最偏僻禁地的云琉璃,也能从偶尔路过院外、行色匆匆的仆役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那股日益紧绷和喧腾的气氛。
“听说了吗?青岚宗的少宗主已经抵达了,排场可真大!”
“这次咱们云家的云飞羽少爷可是夺冠热门!”
“唉,就是苦了我们,里里外外都要打扫布置,腿都快跑断了……”
这些零碎的信息,通过云琉璃敏锐的听觉和愈发纯熟的“映照”能力,被一一收集、拼凑。她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默默观察着外界风云变幻,等待着那个至关重要的时机。
星烬传递给她的信息只有【大比……尾声……灵力潮汐……紊乱……时机】。她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必然是一次石破天惊的行动,甚至可能直接关系到封印核心。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个时机到来时,扮演好她的角色——或许是掩护,或许是接应,或许是需要她利用“琉璃心”完成某个关键步骤。
压力如山,却也催生出更强大的动力。
她的修炼进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引气后期的修为被她不断夯实,丹田内的灵力漩涡更加凝实,旋转间带着丝丝冰冷的星辰光泽。对星辰之力中那些狂暴法则碎片的炼化,虽然依旧痛苦万分,但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折磨,甚至开始从中品味出一丝毁灭与新生的道韵。
“心辉之刃”的运用更是出神入化。她不再需要刻意凝聚于指尖,心念一动,一缕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映照”之能与星辰锐意的力量便能悄无声息地激发,精准地击中她想要攻击的任何一个微小目标。她甚至开始尝试将多股“心辉之刃”编织成简单的网状或螺旋状,以应对更复杂的情况。
然而,就在她全力备战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悄然降临。
这日午后,秋嬷嬷罕见地没有亲自前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面生的小丫鬟,提着食盒,怯生生地站在竹苑门外。
“琉、琉璃姐姐在吗?”小丫鬟声音细弱,带着惶恐。
云琉璃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打开院门:“我在,今日怎么是你来?”
小丫鬟将食盒递过,飞快地看了一眼院内枯树下静坐的星烬,缩了缩脖子,低声道:“秋嬷嬷被抽调去前厅帮忙了,说是大比期间人手不够,让、让我暂时给姐姐送饭。”
云琉璃接过食盒,心中了然。果然,大比期间,连秋嬷嬷这样的边缘人物也被征调了。这进一步证实了她的判断——监视力度在下降。
“有劳你了。”云琉璃点点头,正准备关门。
“等、等一下,姐姐。”小丫鬟却突然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绣着几株兰花的香囊,塞到云琉璃手里,脸蛋微红,声音更低了,“这、这是奴婢自己绣的,里面放了些安神的干花……姐姐在禁地伺候,想必辛苦,这个……这个送给姐姐……”
说完,不待云琉璃反应,小丫鬟就像受惊的兔子般,扭头跑掉了。
云琉璃握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香囊,愣在了原地。穿越至今,她感受到的只有恶意、算计和冷漠,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释放出如此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尽管这善意来自一个同样卑微的小丫鬟。
香囊针脚细密,兰花绣得虽不精致,却透着用心。淡淡的干花香气传来,确实有宁神之效。
一股复杂的暖流涌上心头,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这世间,并非全然是黑暗。
她将香囊小心收好,没有立刻使用。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前,她不会将任何不明来历的东西放在身边。但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打乱云琉璃的节奏,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世界的两面——有秋嬷嬷、青衣侍女那样的冰冷算计,也有小丫鬟这样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温暖。她要守护的,或许不仅仅是自己和星烬的自由,也包括这黑暗中零星闪烁的微光。
时间一天天过去,云府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演武场上传来的呼喝声、灵力碰撞的轰鸣声,即便隔着重重院落,也隐约可闻。空中不时有各色流光飞逝,那是前来观礼或参赛的其他宗门修士。
云琉璃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云府的灵气都变得活跃而紊乱,尤其是在每日大比进行的核心时段。
她通过玉佩与星烬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大部分时间都是沉寂,但那种无形的默契却在与日俱增。她能感觉到,星烬那边也在积蓄着力量,那被封印的本体深处,仿佛有沉眠的火山即将苏醒。
终于,宗门大比进入了最后一天。
根据外界传来的零星信息和空气中灵气波动的剧烈程度,云琉璃判断,最终的决赛即将开始。那将是年轻一代顶尖天才的碰撞,引动的灵力潮汐将达到顶峰!
就是今天!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伤势早已痊愈,灵力充盈饱满,心神高度集中。“映照”之力如同无形的雷达,以她为中心,谨慎地覆盖着竹苑及其周边区域。她能“看”到,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几道监视气息,此刻果然变得极其微弱,甚至有一道已经完全消失,显然是被更重要的事情牵制住了。
夜幕渐渐降临,但云府核心区域却亮如白昼,人声鼎沸,灵力光华冲天而起,即便在禁地也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能量激荡。
子时将近,决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空气中的灵气如同沸腾的开水,剧烈地翻滚、碰撞,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乱流。寻常修士在这种环境下,连稳定吸纳灵气都困难,更别提感知细微的能量变化了。
就是现在!
云琉璃通过玉佩,传递出一个准备好的意念。
几乎在她意念传出的瞬间,竹苑之内,异变陡生!
一直静坐如同泥塑的星烬,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不再是空洞与死寂,而是爆发出如同星河倒卷般璀璨、却又冰冷到极致的锋芒!
他周身那脆弱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威严!尽管这威严被极力压制在方寸之间,但云琉璃依旧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地面,那些隐藏的暗红色能量丝线疯狂闪烁起来,试图加大汲取力度,压制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但它们似乎晚了一步!
星烬抬起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并非结印,只是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但云琉璃通过“映照”能力,却“看”到了一副令她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切割空间、斩断法则的“界限”,随着他指尖的划动,悄然出现!这道“界限”并非攻击任何实物,而是精准地斩入了那些连接着他与地下核心封印的、无形的能量通道之中!
不是破坏,而是……“屏蔽”?或者说,是制造了一个极其短暂的能量“真空”地带!
就在这一刹那!
云琉璃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浩瀚如星海、却凝练如针尖的意志,顺着那被暂时“屏蔽”出的缝隙,如同潜龙出渊,猛地向下灌注,直奔地底深处的封印核心而去!
这股意志之强,远超云琉璃的想象,她甚至无法理解其亿万分之一的内涵!她只觉得整个竹苑,不,是整个天地都仿佛在这股意志下微微颤抖!
然而,这股意志的爆发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星烬划出的那道“界限”便如同泡沫般破碎,暗红色的能量丝线重新连接,更加疯狂地闪烁起来,恐怖的汲取之力再次作用在他身上。他眼中那璀璨的星河瞬间黯淡,脸色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重新闭上了双眼,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甚至比之前伪装的状态更加不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星烬睁眼到重新闭眼,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外界那混乱的灵力潮汐完美地掩盖了这短暂而剧烈的能量波动。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云琉璃心脏狂跳,紧张地通过玉佩感知着。她不知道星烬向封印核心传递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片刻之后,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已成】与深沉【疲惫】的意念,缓缓传来。
云琉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后背也早已湿透。
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了什么,但计划的第一步,似乎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映照”能力猛地捕捉到,一道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监视气息,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竹苑逼近!
是那名青衣侍女!她察觉到了?!
云琉璃脸色骤变!星烬此刻状态极度虚弱,根本经不起任何查探!
危机,在成功的瞬间,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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