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白瑾年依旧不服气的脸，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引出更多他无法面对的话。

他第一次在面对白瑾年时，产生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我……我先回去了，会议要开始了。”白瑾迟有些仓促地说完，不再看白瑾年的反应，转身快步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简直是，落荒而逃。

“白瑾迟！”白瑾年在身后大喊。

白瑾迟脚步未停，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迅速发动了车子。

引擎声中，他透过后视镜看到白瑾年还站在原地。

心脏闷闷地痛。

但他知道，此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需要冷静，白瑾年也需要。

车子平稳地驶离，汇入车流。

白瑾年看着那辆熟悉的车消失，失落和憋屈涌上心头。

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路灯杆，低骂了一声：“混蛋！”

哥哥真的变了！

以前他就算再忙，也不会这样丢下他不管！

他摸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本想联系顾言，让顾言一会陪自己出来喝几杯。

但想到顾言那张毒舌的嘴，肯定又要说他幼稚。说不定还会带着一副“你活该”的嘴脸。

最后，他拨通了另一个朋友的电话，声音带着烦躁：“喂，出来喝酒！老地方，云顶！”

他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

白瑾迟没有回白家老宅，而是回到了他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一直强撑着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疲惫和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白瑾年红着眼圈质问他的样子，回想起家宴上白瑾年那别扭又委屈的眼神。

他知道白瑾年没有安全感，害怕自己这个哥哥会离开。

这份恐惧，或许从白瑾年知道他们并非亲生兄弟的那一刻就埋下了种子。

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安抚和保证，似乎并没有消除这份不安，反而让白瑾年变得更加敏感和不可理喻。

这样下去，只会把两个人都拖垮。

白瑾迟苦笑了一下。

他能怪白瑾年吗？

不能。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心里藏着不该有的秘密，以至于无法像真正的兄长那样，坦然而严厉地管教这个任性的弟弟。

他从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养父母白清远和柳伊苒对他很好，真的很好，吃穿用度、教育培养，从未亏待过他。

甚至因为他是哥哥，对他寄予了更高的期望。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小心翼翼。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白瑾年一起玩，白瑾年打碎了父亲珍藏的一个古董花瓶。

白瑾年吓得哇哇大哭，闻声赶来的父母第一时间抱起了白瑾年，柔声安抚：“年年不怕，碎了就碎了，没伤到就好。”

而他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害怕父母会认为是他没有照顾好弟弟，或者是他碰碎了花瓶。

虽然父母后来也安慰了他，说没关系，不是他的错。

但那种需要时刻注意分寸，不能行差踏错的感觉，从那时起就深植于心。

他努力读书，努力做到品学兼优，努力在进入公司后兢兢业业，成为父母的骄傲，成为旁人眼中那个“懂事、沉稳、温和”的白瑾迟。

他羡慕白瑾年。

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可以理直气壮地犯错，可以毫无负担地享受父母毫无保留的宠爱。

那是他永远无法拥有的，属于亲生子的底气和任性。

这份羡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变了质。

或许是在白瑾年青春期，开始变得张扬耀眼时。

或许是在白瑾年闯了祸，习惯性地躲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衣角，软软地喊“哥，帮我”的时候。

或许更早。

当他意识到这份感情早已超越兄弟界限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我厌恶。

养父母待他恩重如山，他怎么能……

怎么能对他们亲生儿子抱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这是背叛，是亵渎，是忘恩负义。

所以他开始躲。

躲开白瑾年过于亲密的接触，躲开他那些带着试探和依赖的眼神。

试图用工作和距离来冷却自己不该有的妄念。

可白瑾年显然误解了他的躲避，以为他要离开白家，离开他。

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纠缠挑衅，用各种方式试图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

这简直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爱白瑾年，爱那个他渴望成为却永远无法成为的，那个肆意飞扬的灵魂。

可他也是白瑾迟，是白家的养子，是白瑾年名义上的哥哥。

他不能，也不可以。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混乱而痛苦的思绪。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林澈发来的消息。

【澈：瑾迟哥，你和瑾年哥没事吧？我很担心你们。】

白瑾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白瑾迟：没事，澈澈。别担心，他就是有点不高兴，闹点小脾气，一会儿就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发送出去后，他盯着屏幕，直到显示“已读”，林澈回了一个【嗯嗯，瑾迟哥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才放下手机。

他撑着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他知道，他和白瑾年之间的问题，远没有结束。

……

另一边，云顶俱乐部的某个卡座里，音乐喧嚣，白瑾年面前已经摆了几个空酒瓶。

他身边围着两个打扮入时，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是朋友叫来的小模特，正卖力地想跟他搭话，逗他开心。

但白瑾年显然没什么兴致，大部分时间都沉着脸自顾自喝酒，对旁人的殷勤爱答不理。

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想靠他近些，被他皱着眉不耐烦地推开：“一边去，烦着呢。”

他现在只想喝酒，谁也不想理。

……

顾言回到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

偌大的空间依旧冷清。

他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手机屏幕亮着，是张珂发来的明日行程安排。

他扫了一眼，关掉了界面。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和林澈的聊天记录。

小朋友应该还在担心白家兄弟的事。

他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

【顾言：到家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

【澈：嗯嗯！言哥你到家啦？我已经准备睡觉了！】

【顾言：嗯。别多想白家的事，早点睡。】

【澈：知道啦言哥！你明天还要早起，也快点休息！晚安！】

【顾言：晚安。】

放下手机，顾言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对于白家兄弟，他能做的有限。

白瑾年若一直钻牛角尖，旁人再着急也无用。

路只能他们自己去走，谁也插手不了。

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晚上辅导林澈功课时，小朋友皱着眉，咬着笔头，一脸苦大仇深盯着高数课本的样子。

有点笨，但……挺可爱的。

带着这点念头，顾言沉沉睡去。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顾言投入到了新剧本的研读和工作室事务中。

林澈则继续他忙碌的大学生活。

偶尔会在微信上跟顾言吐槽一下学业，或者分享趣事。

顾言回得简练，但每条都会看。

周五下午，林澈终于结束了堪称折磨的高数小测，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蔫头耷脑地走出教学楼，正准备回公寓躺平，手机响了。

是温小棠。

“喂，棠棠姐？”

“澈澈！考完试了吧？感觉怎么样？”温小棠的声音还是那么活力满满。

“别提了，”林澈有气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

电话那头传来温小棠毫不客气的笑声：“哈哈哈，没事没事！晚上有空没？姐姐带你出去放松一下，星空清吧，新开的，甜品超棒！”

林澈有些心动，但想到顾言周末要回老宅的事：“好啊，不过言哥说明天要回老宅，让我一起去。”

“知道，顾言跟我说了。不会太晚的！我叫上陆景深。七点，星空见！”

晚上七点，星空清吧。

林澈到的时候，温小棠和陆景深已经到了。

温小棠正对着甜品拍照，陆景深坐在她旁边，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

“澈澈，这边！”温小棠招手。

林澈走过去坐下：“景深哥，棠棠姐。”

陆景深对他微微颔首。

“快看看想喝什么？他们家的特调据说很不错！”温小棠把酒单推给林澈。

自己则挖了一勺面前的提拉米苏，“嗯~好吃！陆景深你要不要尝尝？”

她很自然地把勺子递到陆景深嘴边。

陆景深垂眸看了一眼，就着她的手，张口含住了那勺甜品，面不改色地咽下，然后淡淡评价：“有点甜。”

“甜品当然要甜啊！你好奇怪！”温小棠收回勺子，又给自己挖了一勺。

林澈看着两人之间自然而亲密的互动，心里再次感叹他们感情真好。

林澈点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和一份提拉米苏。

三人闲聊着，气氛轻松。

过了一会儿，温小棠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微挑，然后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林澈无意中抬眼，看到温小棠的表情带着点看好戏的恶趣味，随口问了句：“棠棠姐，怎么了？”

温小棠放下手机，语气带着点八卦：“没什么，刚听朋友说，看到白瑾年又在云顶买醉呢，身边还围着几个小模特小演员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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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活成一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