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风与荆棘

1946年的好莱坞,战后的繁荣与虚华如同被施了肥的藤蔓,疯狂滋长。迪伦·奥康纳与伊丽莎白·泰勒的名字,通过《德州骄阳》的巨大成功,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成为全美最炙手可热的银幕情侣。杂志封面上,总是他们相视而笑的画面;八卦专栏里,充斥着对他们“戏假情真”的猜测。

在公众面前,他们是完美的搭档。但关起门来,两个同样年轻、耀眼、且个性强烈的灵魂,摩擦出的就不仅仅是火花了。

裂痕始于一次派对,一场为米高梅某位高层举办的奢华晚宴。

泰勒穿着一身定制的、与她紫罗兰色眼眸相呼应的晚礼服,像一颗精心雕琢的宝石,紧紧挽着迪伦的手臂。她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注目,尤其享受别人看她与迪伦时那种艳羡的目光。然而,她的好心情在听到一段对话后急转直下。

几个制片人模样的男人正在不远处交谈。

“奥康纳接下来那部《罗马假日》,听说搭档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欧洲女孩?”

“嗯,奥黛丽·赫本,在百老汇有点名气,电影还没演过。不过测试镜头棒极了,有一种……罕见的清新。”

“清新?在迪伦身边,任何‘清新’都会显得格格不入。他需要的是丽塔那样的烈焰,或者泰勒这样的钻石。”

“谁知道呢?也许盖瑞(指导演)就想反其道而行,制造一种全新的化学效应。”

泰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松开迪伦的手臂,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罗马假日》?你接了新戏?我怎么不知道。”

迪伦正与一位导演寒暄,闻言转过头,轻松地说:“上午刚定的。一部浪漫轻喜剧,大部分场景在罗马实拍。剧本很有趣,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泰勒打断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他,“所以,你现在已经开始和‘清新’的女孩搭档了?是觉得我太‘钻石’,太刺眼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一小圈人安静下来,投来好奇的目光。

迪伦微微皱眉,将她拉到稍安静的阳台。“丽兹(Lizzy,伊丽莎白的昵称),这只是工作。一部电影而已。”

“一部电影?而已?”泰勒的声音提高了,“你知道乔(她的经纪人)为我争取了多久才拿到《玉女求婚》的剧本?那才是我们应该再次合作的电影!而不是让你跑去罗马,跟一个……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演什么‘假日’!”

“那是公司的安排,而且我认为尝试不同的风格对我有好处。”迪伦试图解释,他欣赏《罗马假日》剧本里那种脱离好莱坞模式的简单真诚。

“公司的安排?还是你自己的选择?”泰勒不依不饶,她感到一种被忽视、甚至被比下去的威胁,“你宁愿去衬托一个新人,也不愿意跟我继续巩固我们的组合?迪伦,我们才是票房保证!”

“我不想被定型,丽兹!”迪伦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烦躁,“我不想一辈子只演‘伊丽莎白·泰勒的银幕情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刺中了泰勒内心最敏感的地方。她追求的正是这种无可替代的、牢牢捆绑的辉煌。她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燃起怒火:“所以,你现在觉得我束缚你了?觉得跟我搭档是‘定型’?好啊,那你去找你的‘清新’吧!”

她转身,昂着头,像一位被冒犯的女王,快步离开了阳台,留下迪伦一个人面对洛杉矶夜晚冰冷的风。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骄傲让两人都不肯先低头。泰勒取消了接下来几天所有与迪伦共同出席的活动安排。迪伦则在郁闷中,更加投入地为《罗马假日》做准备。

《罗马假日》剧组,罗马,1946年秋。

迪伦在抵达罗马的第一天,见到了奥黛丽·赫本。

她站在古老的片场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布衬衫和长裙,像一株尚未完全绽放的百合。与泰勒那种具有侵略性的、仿佛能点燃空气的美不同,赫本的美是宁静的,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真和一丝易碎的优雅。她看到迪伦,走上前,伸出手,脸上是一个略带羞涩、却无比真诚的微笑。

“您好,奥康纳先生,我是奥黛丽·赫本。我非常喜欢您的电影,尤其是《天使之翼》。”

她的声音清澈,带着独特的腔调。她的手很凉,握手的方式轻柔而短暂。

迪伦看着她,心中的烦闷似乎被这阵清风拂去了些许。他回以他标志性的、爽朗的笑容:“叫我迪伦就好。很高兴认识你,赫本小姐。看来我们要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了。”

最初的拍摄,迪伦是带着职业性的礼貌的。他精湛的演技足以应对任何搭档。但赫本身上有种特质,让他渐渐放下了防备。她不像好莱坞的女明星,她没有架子,对所有人都谦和有礼。她会因为一个镜头没拍好而反复练习,也会在休息时,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或者用小提琴拉一段轻柔的旋律。

一次,拍摄安妮公主(赫本角色)剪短头发后与乔(迪伦角色)在罗马街头闲逛的戏份。赫本需要表现出一种挣脱束缚后的、单纯的快乐。她试了几次,导演都觉得“还是有点拘谨”。

休息时,赫本有些沮丧。迪伦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意大利浓缩咖啡。

“别想太多,”他看着她,用轻松的语气说,“想象一下,你不是公主,你只是一个第一次逃学成功的女孩。你会做什么?”

赫本抬起头,那双著名的大眼睛里带着思索:“我……可能会想去吃一个从来没吃过的、最大的冰激凌。”

迪伦笑了:“那就去做。别演‘快乐’,去‘成为’那个吃到冰激凌的女孩。”

下一次开拍,当赫本按照剧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接过迪伦递给她的(道具)冰激凌时,她舔了一口,然后转过头,对着迪伦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到极致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孩子般的喜悦。

“卡!”导演激动地喊道,“完美!奥黛丽,就是这样!迪伦,你看着她笑的那个反应也非常棒!”

迪伦愣了片刻。刚才那一刻,他被那个笑容击中了。那不是**的吸引,而是一种被最纯粹的美好事物瞬间打动的感觉。他看着赫本,看着她因为一个简单的冰激凌而如此快乐的样子,忽然觉得好莱坞的那些名利争斗,显得如此可笑和疲惫。

从那一天起,他们在片场的互动变得自然起来。迪伦会教她一些放松的技巧,带她去品尝地道的意大利美食;赫本则会和他分享她读的书,用她略带笨拙的幽默感逗他发笑。在罗马古老而浪漫的街景中,一种基于相互欣赏和心灵放松的、清澈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迪伦给泰勒写的解释和道歉信,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看着退回的信封,沉默了很久,然后将它扔进了台伯河。

在罗马的阳光下,与奥黛丽·赫本相处的时光,像一帖温柔的镇痛剂,暂时缓解了他与泰勒争吵带来的刺痛。但他并不知道,远在好莱坞,他与这位“清新”搭档的片场照和友好互动的报道,已经如同一根根新的荆棘,深深地刺痛了伊丽莎白·泰勒骄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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