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芒种

那天的后来,叶蜚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便被一声轻咳打断。她回首望去,居然是那天的白大褂。

只见他微微欠身,“抱歉,老师被临时安排手术,由我代他查房。”

白大褂仔细地检查和记录辜瑶的恢复状况,事无巨细地询问她的感受。他做着笔记,恍如不经意地提起:“恢复得挺好,不要想太多。”依然没得到回应。

叶蜚蹲在病房外,茫然地思索辜瑶的问题。阳光悄悄将触手从窗沿爬进房内,像好奇宝宝一样探听人间故事,心满意足地离开,留下抹留恋的余晖,她依然没想好怎么回答。

直到沉沉的夜降临,她躺在陪护床上凝视虚空,忽然开口:“睡了嘛?咕咕。”

“没,睡不着。”辜瑶的声音带着长时间不开口的沙哑。

“咕咕,跟我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呗?” 叶蜚翻身面向辜瑶。

“怎么形容呢?疼,像是有人把我的五脏六腑捣成浆糊,用锤子企图砸碎我身上每块骨头,狠狠拉拽我的每根神经,片刻不停。我时常会幻觉下一秒疼痛会消失,可下一秒来临时,依然疼,只有止疼药能给我喘息的时刻,但我又不能一直依赖止疼药。”

“跟之前比,有好些嘛?”

“唉,有吧。所以我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再也不疼,我还能站起来。”

“这怎么会是幻想呢?你在一天天好起来,那些都会成为现实的!”

“可是医生……”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叶蜚打断:“医生的水平是参差不齐的,有时候也看缘分。你买菜都要货比三家,何况治病呢?去北京、上海的医院看看,总会有希望!而且医生也没完全否定恢复的可能性呀!你自己不能丧失信心!”

“那如果,他们也不行呢?”

叶蜚一时语塞,讷讷空张张嘴,辜瑶又继续说:

“我很矛盾。我告诉我自己,我是幸运的,尽管我可能永远无法站立,可我的脑子还可以思考,我的眼睛还能看见,我的手还能活动,比我不幸的数不胜数,光我躺在这里的日子,看过太多更加悲惨的故事,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幸运儿。但只要出了这间病房,我又是个可怜人,我以后要如何生活,我要如何面对未来?难道设计院会要残疾人,又或者我们这个行业哪个公司会招残疾人?”

“我苦苦养护28天的试件,在送到实验台前因为失误摔断,试件可以重新制备,我要怎么办呢?一想到这里,绝望的念头就撅住我的心神,为什么我不索性死在当场,我为什么还活着,现在这幅模样,连拉屎撒尿都没办法自主控制,是为了惩罚我的自大、为了折磨我么?我的梦想化作泡影,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咕咕,你的所有问题,我都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甚至于,我比你还迷茫,你至少以前目标明确,我还记得你说你要成为结构设计大师时闪闪发光的模样,而我自从上大学就丧失了目标,像游魂一样抓住我能捡到的稻草。”

“但人不在了,肯定找不到答案。只要活着,走下去,即使跌跌撞撞,我坚信总会找到属于我们的人生答案。活着,才会有希望!”叶蜚猛地翻坐起来,黑暗中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咕咕,我们要一起看天地辽阔,观人海茫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辜瑶闭上眼:“好不甘心啊!”

她想嚎啕大哭,可是哭泣的颤动让她身上的疼痛愈加尖锐,她只能忍住,把哭喊化作喉咙里的闷哼。

叶蜚滑下陪护床,头枕在病床上,牵住辜瑶的手:“咕咕,总会好起来,不能放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辜瑶发出闷哼,似是痛不自抑,似是回应。

生命有无数可能,死亡只有唯一解,比干问心,是为求生,幸好此处无农妇。

时间荡起《在生命中途置身死亡》的混合利第亚调式音符,悲怆雄浑婉约哀怨杂糅,于深渊谷地仰望璀璨星空。

一年短暂且漫长,光阴缩地成寸,其间的痛苦、快乐、成长,是存在的痕迹。

刚刚训练完,慢悠悠开着电动轮椅回家的辜瑶抬头望着钢筋混凝土的裂隙里透过的薄雾蓝色的天:

天无不覆,地无不载。

中医、西医,母亲带着自己访遍大江南北的医科圣手,跪遍天地神佛,有时只是网上的一条不起眼的留言,母亲都要带着她去探寻那丝丝的可能,尽管更多时候遇到的是骗子,剩下便是医生抱歉地叹息,无数的希望与失望交织,沉沉地压在萎缩地细如麻杆的双腿上。

但她想活下去,走下去。初初是被亲人、朋友牵住得浑噩的活,某个漫漫寻医之旅,当高速列车冲入昏暗的过山隧道继而冲向光明的刹那,她想活下去,掌控已然失控的人生,经历尚未经历的人生。

大年三十的早上,睡梦中的辜瑶听到母亲出门的声音,以前她断然听不到,车祸以来,眠浅了不少——她想跟她谈谈。

左胳膊从被子和身体的缝隙间插到右边,连带上半身也翻向右侧,右胳膊撑在床垫上,腰部发力,左手再把下半身拨到侧边,辜瑶翻过身,窝在被窝里,疲惫地停顿,迷瞪间昏睡。

再睁眼,母亲正捏着她的脸颊肉,“懒猪懒猪,太阳晒屁股,还在床上躺!”

不等母亲说完,她左右扭头往被窝里躲,甫脱离母亲魔爪掌控,又探出头只露出黑黝黝的大眼睛,笑眼弯弯:“辜梅清女士,谁让你未经允许对人动手动脚的呀!我要申请家庭伦理法庭的审判!”

辜女士笑意狡黠:“所以你不打算吃金团呀?”

听闻此言,辜瑶唰得把头探出被窝,四处张望:“咦?哪呢?哪呢?姆妈,我想吃!”

辜女士趁手捏捏她如今瘦的都没啥肉的小脸:“那赶紧起来呀,我还买了熏鱼,趁热好吃呢呀!”

“嗯嗯!”听到她肯定地答复,辜女士俯身准备把她抱起来,就听,“啊!姆妈,不用你帮忙,我想自己试试,你去忙你的嘛。”

辜女士直起身看她颤巍巍撑起上半身,想帮忙又要尊重她的选择,有些手足无措,母女相视间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辜女士搓搓手,纠结良久,眼圈泛红,转身道:“慢慢来好了,不着急。”不多时,厨房里叮叮咣咣作响。

只是简单撑起上半身,辜瑶已然有些疲惫。臀部没有力气,坐不稳,她艰难地腾出手拖了靠垫垫在背后,总算是坐住了,套上拉链款的家居上衣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掀起被子看着自己枯瘦的双腿,有些泄气,深深叹气后又任命似的给俩条腿套上家居裤。

最艰难的便是穿裤子。为此,她不得不一只手撑在床上,把臀部的侧边微微抬离床面,另只手提拉裤子,如此再转换到另一边,才大功告成。她轻喘地靠在靠垫上,随即便又撑起上半身,挪到床边,把两条腿给抬下床,然后一手撑着床框、一手撑在轮椅边,一个腾挪坐上轮椅。

等她坐到餐桌边慢慢抿金团,母亲已经端菜上桌,“等等啊,还有两个菜。”

“这么多?吃不完的呀。”

母亲觑了她一眼:“吃不完才能年年有余呀!”

诶?谁说不是这么个理哩!她滚着轮椅进厨房打算给母亲打下手,旋即被母亲给推出去,只得去阳台看风景。

曾经的阳台,冬天的水仙熏得人脑袋疼,报春俏丽可爱,盛夏的蓝白雪花交织浓烈地如同燃尽生命的热火,秋日黑心金光菊似撒金,还有“爆炸头”霸王蕨,如今已空空如也。

主人长时间的缺席,它们的生命都被曾经的恩主太阳抽离,干瘪枯黄,母亲快刀斩乱麻全都给扔楼下的垃圾站,只余空荡的阳台。

遥望窗外,高耸的栾树枝头缀满红艳艳、黄澄澄的小灯笼,是肃杀寒冬的小欢喜。再远处,凝固的塔吊嵌在尚未完工的高楼间俯视整个城市。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暖洋洋,不愧是有“黄绵袄”之称的冬月之日啊,以前总害怕晒黑,裹得那个严实哦,如今才知珍贵。

“囡囡来切饭咧!将就哈!晚上小姨他们过来,好好搞。”

将就?咸菜烧黄鱼、清汆豆腐鱼、酥炸熏鱼、白灼鱿鱼管、油渣芋艿羹、油焖苋菜以及荠菜鲜笋炒年糕,哪门子的将就?胃里的金团自惭形秽。

夜幕渐渐降临,这里、那里的爆竹烟花开始与城管打野仗,许是闹不过人们压抑许久的激情,鞭炮声、烟火声渐渐密集,天空炸满绚烂烟花。

叶蜚发来放花炮的视频,上面缀着“新年快乐,除祟务尽”,辜瑶粲然一笑,紧接着是亲朋们连串目不暇接的祝福消息。

回过神来,小姨他们已笑吟吟地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家。如同往年的春节,沉甸甸的红包,其乐融融的年夜饭,还有熟悉的春晚作背景音,平淡欢乐且温馨,除了无法站立的自己和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的他们。

春晚的靡靡之音吹得要守夜的观众们昏昏欲睡,纷纷收拾收拾上床,唯有死磕某个抽卡游戏零点活动的表弟依然“奋战一线”。

母女抵足而卧,外面鞭炮声依旧此起彼伏,躺在床上反而谁也没睡意。辜瑶把头窝在母亲的颈弯里,酝酿许久,“姆妈,新年快乐。”

辜女士揉揉女儿的柔软的短发,像抚摸初生的婴孩,眼眶发酸:自家漂亮小姑娘瘦得下巴尖尖能戳人,“囡囡,新年快乐。”

“姆妈,姆妈,你听我说,你别打断我啊。我们看了那么多医生,至少目前,我的腿应该就这样了,至于那些神人,你别听,也别信。”她的头依然窝在母亲的颈弯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

辜女士听得她这番言论,刚想发声,被她给捂住嘴,只能发出无奈的“呜呜”声。

“姆妈,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是这么想得,既然目前没什么好办法,那就得考虑以后的生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地虚弱,手无缚鸡之力,最后只能歪躺在床上等你来照顾我,或者说,唔,等死。我想你不要请假照顾我,你已经请了够久的假,老板没有开除你都是出于多年的情谊。我呢,继续回z院做系统的康复训练,我得为以后的人生做准备啊,妈妈。”

“呜呜”声更大了,其实母亲能很轻易地挣脱女儿的手,她不忍心。

辜瑶贴着母亲的额头,像小时候她给自己试探发烧时的模样,“妈妈,我爱你,但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我不愿、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时间越过旧年迎接新年,辜女士选择接受女儿的选择,种种担忧、焦灼、无能为力的痛苦压抑在胸腔内,她想嘶吼、呐喊,却只能张大眼睛在黑暗中凝视女儿的瘦弱的轮廓,她忽地有个想法——去烧香!

明早?不!不!现在!就是现在!一刻也不能等!她倏地坐起来,还不等辜瑶有所反应,“快!囡囡,拾掇拾掇,咱们现在去阿育王寺烧香!”

哈?啊?啊啊?这大晚上?

恍然中,辜女士已经收拾好自己,甚至利索地把辜瑶从被窝里拔出来,套上衣服,抱进轮椅,一通连击,辜瑶甚至还没搞清发生什么。

“姐姐,你们还不睡,叮铃咣当做什么呀?”一觉醒来去完洗手间的小姨迷瞪地推开房门。

“我带瑶瑶去阿育王寺上香。”

“啊?现在?大晚上?”小姨从没睡醒的朦胧中猛地惊醒。

“嗯!就现在!可惜赶不上头香。”辜女士头都没回地继续收拾。

“你等我下,我陪你去。我把老韩叫起来开车。”

“不用,你睡。我带囡囡去就行。”

“搞什么!一个人弄得好的呀?跟你妹妹我见什么外哦?唉,不过老韩那个老塌蛋还真不定叫得起来,叫韩蒙生吧!老塌蛋拨不动,小赤佬总摆拨得动,反正他还没睡!”

“别叫小孩子,他也累得。”

“诶呀,姐姐事就是他的事的呀。”

深夜的阿育王寺暗影幢幢,人头攒动,寒风不解意,尽是诚心人。韩蒙生背起辜瑶,姐姐的瘦弱让他心酸不已,他大踏步向前,悄声说:“姐姐,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替你揍他!”辜瑶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仰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嗯!”

“韩蒙生,你慢点!慢点!”小姨压着声音叫唤,怕惊扰寺庙的清静。

“后生,后生,你把小娘放轮椅上,让他们几个小顽帮你抬上去么好了呀!”旁边婆婆指指她家的几个被提溜过来烧香的后生说道。

“不用,不用,谢谢侬,我可以哒!”蒙生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辜女士和妹妹也上前推脱,终拗不过他们的热心,人们纷纷让行,辜瑶也享受到人生中第一次被抬上大雄宝殿,微光中,她注视着母亲、小姨和弟弟,还有那些好心的路人们,虔诚地祈求神佛,纤瘦的母亲口中念念有词地一拜二拜三拜……她抬头仰望神佛,神佛低眸俯视。

她闭上眼,暗暗许下新年的祝福:

神佛,新的一年,愿您平安喜乐。

回去的路上,天空露出鱼肚白。新年,终于到来。

原本辜瑶还在纠结是不是住院复健,倒是叶蜚听说她的决定后,立刻找了中介,跑遍医院周边大大小小的小区,最终定下来个医院附近、带电梯的两室一厅,当天就交了押金和房租,打算趁周末赶紧搬进去。

等她晚上回家满脸“快来夸赞我、我就是这么优秀”的模样告诉辜瑶,辜瑶“唰”得眼泪奔涌,长久以来的悲伤忽如洪水决堤,起初叶蜚还试图安慰她,后面俩人直接哭作一团,还是辜瑶首先收兵,倏尔都含着眼泪泡儿,噗嗤笑作一团。

搬家那天,辜瑶想帮忙,直接被叶蜚给推到旁,而被叶蜚叫来的帮手居然是之前的白大褂医生杜明如,辜瑶忍不住嘘她——暗度陈仓,叶蜚笑嘻嘻地摊手。

时间若江水昼夜不息,细瘦的躯壳里燃烧生命的火光,绷紧的肌肉孕育重生的希望,咬紧牙关,纵使伤痕遍体,汗珠滚落迷湿双眸,是泪水还是汗水?都是苦涩。当第一次用手臂撑起躯体,再次顶天、立地,苦涩又如何?回味甘醇。

这是杭城最舒服的天,阳光和煦,微风拂过,浅绿深绿交叠,桃花、杜鹃、深深浅浅花团锦簇的绣球次第绽放,野蜂曼舞,蝴蝶翩跹,时不时嗅食嵌在花蕊深处的蜜汁,蜗牛慢悠悠地一步三滑向那枝头最鲜嫩的枝叶进发。

一棵树、一朵花、一只虫,会思考存在的意义么?对整个族群而言,个体的存在必然具有繁衍的意义,那它们会思考自身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么?还是只是按照自然的本能生存?

人为什么要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为什么要有意义的生存?

不甘心!哪怕明知自身的平庸,怎么甘心自己短暂的生命戛然而止,怎么甘心此生虚度!纵使苦痛坎坷,也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越痛越想活,与仿佛是既定的命运抗争,誓与天公试比高!

“姐姐姐姐,我们看你待好久哦。出什么事了嘛?”“姐姐,你怎么啦?要帮忙嘛?我们送你回去吧!”几个初中生团在辜瑶周围叽叽喳喳。

“没事哦,姐姐就是看景色看入迷啦,谢谢你们的关心哦。”

“啊?是哦,今天天气好好哦,我教室边的辛夷都出花苞了!”“姐姐,你是不是很孤单哦,我们送你回去吧!”又是一阵热切的叽叽喳喳。

“是呀,天气好好,好多花都开了。不过不用你们送哦,姐姐的家就在附近,回去也很无聊,就在路上看看风景啦,谢谢你们关心。你们这会放学,都不抓紧回去上补习班嘛?”

“撕,姐姐你好坏哦,你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啊是啊!”“那姐姐再见啦!下次见哦!”小兔子们蹦蹦跳跳地跑开。

“再见呀!”年少的勃勃生机感染了辜瑶,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真好啊。”

晚饭吃什么呢?吃咖喱炖牛腩吧,牛腩汆水后用电压力锅里炖着,椰子油开锅,小火慢煎直至洋葱碎的边边泛起诱人的焦黄,放入柠檬草、咖喱酱、番茄碎翻炒,然后加入蘑菇、土豆、豆角这些耐煮的蔬菜,按照喜好添加酱油、耗油,以及至关重要的——水。

咕嘟咕嘟,厨房里热气腾腾,翻入已经压炖软烂的牛腩,奶白的椰浆紧随其后,还有不可或缺的椰糖,时间将风味融合,

“咕咕咕咕,好香啊!你在煮咖喱嘛?”最美好的回家时刻大概就是你刚刚到家就被告知:“开饭啦。”

“咕咕咕咕,你好棒哦!好好吃哦,比我吃过的所有饭店里的咖喱都要好吃!”

辜瑶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模样:“那是当然!你快吃吧!”

汤足饭饱,叶蜚美美地小口小口嘬小牛奶,“咕咕,你今天的训练怎么样呀?”

辜瑶瘫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弹力球:“挺好的呀!我今天甚至可以站起来了。”

“诶?!是我……”叶蜚猛地蹦起来,就被泼了冷水。“不是!”

“啊?”

“是手撑在双杠上把自己撑起来。”

“那也很厉害诶!”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今天做咖喱庆祝。我想哦,终有一天无法站立这件事像雨水汇入江河那样,是我生活中自然而然的部分,就像你每天走路。当然,我可能还需要努力很久才能做到。”

“嗷,你早点跟我说我就可以带小蛋糕回来啦!你肯定可以!而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也许哪天有新的医疗手段,可以完全治愈呢!”

“嗯,是啊!不过,我反而有了新的担忧,或者说,恐惧。我害怕当我的生活没那么需要复健这件事情,那我被剩余的时间要做什么?枯坐终日?□□的复健总有上线,设计院连健康的女性……我以后要做什么?总不能让我妈妈养我一辈子。”

凉风吹皱纱帘,荡起涟漪,铁线莲纤细的藤条轻轻摇摆。

突然叶蜚灵光一闪:“咕咕!你要不帮我建房子吧!”

“什么?”辜瑶皱起眉头,有点没懂叶蜚的意思。

叶蜚满脸期待地盯着辜瑶:“要不要试试?我以前跟你说过哒,我奶奶那个危房,以前不是不给拆建嘛。现在据说现在放开啦。你知道哒,我奶奶她也不愿意跟我爸妈住,嫌我家套间跟蹲监狱似的。我爸计划翻建那个危房,但是我们既一窍不通又没时间嘛,你要不要试试?你是结构设计师诶!帮我建房子吧!”

“可是……”

叶蜚越想越激动,觉得这简直是个即将开放的蓝海:“可是什么!你与其在这里想七想八,不如找点事做,还专业对口!而且哦,你可以想象,中国乡村有多少危房等待拆建,那是个多么广阔的市场啊。” 她稍作停顿,煞有介事地扫视一番,“它们,是你未来事业的开端!嗯!就是这样!”

看着叶蜚陶醉的神情,辜瑶暗想:叶子哪天要是被拐进传销,恐怕也能做销冠,不过到是条出路,“预算呢?”

“啊?这个,这个我还没想那么远。”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打乱叶蜚的阵脚,可没大会,她便理直气壮起来,“我想想哈,唔,我想跟我爸爸能凑凑大概能凑个六七十万吧,然后现在好像这种也能申请贷款,总的大概在100万左右?100万,100万肯定够吧?嗯!如果你加入的话,100万还得包含你的设计费!”

“不要这样看我,请叫我新时代的黄霸天!不过啊,丑话说在前面哈,你以前也经常跟我吐槽甲方啊建筑啊设备啊。未来我可是你的甲方,你是我的建筑、设备、结构工程师还兼施工,我们是矛盾对立的,我们可能会产生矛盾诶,好讨厌的感觉啊。”

“我可以出一半的钱嘛?我做我自己的甲方。”

“啊?这……我不能随便决定诶,毕竟我奶奶才是拥有者。当然,你得为你自己留间房,永远欢迎你来常住呀。”

“好!”辜瑶思忖片刻,“我需要跟你奶奶住段时间,听听你奶奶的想法。”

“好的呀!不过,那你复健怎么办呀?”

“再过段时间吧,情况稳定,我可以在家训练,定期复查。你家的房子还能等嘛?”

“能呀,几十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长久肯定要拆。我家最近俩年老出龙卷风,我爸说他小时候常有,但我从小到大也就这俩年听得多,老房子多少有点不安全。”

“嗯,再给我几个月时间吧!”

“慢慢来呀,你在医院好好训练,等你准备好才能更好地为我家房子服务。嘻嘻嘻嘻……”叶蜚一副骄傲的模样,像极昂首挺胸的小母鸡。

辜瑶的心中升起丝丝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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