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星似乎要追根究底,十四忽然起身去了楼上,“那二位呢?”
“……”
“我舍身取义,他们可不能睡的如此安详。”
十四轻声上楼,毫不客气地踹开了两位的门,将赵谓之吓得从床上滚了下去!
方之时的长戟握地咯吱响,看样子非常想抡在十四那张笑盈盈的脸上,“扰人清梦,实在该死。”
“你们倒是清闲。”十四将手里的信封扔给他们,“这是龙头寨这两天的计划,从明天一早就开始。”
“他们明天要劫……一、二、三……十个村子!预计总收入三万两,官家提成七成,约两万一千两白银!?”
赵谓之不可置信地看着信上的内容,“这都是柳寒给你的,十四你……做什么了?”
这才一两个时辰,柳寒就将家底都托出了,十四不会……
“你把柳寒杀了?”
十四轻笑一声,“杀他做什么?”
手上的信纸忽然被抽走,南星扫了一眼,“啪”,盖桌子上了。
感觉很不高兴。
“所以怎么来的?”南星问。
十四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拗不过地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他问我手怎么了,我说是夭六伤的,我来兰城是为了去龙头寨找夭六。他说夭六死了,我不信,他说龙头寨是他的狗,我不信。柳寒急了,这才拿出他们来往的信件证明。”
这给了赵谓之一种他上他也能行的感觉,“这么简单,他倒是怜香惜玉。”
随即,他就迎上了十四含笑的目光,“谁是香玉?”
“啊,这个……”赵谓之顿时慌了,本想对南星求助,结果发现南星看他的表情更是不善,他两面受夹击,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香玉,我是香玉。”
“噗嗤”
一旁的方之时不厚道地笑了。
南星再也听不下去,让他闭嘴。
“柳寒不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十四道。
那可是一位为了出人头地,在刘广袤腿下卑躬屈膝了三年,忍得各种羞辱嘲讽的人。
这样懂得利用自己容貌优势的人,面对他们的把戏,自然比谁都透彻。
不过,就是因为柳寒不是这种人,才是这局里最有意思的地方。
“从我提出夭六的名字那一刻,他就已经生疑了,这信件是故意的,他在试探我的目的。”
“那你还敢把信偷出来,这不是暴露了吗?”赵谓之问。
十四点点头,“是啊,但他就算知道我们利用他,也未必不会如我们的愿。”
按理说,柳寒确实和土匪有些仇怨,但会不会真想杀了那群人非常难说,毕竟这么多年了,双方的关系维持的都还算不错。
可十四非常自信,就像料定了柳寒的行动,“来,说一说明日的计划。”
“方小姐,快过来!”
一旁的方之时立刻隐去了眸中的忌惮,若无其事地靠了过去。
她的目光在十四脖颈了停留了一瞬,那一瞬的眼神,就像吮血的财狼,不经意露了凶相。
他们兵分两路,十四依旧去柳寒那里,关注官家的动向,而他们三个,要做一件有趣的事——抢劫土匪!
龙头寨的土匪与官家勾结,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强夺百姓财物,与官家分成。
但官家也不是傻子。
万一那群土匪得到一箱黄金,却和他们说有个屁,难不成他们还真要这七成的屁?
官家自然会安排自己人跟着,美其名曰借给他们势,实则就是监视。
这也是官匪之间矛盾的突破口。
赵谓之他们躲在暗处观察,那群土匪扫荡了三个村子后,赵谓之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一拍大腿,“我知道哪个是官家人了!”
“你们看马车左边那个人。他一直抱着剑守在箱子旁边,只有其他人将抢来的东西装箱时才会清点一下,肯定就是他!”
他难得聪明一次,但旁边但两个都是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目光。
赵谓之蔫儿了。
南星遮上斗笠,“我去试探一下。”
“谁?”赵谓之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小孩儿已经窜出去了,快到他只能看见人家斗笠上飘扬的白纱。
这速度……
“他当真不会武功?”不怪方之时疑惑,这速度就是赵谓之用轻功都不一定赶得上。
肉眼可见,方小姐更感兴趣了。
那位“疑似官家人”正安逸地晒着太阳,靠在车轮旁边,时不时喝两口腰间的小酒。
他欣赏着村民四处逃窜求饶,把这场景当成了下酒菜一样的笑话。
就在他无比放松快活时,背后忽然迸发出一阵巨大的杀气,来者像是从某个药谷中出来的二流高手。
他条件发射般抽出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运出了八成的功力,朝着后背“唰”地就是一剑!
鲜血飞溅,温热液体淌在他脸上。
他锋利的,削铁如泥的剑上,赫然穿透了冲他飞起而来的……大白鹅。
“嘎… …”
鹅断了气。
“操!这什么东西?!”
这人一脸吃到屎的晦气!
是错觉吗,他明明感觉刚才这只鹅有二流高手那么重的气息。
恰巧,旁边两个土匪将装满财物的箱子抬过去,看到了他剑上死不瞑目的鹅,发出了灵魂一问:“您……饿了?”
那人:“老子疯了。”
南星不动声色地又回到暗处。
“不是……”赵谓之看看他,又看看鹅,“这是你弄的!?”
南星拍了拍沾上鹅毛,略微嫌弃,“虚张声势的小把戏而已,看出他的实力了吗?”
把一只鹅弄出了二流高手的杀气,还是虚张声势的小把戏!?
赵谓之僵硬地摇摇头,面上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逐渐颠覆,“大哥,你真的一直在我家地牢?那里究竟有什么武功秘籍是我等凡人接触不到的,你跟我说说,让我也练练成不成?”
结果被无情地推开了。
南星的目光看向方之时,那女子也在看着他,但是那个目光里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令人不舒服。
“三流顶,二流末。”她指指赵谓之,“这位在他手里,能撑一个时辰。”
“你呢?”
方之时笑了,“他能在我手里撑一个时辰。”
南星并没有什么意外,他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底。
土匪的计划是今天一天扫荡五个村子,第五个结束后,他们就要收工了。
于是,在他们进入第五个村子后,赵谓之换上准备好的土匪衣服,上场了。
自从捅死了一只白鹅后,车上那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听见动静就会立刻回头,变得神经兮兮的。
赵谓之本来想发出些动静引他走,结果中途不小心绊到了拴狗的绳,那只饿的眼红的大黄狗如蒙大赦,“唰”就冲着上隔壁死了鹅的地方窜了出去!
车上那位一惊,抽出剑去追,“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耍爷爷我!”
赵谓之愣在了原地,他的任务似乎是把人引走,结果某个善解人意的小动物顶替了他的工作,他还在原地呢,人已经走了。
这算……成功?
赵谓之给南星发了暗号,还是决定追着狗看看。
等到那群土匪将最后的财物装箱,南星给了方之时一个手势。
方小姐没动。
南星往后看了一眼,她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耸了耸肩膀,还是按照原计划冲了出去。
方之时遮着脸,二话不说就对着那群土匪打了起来,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就挨了当头一棒!
土匪知道遇上硬茬了,他们蜂拥而上,企图用人数优势碾压。
趁着马车旁边无人看守,南星找准时机,一个翻身骑上马,马匹发出了“嘶”的痛呼,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钱,我们的钱被抢了!”
土匪们想追,但堵着他们的女人就像个疯子似的,虽然不下死手,但专挑那些看不见伤的,打起来及疼的地方下手!
“靠,老子的脚!”
“啊,这个疯婆娘,她敲我裆!”
南星:“……”
南星其实从未骑过马,若不是死死抓住缰绳,早就被甩飞一百次了。
但他格外冷静,似乎不是坐在一个飞速往前,随时把人翻下去的动物身上,而是站在某个枣树下研究如何让树快速结果。
他很快掌握了技巧,手上的猛地一紧缰绳,拉着马头转了个弯,往山腰上里跑去!
那是龙头寨的老巢,寨子口站了很多土匪迎接。
在他们看不见的距离,南星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然后从上面滚下去,任由空荡的马匹拉着车,往寨子口冲。
他随着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在一只脚差点踩空之前迅速站定,避免了从半山腰摔下去的悲剧。
南星去掉斗笠,解开沾满泥土的大氅,居高临下地看向兰城的方位。
风很大,太阳寡淡,他的身上沾了泥土,但却站的笔直,并不显狼狈。
看了五个村子被洗劫的场面后,南星冒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世道不会轻易结束,除非现在朝堂之上的那群人,永远消失。
兰城,监察区里。
柳寒接到了下属的报告。
“龙头寨的说他们被劫了,五个村子的的财物都不知所踪。”
柳寒面色一变,“莫如是呢,他是吃屎的吗,这么大的事没回来报告!?”
“属下这就去请!”
下属退下后,柳寒把目光投向了庭院里那个坐着喝茶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衬得脖颈朱白如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杯子,目光却在不远处的那株只剩枯枝的榆树上。
柳寒走近了,才发现树枝上有一只鸟儿。
冬天的麻雀很少,但这只却格外活泼,叽叽喳喳的,好似饿了很久才出来觅食。
“这只雀儿真是有趣,用不用我派人抓来养着,免得风雪骤降,把它冻死了。”
柳寒亲自给十四添上新茶,一派笑容。
“他未必需要人自作多情的善意。”十四给他的眼神还没给麻雀的多。
柳寒讨了个没趣,但也不恼。
说实话他的确是见色起意,但真将人请到府上,他这色心,却有些起不来了。
主要是这人的气质,实在不像什么地位低的小辈,一靠近反而有种威压,柳寒十分忌惮,也不敢轻易得罪。
“徐公子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龙头寨吗?”
十四没回,大概是默认。
“有趣的很,今日寨子里的人说,财物被劫了,打劫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抓进牢里了。哎,我待会儿还要去一趟,真是麻烦。”
他眼含笑意地盯着旁边的人,似乎要将那人反应尽收眼底。
可十四连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一个孩子都能劫了他们。”
他的语气越平淡,效果就越讥讽。
柳寒脸色变了变,“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群人连行踪都泄露了。”
十四点点头,“废物嘛,就是如此。”
柳寒:“……”怎么有脸说的!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自作自受了,请了这么个祖宗回来,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还爱答不理,纵使长的再好,他也没敢碰过。
柳寒眯起眼,他起身坐在十四旁边,“你手上的伤该换药了吧,我来……”
他的手指刚要触到十四的绷带,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子,狠狠砸在了他手背上!
柳寒痛呼一声,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时,一旁的十四才微微有些反应。
他垂眸在石子上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如同山间融化的白雪,少了些清冷气,多了温柔。
柳寒刚要发火,就看见他的笑,一时间眼都挪不开了,“古人说千金一笑,我被砸一下还挺值,就是不知何人这么大胆,攀上我监察区的门庭了。”
十四抬眸,“哪只小雀儿掉下的吧,何必计较?”
“什么雀儿还衔石头?!”
“精卫?”
柳寒:“…………”
好一个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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