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方尚不安定,朝堂乱做一团。
南星从宫里出来时一群人围着他,拍马屁的,求情的,进谏的……一直快走到他的府邸那群人才散了,只剩下宫无言和他们信任的一个忠臣。
两人十分高兴,想请南星去酒楼吃饭。
南星本不愿去,但想起早上的事,他还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徐川,竟真的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几个人畅谈未来的国泰民安,只有南星沉默不语,时不时喝下斟满的酒。
他不是那种容易喝醉的,几杯酒水下肚,也只是胃里起了热意。
周围的声音很吵,但都隔着什么听不真切。他的思绪早就飘到没边儿了。
他不知道徐川会是什么态度,那晚的记忆不算清晰,但他依稀能感觉到徐川的抗拒。
万一很生气呢,他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弥补?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怎么就失控了……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清醒清醒,也好看明白自己是个什么龌龊的东西。
“王爷,咱们该回去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宫无言和那位中年男人相互扶着,脸上都起了红晕,话一个比一个密。
南星送走了他们,这才脚步犹豫地徘徊在宅子门口。
正在他纠结着不知如何面对时,赵谓之眼神飘忽着从里面探出头,“那个……十四说他晕倒了。”
“什么?!”
南星关心则乱,完全没意识到什么叫做“十四说”。
他还以为徐川旧伤复发,急得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望舒!”
屋里,徐川老神在在地坐在靠椅上,吹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
“你怎么了,没事吧?”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将徐川整个检查了一遍。
“不躲了?”
这一刻南星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我……”
“什么朝要上这么久,我从早上等到晚上,还以为你始乱终弃,跑了呢。”
“……”南星先是踌躇了一阵,发现他没有怒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邀请我吃饭。”
“喝酒了?”
“……”南星知道自己一身酒气,想瞒也瞒不过去,只好点点头,“你生气了?”
“自然是生气的。”
闻言,南星心里“咚”的一下,脸色瞬间白了。
桌上的蜡烛摇曳着燃了一会儿,时明时暗,像极了某人的心境。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故意躲着我一天,又和旁人在外面喝酒,我不能生气?”
南星被迫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说这个。”
徐川笑了,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那是什么?”
他笑起来到时候眉眼弯弯的,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月光。
南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昨天……”
好不容易说了出来,但半路就被徐川的笑声打断,南星的耳根一下子红透了,“……对不起。”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婚约。”
南星忽然抬头,他动了动唇,又委屈地抿成一条直线。
和钟家大小姐的婚约吗?其实南星早就调查过了,那是他用来搪塞自己的。
徐川和钟家是有过婚约,但十五年前就取消了。
看他没那么大的反应,徐川也了然,“你知道那场婚约为什么取消吗?”
“为什么?”
徐川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出口。
终于,他放下杯子,缓缓道:“我的生母她……从小被卖到青楼楚馆,为了讨生活,她迎合于各色的人之间。我在那里长大,看惯了那些用**勾连起来的情感,所以从不相信有什么是能维系一辈子的东西。我看着随和,其实不好相处。”
南星眼睛一眨也没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可你那天说,你要辞去宫主的位置,还问我以后愿不愿意和你一起。”
“是啊。”徐川抬眸,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当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南星心里咚的一下,顿时如雷如鼓地跳起来,他舔了下干渴的嘴唇,固执地说:“不懂。”
徐川其实很擅长花言巧语,但是那都是些不走心的漂亮话,而真要他表露内心却是很难的。
他不愿意说,便想要挑逗南星开口,于是他勾下南星的脖子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这样呢?”
“……”几乎是一瞬间,南星脸就红透了,他拼命转开才抵制住诱惑,嘴硬道,“不懂。”
又是一吻。
“…………”
他不说话,眼见徐川又笑着凑近,他没有躲,反而弯下腰,一只手揽住徐川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南星在这方面实在不算有经验,他只会按照自己的**索取,但常常忘记给对方留下休息的空隙。于是一吻下来,两人都不可抑制地微微喘息。
“望舒,你喜欢我吗?”两人的离的很近,暧昧的气息交错在一起。
南星问出这句话时,原本还有些眼神迷离的人顿时笑了,“谁会和不喜欢的人做这些事?”
“那就是喜欢。”南星的胸膛不断起伏,他克制不住地再次靠近,纠缠……
“能不能再说一遍,说你喜欢我……”
徐川搭在他后背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像是妥协了一般轻轻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
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却抱以完全不同的态度。南星没有任何怨怼,只有对当下生活的认真,这是那时一心复仇的徐川所欠缺的。
那时的徐川看不到周围,眼里只有过去的仇恨和失去的东西。他是一点一点被这个小孩儿改变的。从原本不想活下去,到慢慢愿意去观察他们的生活,再到逐渐融入……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南星呢,这小孩儿将他从一片泥潭中拉了出来,又笨拙且真挚地对他表达着好感。
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不就是证明吗,他还有什么可掩饰的……
他终于放逐了自己,主动迎合南星的亲近,“辞去宫主的位置,说出的那番话,都只是想跟你一起生活。这是也我想给你的约定,这份约定会持续到我生命的尽头,不论是十年,二十年,绝不违约。”
南星定定地凝视着他,眼尾发红,“绝不违约?”
“嗯。”
天还没亮的时候,南星听到了院子里的骚动。
一旁睡着的徐川很显然也被这个动静吵醒了。
入秋之后的天气有些冷,尤其是夜里,单穿一件薄薄的里衣会感觉到凉意。南星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自己则快速穿戴起身。
徐川的眼皮一直跳,他预感不好。
“你别起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南星说。
但还没等到他去看,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天师,安将军的病情加重了。”
南星一听,马上去左云朗那里。
门一推开,一股浓重的药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你在干什么?”他看见左云朗跪坐在床前,正逼着安隽喝下碗里猩红的汤药。
南星一眼就看出来这药里面掺了血。
他忽然想起来,善堂藏书阁里有很多**,其中就有一本记载过这种延命之术。
南星拦下他的手,“他这样的状态,延命成功的几率是零,若是继续,不仅他活不了,你也……”
“放开!”左云朗魔怔了一般,非要把碗里的东西往安隽嘴里喂。
安隽正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喂进去的药撒了大半,但是不影响左云朗一碗又一碗地坚持。
终于,用的量够了,他开始用银针和丝线一点一点穿过安隽的经脉。因为这个过程要源源不断地用内力辅助银针,没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愈发苍白。
南星没办法劝他,毕竟这事关安隽的性命。
虽然此事已无力回天,但不能拦。
“……我帮你。”南星站在另一侧,用同样的方法给安隽施针。
徐川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看到南星使用内力,他先是微微蹙眉,随后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涌进了院子。
方之时一把推开屋门,手里还拿着刚摘回来的草药,“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怎么用!?”
左云朗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同前来的还有赵谓之,眼看方之时急得上火,他赶紧帮着问,“南星,你看这药?”
“……”南星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去药房煎了吧,一个时辰,三碗水煮成一碗。”
“好,我们这就去!”两人立刻得了希望一般跑出去了。
门口的徐川看着他们远走,转头问:“那株草药……”
南星叹息,“没用了。”
左云朗不会因为一株草药拖死安隽,但凡这世上有任何东西能救他的命,左云朗早就试了。
但是没有。
续命之术,很难成功。最好的情况是让他能够醒过来一炷香。
终于,几百根银针和丝线都走通了穴位,床上的人竟然真的悠悠转醒。
“子游!”左云朗立刻握紧了他的手,丝毫不顾自己嘴角和耳朵因为内力使用过度而流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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