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龙圩

即便是封了意旻为太子,如瑶依然不能原谅扶昊帝,虽然知道他已病重,都不想去看他,伺候他。也是因为他病重了,如瑶才没有生气得杀了他。也是因为意旻,为了意旻考虑。否则,她真的想杀了他为父亲报仇雪恨。

每每想到自己父亲,她就心痛如刀割。

清明,如瑶跟武修道:“我欲将父王移葬藟山,与母妃同葬。你可愿陪我同去?”

武修道:“可。”

于是武修告了假,清明时节,请假回家扫墓乃人之常情,其他人也不疑有他。

两人重登云崖文华台,如瑶道:“当日,我在南台橘香阁,喝到了与文华台同样的香茗,问侍女,侍女告诉我,它的名字叫杏花蜜叶。杏花蜜叶就是杏花蜜叶,不能有它。”

武修道:“香茗本无名,后来才有名字,名字乃世人所定,怎不能有它?”

如瑶道:“若它从未有名,你可以定名,而它已有,你如何可以再定它名?”

武修道:“那你以前叫如瑶,为何后又叫严如玉?”

如瑶沉默了,她说不过这小子。只好一笑:“也是,武修也可以叫止文。”

如瑶又盯着他看一眼道:“那你此刻是止文还是武修?”

武修道:“那就看香茗是叫‘杏花蜜叶’还是叫‘吾心悦汝’了。”

如瑶和武修说话间,已来到父王坟前,如瑶不禁哭起来。武修上去抱住她,道:“此刻,我是武修,把我肩膀借你用。不过你不可以哭太久,要节哀。”

如瑶道:“我父亲临走前,可曾有话叮嘱你?”

武修道:“有。他道:原来景泰小儿早有布局。半年前,我在路边带回侍女小伶,应是给我下毒之人,让我真气消散,无法使出庐阳顶。如今又让萧博上山杀我,就因为我之前拒绝了让他借道进杏花坞。武修,我命休矣,你独自逃命去吧。相处这些日,你我情同父子,甚是投缘,此五光剑,乃上古神剑玉露剑,至钝至利,赠与你留作纪念罢。不过,你现在不能带在身边,等你有了心爱之人,再可日日佩戴。切记切记。彼时,我不明就里,因他叮嘱,我就将五光交于乳母叶青保管。不过,如今看来,我可佩戴身边了。”

如瑶听了,甚是伤心。她道:“当日你又如何能在他身边目睹当日情形?”

武修道:“因你报信给杏花坞,我和柳青娘就提前有所准备,我就到藟山先打前站,好及时给杏花坞通风报信。也不想累你父王背负背叛之名。”

武修又道:“严如玉,我还去过你的闺房,你父亲带我去参观的。甚香。你的字画都极好看。我恨不能住进去。”

如瑶不理他,这个悲伤的时刻,真是心如死灰。武修自知说错话,也沉默不语。

武修命人将棺木移至藟山与青碧夫人合葬。两人不曾逗留,拜别后就急着踏上了回程。

但还未到京城,就受到了盘查,玖瑶皇后一夜之间成了通缉犯。罪名就是谋害先帝,畏罪潜逃。

原来在如瑶武修请假回杏花坞移坟之时,皇帝正好驾崩,萧贵妃就控制了朝局,效仿王洁媛控制了文武百官,拟假遗诏,让意仁登基当了皇帝,称惠仁帝。

如瑶武修大惊。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萧贵妃搞的鬼。如瑶担心意旻安危,一定要回宫。武修阻拦无效,只得道:“那也不能白日里硬闯,需得到半夜时分偷偷潜入进去,否则,无异于以卵击石。”如瑶冷静想想,也有道理。

武修带如瑶到京城中的制衣坊店铺内换了衣服,补充了给养,又乔装一番。待子时悄悄潜入竹茂府,遍寻意旻而不见。

如瑶道:“必然是已被关入天牢。”

武修道:“这下如何是好?”

如瑶道:“还是先去找景胜,请他帮忙探听。他定会助我。”

两人潜入景胜王府,景胜王正在急得团团转。他眼睁睁看着意仁登基称惠仁帝,又眼睁睁看着意旻被带到皇宫内软禁起来。

惠仁帝与意旻素来交好,不忍这位兄长被母后杀害,便日日带在身边,一刻不离,同吃同住同寝,搞得萧贵妃干着急。

武修了解后,对如瑶道:“意旻暂且安全,你且先回杏花坞。我留下以太子太傅身份暗中保护于他,静观其变。我定不负你所托,定要护他周全。寻个适当时机,再将意旻救出。”

萧贵妃心狠手辣,本想赶尽杀绝,但萧博给她出主意,留着意旻也可,可昭告天下,只要玖瑶皇后出来认罪伏法,可免意旻连坐之罪。

如瑶差点上当,被武修阻拦,武修道:“非你贪生怕死,只是你若身死,他们再加害意旻,又该如何?谁来帮意旻,救意旻?我又情何以堪?”

武修道:“严如玉,你若死了,从此我苟活于世,还有何意?你当真不知我心意?”

武修又道:“我定保意旻无虞,将他救出,带他到你身边与你团聚。若我有违此诺,让我永世不得再见你,永世不得你真心,从此生不如死。”

如瑶想想,也只能先这样。她又嘱托景胜一番,景胜道:“一有机会,定会尽早将意旻救出。”

如此等了一年有余,武修始终找不到合适机会。

同样,萧贵妃也找不到合适机会。惠仁帝一直带着意旻,几乎寸步不离。

然而,终是过了一年有余,惠仁帝也有所松懈了。如瑶也想了很多,觉得也不是非要意旻当皇帝不可,像王洁媛这样,硬推自己儿子当上皇帝,却最终丧了命。她甚至有点感激惠仁帝这样保护意旻。武修也觉得可能意旻这样生活也可,渐渐地一切也就归于平静了。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萧太后始终忌惮如瑶有庐阴顶神功,怕她进宫刺杀自己,刺杀惠仁帝,她夜夜噩梦,不得安眠。

萧蓉觉得,若是除掉了意旻,如瑶也就再没有了念想,也就失了支柱,自己儿子也就是皇帝唯一血脉,皇位也就可以坐稳了。

萧贵妃已是贵为太后,权倾天下,觉得自己想去消除忌惮,睡个安稳觉,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也是轻而易举的。

某日趁惠仁帝出去晨练,本来意旻是与他同去的,但由于那几日意旻感染风寒,就贪睡了一会儿,萧太后就找到了机会,在早餐内下了砒毒。

意旻中毒后上吐下泻,武修见状,知道是萧太后杀人之心不死,就用速行带意旻离开。费尽了真气才来到景胜王府。景胜王道:“需尽快到慈净庵去治疗。”于是他们又赶往慈净庵。

半路上,突然遭遇一队追兵,拦住了去路。为首有三名蒙面大汉,武修拼死抵抗,上百回合过去,一时间难分胜负,又几十回合而过,武修渐占上风,一剑刺中其中一大汉左臂。

冷不防,却见其中一个大汉挥手撒出一种白色烟雾,只一瞬间,景胜王和武修便都失去了知觉。

待醒来时,看到前面滚滚浓烟,熊熊烈火。武修大叫道:“意旻!”

然,最后只在灰烬中找到一具焦尸,尸体附近有一块藟山墨玉,龙玗。而这块龙玗,竟然与自己的那块凤珮可以拼成一对。

武修大口喘着气,这一刻真是生不如死,他该如何向如瑶交代?

景胜也已愣住。两人已失去理智,都只在想,该如何告诉如瑶这个可怕的消息。

两人浑浑噩噩地带着焦尸回到杏花坞,见到如瑶,递上龙圩,一言不发。

如瑶见状,直接晕死过去。

武修和景胜不知所措,将如瑶救醒,如瑶恸哭,道:“意旻,我的意旻。萧蓉贱人,污我枉我,我可忍你,如今你杀意旻,如诛我心,我必要诛杀你儿,让你尝我今日之痛!”

武修悲怆道:“如瑶,我万死不能辞今日之咎,我助你报仇。”

如瑶又问清楚了事情经过,道:“奇怪,他们为何没有杀了你们两个?莫非就是留你们性命要你们来跟我报信?好让我日日活在丧子之痛的凌迟中?”

景胜道:“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有些蹊跷。”

然而,过了一两日,如瑶就陷入了抑郁,整晚整晚睡不着,想念意旻,悲痛至极,消沉至极。偶尔喃喃道:“意旻,不要怕,你且等等我,我陪你同去。”难得睡着了,也是偶尔,又会从噩梦中醒来,大叫:“意旻!意旻!我的旻儿。”

如此几日,如瑶的头发几近花白。如此一月,如瑶头发几乎尽数雪白,容颜苍老。

武修每日陪着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无言而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如此三月以后,武修对如瑶道:“若你继续消沉下去,谁来替意旻报仇?意旻死不瞑目。”

武修又对如瑶道:“让我替他,你且把我当作他!”

如瑶呆呆看着他道:“你如何替他?你能替他去杀他该杀的仇人吗?能替他去坐他该坐的皇位吗?”

如瑶又道:“如今我手中无一兵一卒,又该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武修又道:“如瑶,你还有我。我来替他慰你,助你,替他杀仇人,替他坐皇位。”

景胜正好也来探望如瑶,道:“我已上疏惠仁帝意欲归隐藟山。你可来藟山与我一起,在藟山积蓄自己势力。如何?自冷陶王失踪以来,藟山多有荒芜。”

如瑶道:“可。”

武修道:“杏花坞也已在招兵买马,积蓄势力,全为你所用。”

如瑶深受启发,道:“惠和堂乃先皇母后郭嫽姬所建,我或可说服于她,为我所用。”

如瑶前去慈净庵找郭嫽姬哭诉,道:“景泰虽杀我父王,但他封意旻太子作为补偿,他终是意旻生父,他又病重,我怎忍害他?萧蓉贱人,将无妄之罪强加于我身,趁我去移父王坟墓之时,乘虚而入,景泰薨时,我都不在宫内,如何是我害得景泰?恐是她害死景泰,假传遗诏,立意仁为帝,又嫁祸于我,之后斩草除根非害死意旻。我誓要报仇。请太后助我。”

郭嫽姬表情半信半疑,看看她,道:“我平生最恨鸩占鹊巢之事,当年王氏就是如此,立崇明帝而占我泰儿皇位。我可助你。只是惠和堂已削弱多年,因军费消耗甚大,又无补充,一直靠我和合裕帝当年积下的财产支撑,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你能筹措军费,我可召回大部分旧部为你所用。只是,意仁亦是我孙儿,你可去母,但需留子。”

如瑶道:“意仁对意旻多有照顾,冤有头债有主,我自是知恩图报,不会殃及无辜。多谢太后相助。我必尽力筹措军资。”

出门送走如瑶时,郭嫽姬看着如瑶几近雪白的头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道:“如瑶,有一事……算了,日后再说。”只道:“你且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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