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错了人,是的,也许我没有戴眼镜也许没怎么认真看,我把包放在一个穿墨蓝色衣服男生的后边,以为我一眼就看对了。
从卫生间补妆出来,看着傍晚在繁密中零碎的森森树影落在墨色的夜幕上,心里也感觉到一样的幽静。再次走进逸夫楼208教室,我只看到我占的位置那儿,坐了人。我坐下来拎着我椅子上的黑色背包问我旁边男生,“不是你的?”他很平淡地说,“我同学的,他待会儿坐这儿。”很久没有在这样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坐满了人的大教室上课了,感觉有点拥嚷,没办法啊要学会适应,我把黑色背包拎起来准备放在旁边放置好。还没松手忽然就有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站我身后从我手中把背包“呼啦”提溜走了,我正庆幸着正好我一个人坐着位置宽敞一点儿,顺势转身抬头就看到穿着一件似曾相识的衣服的人的衣服特写图景,离太近我只看到他衣服。是因为想起了些什么而心中惊讶,似曾相识的场景——还不怎么认识天宇的时候,我正卧在椅子里对着俱乐部舞台拍照,他惶惶然走过来拿东西挡住了我的镜头,慌乱无策之中我从镜头里只看到了他的白衬衣。多久了?
那我前面是?我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把眼镜戴起来就听到后边“咚”的一声,是书包被很用力甩过去砸在椅子上的声音,似乎整个教室都跟着颤抖了,也许只是我的心跟着颤抖了。他方才怒气冲冲,盛怒表漏无疑,我第一反应是如果打架的话我肯定打不过。不过不会有。我转过身去,看到坐定在最后一排的他,的确是天宇。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我没有人转身没有人表现出惊讶或者感兴趣,全都低着头,沉稳、严肃、有礼貌、各有所专,集中精力只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但是有时候他们也会真的感受到孤独吧,却依然要看起来很高冷很坚强很体面。
我回过头看他,看到他脸颊红扑扑的对着双手哈气的样子,刚刚从冷冷的外面回来的样子,他又一次的比我记忆中比我照片中好看得多了。我想我又喜欢他多一点了,喜欢也许会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一点点累积的。但我今天是来告别的,识趣的告别,所以我不断告诉自己,“我对他的喜欢正在结束,或多或少都只是程度的问题,结果并无不同。”上课铃还未响,我转身回来,坐在原位置没有换动。我也想立刻就奔到他身边去,但我知道这是不被现在的他所允许的。我猜不出他为什么不开心,正像“你错了吗错在哪里?”这样的问题被问到的人总也猜不对。此时此刻的我们之间好陌生,比从来没有认识过更陌生。
是的,我开始听这节课了——概率论。很专心的像是再次坐会了高中教室听课。一开始老师对着黑板上一道看不懂的公式讲解,讲解词是,“是不是?是吧?你看这个概率是它吧?是吧?把公式展开是吧?”我一时不知所以然,第一次听理学方向的课,这老师是是否否嗯嗯啊啊是在讲什么?就如此这般的三分钟内说了15次“是吧”,以一个听文学课习惯的学生的听课方式来看,没什么可以关注的我只是数着这词汇的出现次数。数着数着,对于老师的语言表达方式,我忽然的憋得双脸滚烫就忍不住的想“噗嗤”一声笑出来。
“总共有多少项啊?总共有多少项,嗯?”没有任何应答,我隐约听到后面有人说“我好困啊”,而我在想我有多久没有接触数学了。后来我听得明白一点了,关于y的多项式,系数,超几何分布,泊松分布,倒是听着也有趣。我校数学学科整体研究水平在国内排名较前,这样想着这节课听起来就更有趣了。
之前在于天宇听概率论推理思考的中途打断他要他回我消息,确实是我不够理解。他其实也可以不回我消息的,用心听课在40分钟之后再回,我绝对会在这40分钟以内想遍前尘旧事前因后果前女友前前女友以及,他旁边坐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呢?回个消息也只需要一秒钟的他不理我会不会理别人?他待会儿和别人有约了吗?他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喜欢的男生了!啊好吧我完全根本做不到等这么久我无法辩解了。所以他生气了觉着我影响他了我尽会说些儿女情长的话了,都怪我——
课间了,我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他戴着耳机听歌,很努力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对我熟视无睹。有时候喜欢也是一种错误,我再次把事情搞砸了。可他认真听音乐的样子却还是让人觉得乖巧。
眼前忽然一暗,是我旁边一哥们拿着我的伞在晃悠,他问,“这谁的?”这里只坐了我一个人,不是我的还是谁的啊,我说,“我的。”他便又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墨蓝色的伞,立马转过身作势要给刚自己拎着书包扔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人。我赶紧伸手阻拦了下来,“给我吧。”他竟然说,“不行。”他就要扔过去我一直拦着,他把手举得很高,我尽力了东阻西拦上够下够可他躲得巧我没够到,“由我来给他嘛。”“不行我要给他。”“谁给他不都一样的嘛,给我吧。”那哥们很坚定地说,“不行我来给他。”于是把伞扔斜后边距离我隔着三个人远的俩小姑娘的桌子上。我伸手过去,十分焦急的看着她俩儿,“给我给我。”俩儿小姑娘神情凝滞表情呆滞一副到底需要怎么做啊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就不停做手势示意传到后边,我一直做手势示意她们给我。没有进展,我都想踩了椅子越过桌子抢过来,但受过多年教育之后,理智告诉我——在坐满学生的大学教室的课间这样的行为不合时宜。我目光恳切双手合十,“拜托了你们传给我吧。”下一句就差要说“求求你们”了,要急哭了……而接着他“别给她别给她”声音而来的是她们其中一人轻声说了句,“天宇,你的伞。”随着这个名字响起而落下的,是我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是不明白这哥们到底在想什么,他却好似计谋得逞了满不在乎地说,“你直接去和他讲啊。”我背过身深呼吸,我尽力压制我的怒气,我用什么理由去和他讲啊?他一句“为什么做什么想干嘛”我立马就哑口无言了,直接讲而不是借还伞之由去顺带提起些什么?他这个情商底下不懂感情不会听课只会不停地打游戏的理科混蛋,无知笨蛋,只有在老师开一些小玩笑才会跟着应和傻笑,只会说一些和概率论算数无关的“这个保险公司真是秀”这样的网络用语之类的废话的,让坐在他旁边的人很不爽的蠢货!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我感觉我的眼睛又开始有些湿润,脸颊烫起来,委屈到想哭,正写着字的铅笔铅芯被我摁断了,“咔嚓”,“哐啷”,笔被松开了七倒八歪的躺在桌子上。
我不经意又转头看向天宇,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很乖巧地坐着,低头看着书,看起来永远乖巧又懂事。这是我从未想过尝试的事情,来化学班上一节我只听名字完全不会感兴趣的课,谢谢他帮我实现,尽管我们所有人看起来都是那么不情不愿。我这样只是会越来越不舍,我想到——我的喜欢正在结束。会有新的际遇新的开始,可在我曾经担忧害怕这些未知与不确定的时候,是他给了我安全感,是他无意间。
没有也许,到此为止了。在他空间把我屏蔽的时候,在所有卑微都化为尘埃的时候,在一切挽留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在我忘了又爱爱了再忘的瞬间,是我心甘情愿选择放手,所有期望都已不再,不在。只是我一个人的喜欢啊,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再次转身的时候,他的座位空无一人。我拎起书包跑出去,看到的是楼道里空无一人。我匆忙走下楼梯,看到的是从各个教室里涌出的越来越多的占满楼道里所有空间的人群。我快步走着也许他在前面,我不知道自己推开了多少人,我只知道人数越来越多茫茫人海里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忽然有人撞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原来是所有人都跟着人流往前走我不知怎么的就停在原地了,或是失落,或是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和他好好道别了。
雨好像越下越大,我已经走出逸夫楼好远了,到处都是打着伞匀速前行的人……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慌,开始不喜欢眼前所有的一切,他就这样什么也不说逃也似的走了,我知道我来仅仅是想把所有话都说清楚,而我什么也不曾说,在怎么也找不到他看不到他的人群里惶惶然走着,我尽量走得很快走得匆忙,不给自己可以思考的时间。却在拐弯处忽然地停下,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今天的雨,和我等着他那天的雨一样的凉,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没有一起走。
《时时刻刻》里有写,“一千万年以后,这里已海水奔腾,和谁一起散步,已经无关紧要了。”对,全部已经无关紧要了。
“众人皆草木,唯你是青山。”不再是了,我对他的喜欢正在结束。
我也不想做最在乎的那个人,我也能做什么都不会在乎的那个人。
结束的时候,要无视一切否定一切,就好像自己从没有爱过。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可你不知道你逃也似的走开的时候我感觉有多失落。
先生说的那句“可以喜欢”,怕是不作数了吧。
本质就是决定一切事物成为该事物的内在规定性,大概我们爱情的本质,是你喜欢我之前。
而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是在某一天我偶然间发现,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都让我想起你。
所以现在要学会承受一切,并且不要太胆小啊。
我也一定可以成为某个人翘首以盼的惊喜,仅仅是作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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