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屿,陈之南实在没了再应付的心思,只转身走开,重新坐回沙发那处角落。
《DNA》被嘶吼着循环唱了三遍,直到众人嗓音渐哑才堪堪停下。
呼喊和嗨唱随着旋律一遍遍冲上沸点,又在第三遍终了时,顺着边缘慢慢回落。
包厢里转而唱起一首安静柔和的歌,冲淡了方才的燥热。
林木森凑过来,热络地邀请两人一起玩游戏:“走啊,去中间坐,咱们玩骰子。”
陈之南摆摆手,眼帘轻阖,声音带着几分疲意:“不了,你们玩,我累了。”
韩屿忽然嗤笑出声:“噗——”
笑声轻飘飘的,却裹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
格外招人烦!
陈之南“哗”地一下睁开眼睛,指尖直指韩屿,转头对林木森直言:“我主要是不想和他一起玩。”
林木森不解:“为什么?”
陈之南没半分缓和:“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学长他累了,要睡觉呢。”韩屿差点又要笑出来,赶忙搭住林木森的肩膀,顺手从桌上拎起一瓶啤酒,“走吧,我们去玩。”
林木森还在回头瞅陈之南:“睡觉?他来KTV睡觉?”
韩屿努力憋着笑,含糊道:“不懂。”
韩屿向来是走到哪都受欢迎的,毕竟人们对他人的第一印象大多源于视觉。
包厢里早有不少人在偷瞄他,只是看他一直和陈之南坐在边上,也不怎么和旁人说话,便没好意思上前搭话。
这会儿被林木森叫过来一起玩游戏,他瞬间就变成了话题中心。
“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哪个yu啊?”
“岛屿的屿。”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太好了,是单身。
等等,还不一定。
“那你有男朋友吗?”
“?”
“我的意思是……”
“没有。”
太好了,是直的!
“诶诶诶,我说,各位女士们,别看了行吗?”林木森张开手掌挡在韩屿脸前,“咱们还玩不玩了?”
夏兮托着腮,眼神没离开韩屿:“可人家韩屿就是帅啊,你看看,这颜值,在KTV的死亡灯光下都没崩。”
林木森噎了下:“……我不帅吗?”
夏兮叹一口气:“你不懂,不一样。”
陆清递给林木森一个骰蛊:“在为父眼里,你最帅,你永远是我最帅的好大儿。”
“滚啊,你才是爸爸的好大儿。”林木森往陆清小腿上踹了一脚,“论资排辈你也比我小。”
陆清伸出食指晃了晃,“no,no,no,年轻不是否定优秀者的理由,更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这只能说明——我比你厉害,能当你爸爸!!哈哈哈哈哈哈!”
“陆清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当为父的好大儿还委屈你了?啊!”
桌上玩游戏的人少了两个,沙发里上多了两团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卧槽,林木森你下死手!啊——”
“我要让你好好看看,到底谁是爹,操——你他妈不讲武德,你居然掐我!”
“别以为今天你过生日我就会让着你。”
“你妈的,陆清你……”
“我操,林木森你……”
夏兮看着沙发上这两团不分你我的黑影。
心想,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真幼稚,真好。
可此时的韩屿完全听不见一旁的激烈决斗声,耳朵里只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你有男朋友吗?
他脑子里先是炸开很多问号,紧跟着又窜出密密麻麻的感叹号,而后像放烟花一般,噼里啪啦燃尽,化成灰烬落下消失。
转瞬,新的问号,感叹号又升起,又炸开,又落下……
刚刚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这么问?我看起来很像gay吗?卧槽,那不能!卧槽!那万万不能!
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像gay了?是因为我长得帅吗?可是帅和gay有什么关系?对了对了,一定是因为我太帅了,所以她们就会觉得……会觉得……会觉得有男生喜欢我,通了,通了,都通了!
我如此地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谦逊有礼,乐于助人,高风亮节,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所以我人见人爱,而人,就包括男人和女人,所以她们才会觉得,不管男女都会喜欢我。
对了,没错了,就是这个逻辑。
韩屿心里豁然开朗,满是自得。
一首劲爆摇滚骤然被切断,紧跟着一道温柔清澈的女声响起,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声音很好听。
沙发上的陈之南缓缓睁开眼睛。
屏幕上的歌词缓缓滚动——
在世间,
不声不语有一种爱。
柔韧到,
叫铁石种出花开。
任我飞,
不经不觉背包超载......
陈之南听着温婉轻柔的歌声,望着一行行歌词,慢慢抚上手腕上的红绳,指腹顺着绳结,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他曾和每一个年少的男孩一样,躲在阳光洒满的公园一角,找一处掩护,等待小伙伴来寻;也曾手撑课桌,杵着下巴,看窗外飞过的鸟雀和开得正艳的花;他光着脚蹲在沙堆里,紧张地垒起沙砾城堡的最后一个尖顶;他沿着楼下花园的石子路飞奔,去追那只脱了手的气球。
天光渐弱的时候,所有活力消耗殆尽,预示着一天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都已落幕,可当陈之南推开家门,还能得到永远温柔的回应。
“妈妈,刚才楼下吴奶奶的小狗舔了我的脚,痒痒的。”
“那是它喜欢你压,下次你可以轻轻地摸摸它的头。”
“妈妈,今天语文课上讲的诗我不会背,我是不是很笨?”
“当然不是,你是妈妈最骄傲的宝贝。”
“妈妈,我还是没有把这首曲子学会,是不是就不能给我买新手表了?”
“明天就去买,奖励你的坚持和努力。”
“妈妈,我的气球飞走了。”
“没关系呀,气球也是自由的。”
繁杂的世间里,年少的一切,都诠释着最纯粹的天真,母亲的爱与温情,始终守护着他那一片珍贵的洁净天地。
歌曲的韵律在包厢里悬绕,腕间的红绳被摩挲得温热。
“困倦了总有家中这道门,为我开。”
歌声在这里落下,余韵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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