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里,有人

“你要知道,今天你这一闹,影响绝对不小。”

马文才不说话,白幸也不看他,只是闭眼迎着风微微后仰。

“更何况,教席掌握着品状排行的评选,今天你和教席针锋相对,说实话,太不理智了。马公子平日里的审时度势哪里去了?”

正懒散吹风的马文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微眯眼睛看着不远处随风晃动的枝叶,而后忽然开口道:“你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是我没有把控好情绪。”

听了这话,白幸倒是略显惊讶地看了马文才一眼。

这还像话,不似早上一般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听不进去。

白幸整了整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神色淡淡:“既然你已经看清楚了情况,那等下去和教席道个歉,这事就算做个了结了。

谢道韫虽然是个女子,但她却也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更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胸襟气度远胜常人。只要你做足了道歉的意思,她不会计较今天的事。”

马文才哼笑一声,没说同意,但也没反对。只是那双潋滟的凤眼一转,看向了白幸。

“你对谢道韫的评价一直很高,不过是个女人,她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推崇的?”

白幸闻言顿时挑了挑眉:“文才兄想知道?那不如我们接下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赌什么?”马文才来了兴趣,坐起身来问她。

“你不是一直不满谢道韫来做教席吗?那就赌谢道韫接下来的表现,是否真的能让人信服。”

“输的人得为赢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白幸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看起来颇有信心的样子。

马文才看着白幸这幅样子,心里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好!就按你说的,赌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不得反悔。”

马文才伸出手掌,白幸和他一击为誓,定下了这个赌约。

击过誓之后,白幸又朝他伸出了手。

马文才有些莫名地看着面前的纤长秀致的手掌:“干什么?!”

白幸翻了个白眼,手掌直直地伸在他的面前,“扇子!文才兄该还回来了吧。”

马文才掏出扇子来看了看扇画和题字,普普通通的,也不是什么名家制作,“一把扇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你管我!白幸瞪了他一眼,一把将扇子抢了回来。天气渐渐入夏了,你不热我还热呢。

亭子后忽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王蓝田气喘吁吁地跑到马文才的面前:“文才兄,不好了,那些仆役们都罢工了!”

“罢工?!”马文才剑眉一动,表情中带着些思量。他抬眼看向王蓝田:“其他人在哪,带路。”

白幸用扇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别忘了刚刚我们说好的。”

“放心吧。”马文才无视了王蓝田朝她微微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跟着王蓝田来到一处阶梯,刚刚四散的学子都坐在阶梯上,此时见了马文才纷纷站起身来。

还没等他说话,远处又跑来一个人,喘着气站在马文才面前。

“文才兄,那群卑贱的仆役竟然占了我们的座位!”

秦京生表情中带着些异样,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愤怒。

“文才兄。”王蓝田走了过来,表情有些阴狠,“这肯定是祝英台干的好事!肯定是他收买了那些仆役来跟我们作对!”

马文才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微微眯起的眼睛也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走。我们去看看。”

一大群学子蜂拥来到学堂里面,果然见那些罢工的仆役坐在他们用了十金买来的位置上,正专注地跟着谢道韫诵读《木兰诗》。

这些学子不全是家境富裕或者有权有势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的家世。但是能得到推荐来学院读书,说明家中之前也是有些背景关系的,就连梁山伯也不外如是。

这时候,读书也是需要身份的。在他们眼中,无论家世如何,他们和仆役就是上下两个阶层。

所以在看到仆役明目张胆坐在他们的座位上时,他们心里都滋生出了被冒犯的愤怒。奈何领头的人没出声,他们也就不敢先出头。

后面的随大流学子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不代表王蓝田也是这样。

“都给我住口!你们这些仆役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我们的座位占了,都给我滚!”

祝英台顿时冷着脸站了起来:“是你们先滚的,既然已经滚了,那还回来干嘛!”

“回来赶人!”王蓝田咬着牙,看着屋内的仆役表情阴狠,“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凭什么坐在这!”

“就凭他们都有求知的渴望。”

梁山伯站了起来,看着那些仆役脸上带着笑容:“既然你们让出了座位,那让他们坐坐又有何妨呢?!”

“呸!”王蓝田看他们不肯让出座位,顿时上手去拉扯一个离他最近的一个大娘。

坐在大娘身边的儿子,白幸记得好像姓苏,苏什么倒不记得了,立刻站起来阻止王蓝田,只是身形单薄,反倒被王蓝田一下推得摔倒在桌子上。

“住手!”谢道韫一声清喝,柳眉竖起:“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想干什么?!”

“哼!”王蓝田脸上带着鄙夷扫过堂内的仆役:“鲍鱼芝兰岂可混于一室!”

祝英台顿时就呛声接上:“谁是鲍鱼谁是芝兰还不知道呢!”

看着场面又有失控的嫌疑,白幸意有所指地看了马文才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戏!

看到白幸的眼神,马文才终于收起了那副看戏的姿态。

“好了!”

一声轻喝,王蓝田看到马文才似有话说,冲到嘴里的恶毒话语又被他给咽了下去,同时停下了想掀翻课桌的手。

这场闹剧进行到这里,恐怕早已惊动了山长和夫子。白幸猜想,直到现在他们仍旧还未出面处理,是不想把事情拔高到太严重的地步。

不过闹到现在,恐怕他们也不得不出面了。

马文才也知道这个道理,在他看来,既然要道歉,那么必然要一劳永逸,做足了姿态。既要堵住之后的悠悠众口,也不能让别人找出错处。

所以在猜测山长即将出面的情况下,马文才一撩袍角,竟准备直接行跪礼。这不单单是做给谢道韫看的,更是做给山长看的。

如此郑重的道歉,谢道韫和山长再揪着不放,那就不好说了。

白幸看出他的意图,眉头顿时一扬。

马文才这个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桀骜不驯,谁都不服。但是处于这种劣势的时候却意外的能屈能伸。

可能在他看来,这恐怕是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的一种及时止损吧。

不过看着马文才就要屈膝下跪,白幸眼疾手快一把挡住了他的动作。

白幸知道他的性子,他的高傲就差把谁也看不起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下跪,看似是道歉,实际上他要是真的跪下去了,那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幸是想了结这场闹剧,过点安生日子,可不是想让马文才结仇,维持着表面和平暗中各种搞事的。虽然这可能只是他单方面的“结仇”。

马文才有些意外地看着白幸,显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白幸顺势将他一压,自己也跟着一揖到底。

“先生,文才兄之前性情莽撞,扰乱课堂,还请先生恕罪。”

听见白幸的声音,马文才也反应了过来:“学生鲁莽,有辱先生,给先生赔罪了。”

“赔罪就不必了。”谢道韫因为王蓝田被气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好了不少,“你们起来吧,有个是非曲直就好。”

马文才维持着作揖的动作讶异地看了旁边的白幸一眼,白幸朝他挑挑眉,将他拉了起来。

后边的王蓝田还想说些什么,山长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你们想干什么?!在课堂上闹事,还想不想要品状排行了!”

有些气喘的山长和夫子来到课堂,其实他们并不像白幸想的那样是想压下影响所以选择暂时不出面。实在是才得到消息,这才急忙过来。

山长出面,王蓝田也不敢造次,和秦京生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歉。

山长又遣散了那群仆妇,让众学子归位听课,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下课后,白幸和马文才没急着回宿房,反而是结伴去游览后山。

“怎样,我就说谢道韫心胸宽阔,不似一般女子吧。”

白幸扇着扇子,为自己领先一局心情愉悦。

“这不过刚开始而已。”

马文才情绪倒是没因开局失利有什么波动。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谢道韫就这么放过他了。

设身处地,若是他被学子如此冒犯,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揭过了。

“那就接着看吧。”白幸和马文才站在山腰一处小亭远眺山间风景,清风拂面,惬意无比。“接下来这几天,看看她是否能令你心服口服。”

马文才哼了一声,想来对自己应该很有自信。

暂时把马文才想搞事的想法压了下去,白幸自觉心情舒畅。虽然马文才好强,不会轻易服输。但流芳后世的谢道韫也不是一般人,白幸可不觉得她会输。

“走吧,先回去。”白幸吹了会儿山风,心情颇好地转身先行走向山道。

马文才挑了挑眉,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这么高兴了,只是见白幸转身,他也大步跟上了白幸。

带着好心情回到宿房门口,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没等开门,白幸神情变化,拦住了马文才。

“里面有人。”白幸眼神晦暗,低声跟马文才道。

马文才瞬间警惕起来,屏气凝神紧盯着房门。

对视了一眼,白幸抿唇一脚踹开了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入房内。

房内一个黑影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方寸大乱,转身逃往窗户。可惜,那里早已有马文才守住。

白幸眼神一凝,伸手握住剑柄一拔,一声剑鸣缭绕,剑光迎着月光,映得室内一片凛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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