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故

通用星历544年,江黎二十一岁。

他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洛伦兹星球最具盛名的卡莱尔大学,随后获得推免,留校继续研学。正当大家猜测这般的天才少年要花落谁家时,江黎却拒绝了一切知名教授的邀请,放弃了当下最热门与抢手的领域,最后一意孤行,选择了R类病毒相关。

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道江黎是疯了,纷纷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学业压力过大,精神出了状况,不然何以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去那夕阳都排不上的午夜领域自毁前程。

不过后来大家都想明白了,天才嘛,十个疯九个癫,而江黎就是那第十个。

又疯又癫。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这位疯子在短短五年内,没有任何导师指路帮助的情况下,在该领域取得了爆炸性突破,被联盟最高医学协会授予医师的称号。

联盟对于从医者的职称统一规定,一共分为五级,从低到高分别是:E级和D级的医者,C级、B级以及A级的医士,A级医士足以担任医院院长一职。再往上,就是联盟授予的特殊荣誉称号——医师。

但是整个联盟获得医师称号的人加起来,也不过数十号,而且早已年过四十。甚至在一些偏远落后的星球,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一个医师。

而这个医学领域最高荣誉的称号,就突然在某一天,被宣布将颁发给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消息传出,整个医学界可谓是炸开了花,一时间,就连做出该决定的联盟最高医学协会都受到了众人的质疑。

随后联盟最高医学协会公布了近些年江黎的研究成果。

对此,看客们议论纷纷:有的一下子转变了态度,从唾骂江黎通过不正当渠道获取荣誉,转而变为褒赞这位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有的则固执己见,依旧质疑江黎是否德不配位。但在众人忽视的角落,几位资历最深厚的老教授却噤了声。

随着星球其他爆炸性新闻的冲刷,这件事情逐渐被人抛到了脑后,而业内几位领头专家的沉默,也让反对的声音如扔进水里的石子——激起一阵小水花后,最终归于平息。

自此,江黎也算是勉强得到了医学界内部的认可。

因而,江黎每次入职时,即使私底下并不那么受大家欢迎,也没有人会明面上针对他,毕竟在医界能力为大的背景下,随意开罪一个被最高医学殿堂认可的人,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好处。

严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百忙之中,亲自跑这一趟。

更何况,和这位江医师打好关系,对目前α区的病情百益而无一害。

虽然身旁这位江医师,从始至终都未觉得,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大人曾想和自己打好关系。

车窗外噪杂的叫嚷声与刺耳的喇叭声愈演愈烈,似有大干一架的趋势。或许是因为天马星引以为傲的交通设施,多年来,星球内几乎没有出现过堵车。因而,当今天这些星球的居民在近地航道上,被迫“齐聚一堂”时,格外热闹。

江黎反手撑在后椅背上,借着外力调整了一下坐姿,斜过身子,向窗外看去。

车内空间狭小,久久蜷曲在座椅上,使得江黎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的腰背好像被外力强行向两端牵引,又突然剧烈挤压般,由内至外传来阵阵痛感。

然而四周的车辆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严渊似乎发现了江黎的异动,尝试帮他调整座椅,可惜这辆空乘奇怪的很,座位就好像焊死一般,愣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操作的地方。

“要不下车歇会?”严渊提议道。

“……?”这说的是人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从离地面至少有一千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江黎指了指窗外,因为特殊光层界面的隔断,即使向下看去,也不过是一片灰白色,表面上并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身处高空。但实际上,如果从此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走”下去,基本上只剩摊“泥”了。

严指挥官今天确实忙得有点发木,意识到自己言语出了错,难得地道了声“抱歉”。

江黎懒得和他计较,当务之急还是快点从这堵死的车流中驶出,早点到达目的地“卸货”。

话音刚落,交通部发来的开启备用航道的申请书,就在严渊的工作台前蹦了出来。

大指挥官的工作效率极高,只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工作台前划拨敲打了几下,便通过了交通部的申请,以及开启备用航道的相关事宜。

联盟内各星球的航道构造都基本相同,通常分为水陆空三道,其中空中的飞行航道又分为近地航道、中空航道与高空航道,每条航道之间用特殊光层界面隔断,并设有一条备用航道,防止突发紧急情况。

虽说总部破烂得活像上个世纪的古董,但好在门下的各个机构办事效率都挺高,命令下达后不过一分钟,交通管理部门立刻打开了位于近地航道和地面航道之间的一号备用航道,并遣人前往场地指导疏散。

不过即便有了空管部的介入,位于天马星最大枢纽区域,这场百年难遇的大型堵车,显然一时半会不会那么快落幕。

右座上的江黎有些不耐烦,食指敲着车窗门,时不时地向窗外看去两眼。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严渊也注意到了江黎的不对劲,他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已经失去正常该有的血色,而那张爱说让人讨厌话的嘴,此刻也紧闭着,嘴唇有些微微颤抖,乌黑头发遮盖下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不舒服?”严渊声音闷闷的,嗓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散漫。

许是我们严指挥官一个人独处惯了,并不是很善于关心人,所以即便是偶尔良心发现的问候,也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这就好比,工作单位某位天天挂着冷脸的领导,有一天突然良心发现,问候你的近况,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感激,而是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抑或是怀疑,公司要找个借口让自己滚蛋。

而此时严渊突如其来的好意,在江黎眼中很明显就是后者。

毕竟我们的江大医师字典里,从来没有“反思”两个字。

江黎挑了挑眉,意思是“想找茬?”,然而他这会实在有些疼痛难耐,因而这挑衅的眼神,没有半点气势,落在严渊眼里,倒变成了求助的意思。

乐于助人的严指挥官立刻调出了附近交通的三维图,查看现下堵车的情况。立体景象模式中,各图层由错落的光线交织着,每个平面则代表着各层航道。片状光层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光点,每一个红点代表着一辆空乘,而严渊所在的空乘,附近方圆百里的红点都不曾移动,仅在左上角,靠近市中心的西北方向,才有一小块区域,如水流般向下层的备用航道泻出。

照这个情形,可能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他们的车才能从这场围堵中逃离。

而此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鸣声。

随着车内响起了危险预估警报,严渊划过刚才打开的立体景象,将画面定格在了西偏北26.3°的位置:

一股浓浓的黑烟突然在车内爆炸开来,占据了空乘的大半空间,剩余角落也几乎全是火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尽管两人此时看到的不过是投射出来的虚拟影像,但是,熊熊烈火滚烫冲天,竟给人以置身火海的灼烧感。可想而知,事故现场会有多严重。

刺目的亮光让严渊略微有些不适,便手动调低了显示器的亮度,使得屏幕上的火光稍许暗了些,以致双眼可以看清事故地的具体情况。

透过浓密厚重的黑烟,隐约可以看到,在密密麻麻的空乘中间,出现了一个缺口,这便是发生爆炸的空乘位置了。

而此时受到爆炸的影响,缺口周围的空乘也燃起了几丈高的火焰,如穷凶极恶的饿狼般,吞噬着空乘的车身。

很显然,这些着火的空乘,车身自带的应急系统即将损坏,距离坠机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而爆炸车辆所在的中空航道,其下还有近地航道与地面航道。

虽然空中每层航道的路线一般情况下都不尽相同,但是此处位于天马星α区与β区交接路段,三层航道重复率极高,几乎有百分之七八十的面积上下重叠在了一块,上层坠机势必会产生连环反应,影响到下两层正常通行。

再往严重说,坠落的空乘极有可能如多米诺骨牌般,砸在下方行驶的空乘上,造成二次灾难。

严渊分别调取了三层航道的航线图,叠加在一起,果不其然,证实了他的猜想,爆炸事发地周围五十米范围内,上下两层航线高度重叠,尤其是爆炸点,下方正好是近地航道。

然而此刻距离备用航道开启已有半个小时,约有四成的车辆已经向下驶去。

严渊伸手揉了揉眉心,漆黑的眼眸有些晦涩不明。他给空管部门发送了新的信息,标注了事发地的位置,下令疏散空乘全部绕道而行。指令下达后,他关掉了显示屏,将自动驾驶模式切换成手动,向上驶入高空航道与中空航道之间。

至于为何舍近求远,跑去三号备用航道,那是因为就近的一号和二号备用航道,分别受到了堵车和爆炸的波及,并非最佳之选,况且对严渊来说,“假公济私”另外开启一条备用航道,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作为启用概率最小的三号备用航道,自然没有其他车辆了,空乘驾驶其中格外的通畅。加之严渊切换手动模式后,关闭了限速系统,因而不过十分钟,两人就到了α区中心。

“你怎么了?”严渊余光瞥了眼江黎,淡淡地问道。

“老毛病,”江黎说话声轻轻的,显得有些吃力。

“嗯?”一向习惯统领全局的严渊显然不喜欢这样含糊其辞的回答,继续追问。

“腰疼,”江黎皱了皱眉,支棱起身子,换了个姿势,“久坐久站,弯腰弓背,或者遇见什么倒霉人了,碰到什么倒霉事了,都有可能发作。”

说完,江黎还不忘向严渊投去一道意有所指目光。

严渊没有乘人之危的习惯,便任由江黎过了这口头之快,随口敷衍道:“嗯,那确实挺倒霉的。”

江黎的话被堵了回来,觉得略有些无趣,还没等他继续呛回去,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带着半分疲倦地嘲道:“这备用航道可真是热闹。”

临时启用的航道还未来得及接通路线规划系统,因而不同于其他航道,有着各色光线交织划成的虚拟道路,放眼望去不过是白茫茫一片。而在这片白色的尽头,有几个扎眼的色点——

一辆空乘。

求收藏求评论,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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