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妇女走到柜台，露出讨好的笑容。
站在柜台的女人看了一眼，“招的，不过我们要招三十五岁以上的女员工。”
“抱歉，打扰了。”中年妇女维持着僵硬得笑容，搓了搓带着十几个冻疮的手走出去。
天寒地冻，路上的行人依旧人满为患，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片雪从天空中慢慢悠悠飘落，徐妈妈伸手接住，她抬头透过迷离的街灯和商场明亮的广告牌看向黑暗的天空，轻轻叹口气，又下雪了。
四天前，她晚上去酒店当服务员的工作被辞退了。虽然领班说是因为这几个月业绩不好，酒店裁员，但徐妈妈知道这应该和之前那次撒酒事件有关。而且自己年纪大了，别人怕也看不上自己。
徐妈妈走过明亮的甜品店，透明整洁的玻璃上隐约照出徐妈妈略显苍老的面容。三十九岁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深刻的守卫，眉毛往下显得有些愁苦，皮肤蜡黄，脸颊通红，整个人老得像个五十三岁的女人。
徐妈妈走进甜品店，服务员殷勤得走过来问她要什么。虽然对方长得好看，笑得也很甜美，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在鄙视自己，他们一定在心中暗暗想：天啦，这么穷酸一个人进来干嘛？她怎么能进来？她买得起吗？
徐妈妈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又给自己建立防线。她忽然想到两年前自己和女儿徐曼宁走过这家甜品店时，女儿趴在玻璃上依依不舍的神情。那次她只是看着，却什么都没说，在自己呼喊了她一声后，徐曼宁就小跑着跟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不想让妈妈看出自己的渴望，她知道家里很穷，买不起甜品。
徐妈妈装作没看到女儿眼中的渴望，她也知道家里穷得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
徐妈妈有时候想，她是不是舍弃了这辈子所有的财富才换来了这么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女儿？但女儿的乖巧懂事，又让她心疼酸涩。
今天，她不想管那么多，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第二份工作失业了，她要维持现状，然后给她一个小惊喜。
徐妈妈沿着甜品柜台转了一圈又一圈，服务员被她挥退去招呼其他客人。然而甜品店中大部分甜品都要五十个星际币以上，最便宜的也要三十九个星际币——那是一块比手掌心还要小一圈的黄桃布丁。
没关系，她可以少吃三天午饭，就能凑到这份布丁钱了！徐妈妈心中计算着。
“你要买布丁吗？”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也来到布丁专区，讨论着买什么甜品。
“嗯！好久没吃了，有点馋，你觉得黄桃口味好还是草莓口味好？”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问道。
“都不好。”另一个女孩子狡黠一笑，看着朋友疑惑的眼神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出了一款网红布丁吗？可好吃啦！而且价格超便宜！只要十个星际币！”
“真的吗？哪里有卖？我们现在过去？”
另一个女孩摇摇头，“他们只有外卖啦，喏，我告诉你直播号，你去那边下单……”
两个女孩说着悄悄话，徐妈妈鼓起勇气凑上去，“你们好，能不能也告诉我哪里买你们口中好吃的布丁？”
两个女孩对于寒酸的徐妈妈没有别的想法，她们热情得告诉徐妈妈购买方式，还特意帮她下单。
也不知怎么商量得，最后三个人一起在甜品店等外卖。
“她真的答应和你赌了么？”
“现在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谁都没有退路。”
“你应该不会输吧？”
“哼，凭她的成绩和悟性，给她三年都追不上我！”徐妈妈坐在一边等待，两个女孩等在另一边。
如果徐曼宁站在这里，她一定会感慨世界太小。徐妈妈居然能和她的同桌，一个敌视她的人遇上。这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就是陈晨和王竹。
徐妈妈坐在富丽堂皇的甜品店，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幸好，外卖很快到了，收到提示音后三人一起去取东西。
临行分别，徐妈妈感激得冲两个女孩连连道谢，弄得两个女孩慌乱地连连摆手，不好意思。
收到的布丁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应该刚刚出炉。徐妈妈心情很好，快步朝家走去，明天她一定要找到新工作！不管多苦多累都没关系，只要想到徐曼宁，她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充满着，只觉得幸福。
徐妈妈打开门，她以为家里是安静，徐曼宁会从楼上的房间里出来问候自己一声“妈妈回来了”，没想到热气腾腾的水蒸气迎面扑来，和外边冰冷的空气接洽，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雾气中，徐曼宁直起身子，一脸无辜得看向徐妈妈。
“怎么了？你在做什么？”徐妈妈疑惑问，若无其事得把手中的袋子塞到徐曼宁手中，“今天发奖金，给你买了份布丁，你去一边吃吧，妈妈来收拾东西。”说着徐妈妈撩起袖子准备干活。
“等会这些要送的。”徐曼宁嘱咐了一声，然后捧着盒子坐到一边。
有点眼熟啊。徐曼宁心中犯嘀咕，然后看到了一个一分钟前才看到过的包装盒……
徐妈妈奇怪的看着蒸锅里的各个碗，收拾桌上的蛋壳等等，然后她看到了还没包装好的盒子，好像和她带来的有点像……
徐妈妈回头，正巧对上抬头一脸懵的徐曼宁。
电光火石间，徐妈妈忽然想起之前女儿说她在做直播。她又盯着徐曼宁手中的盒子，又看看没包装好的盒子……
哪里是像哦，明明就是一模一样！
房间里忽然陷入沉默，连空气都透着尴尬。
“这些要送的？”良久，徐妈妈指着一个个包装盒问。
“嗯。”徐曼宁应道。
“这叫什么？”徐妈妈指着锅里问。
“蒸蛋。”徐曼宁道，她第一次做的蒸蛋还是她和徐妈妈分享的。
“哦，她们管教她布丁，很多人都喜欢。”徐妈妈若无其事回答，心中尬得一批。她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是不是把自己女儿做的东西当布丁买了，然后回来又送给她吃？
天哪，她到底干了什么！
“很好吃。”徐曼宁用勺子盛了一口，眯起眼睛道：“口味清爽丝滑，可以当菜也能当下午茶！”
徐妈妈看着这个不点破自己的鬼机灵，忍不住笑，“得了，你吃吧，要怎么做你跟妈妈说。”
徐妈妈来了，徐曼宁终于觉得自己得到了解放！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每天只有几单，几十单的订单，今天一下子破百！徐曼宁都被订单的数量吓傻了，赶紧跑出去买材料。放学回来后连饭都顾不上，一直在做蒸蛋。
徐曼宁是个懒胚，梦想是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她给自己做两道吃食还行，当厨师，大批量做饭绝对不是她的爱好。
蒸蛋很简单，徐妈妈一听就会，然后徐妈妈就成了做蛋羹的主力、徐曼宁吃完徐妈妈买回来的“布丁”，再去干活的时候只能分配到一些打下手的活儿。
直到近十二点，徐妈妈和徐曼宁才忙活完。两个人累的腰酸背痛，在氤氲的雾气中却觉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凑在一起，对着小小的通讯器计算着今晚赚的钱。
“十个星币的原味蒸一份蛋，净利润八个星币。”
“蒸蛋加红豆的，十二个星币，净利润九个星币。”
“……”
“一共四百五十八份订单，我们今晚赚了四千三百二十左右！”徐曼宁欢呼道！
“这么多？”徐妈妈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这才一晚上，都快抵上她当晚班服务员一个月的工资了！
“昨天才只有几十单，也就八十多个星际币，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徐曼宁挠挠头。
“你今天作业做了吗？”徐妈妈反应过来，严肃得看向徐曼宁。
徐曼宁哈欠打到一半，缩缩脑袋，老实道：“……没。”
徐妈妈怜惜得默默女儿脑袋，硬着心肠道：“作业做完再去睡觉。”
徐曼宁点点头，“以后要不您别去给人打工了，帮我做蒸蛋怎么样？”
不得不说，从今之后徐妈妈要对徐曼宁刮目相看，十四岁的孩子啊，也有了谋生的能力。徐妈妈笑着应道：“好。”
徐曼宁眉开眼笑得跑上楼。
大冷个天，徐妈妈坐在楼下收拾东西，然后顶着深夜的寒风去超市奢侈得买了一盒牛奶。风是冷的，她的心却是热的，虽然没说，但她为她的女儿感到骄傲，谁家女儿十四岁有这样的本事？
徐曼宁一边翻书一边做题，一些理论上摸棱两可的地方就给蒋雪留言发信息。
徐妈妈端了一杯滚烫的牛奶进来，徐曼宁不动声色得把蛋白质高温变性那一页翻过去。虽然徐妈妈不一定看得懂，但不看到更好。
“您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徐曼宁劝道。
“没事，妈妈陪着你。”徐妈妈固执道，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睛忍不住闭上。
安静的夜晚，窗外寒风咆哮，飘了一阵的雪花又没了踪影。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和书页轻轻翻动的声响，夜很长，幸福也很长。
与之相反的是大半夜被通讯器声吵醒的蒋雪，他看到学生大半夜还来问问题，颇为欣慰。强忍着睡意，执着回复问题。
没想到回复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下一个之后还有下一个……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就到了三点……
当蒋雪抬头看时间的时候，人都傻了。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快睡吧。”蒋雪发了信息过去。
叮咚，消息立马回复：我还不困。
“你不困，老师白天还要上课。”蒋雪打字过去。
消息回复：好的，真不好意思麻烦蒋老师这么晚，您快去睡吧，我再看会书就去睡觉。
这么乖巧好学的学生，蒋雪打心里眼喜欢。
放下通讯器，蒋雪闭上眼睛，脑袋里纷纷扰扰，胡思乱想，半个小时过去，他却悲惨的发现自己失眠了……
蒋雪：“……”
无奈又睁开眼睛，他失神得看着天花板，又给徐曼宁发了条信息过去：算了，你有问题再问吧，我已经醒了。
然而，信息却有去无回，石沉大海。
说好看书的人呢？
这么快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