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段时间他不仅每天陪你放学,还会在送完你之后跑去六中门口蹲刘羽尚放学,跟他到半路放闷棍子,连着几个月,十分时间管理大师。”
白晚风坐在那里不辨情绪。
章珛忽然想起了高一面对他的时光,有些拘谨起来。
“所以当时沐子归被打了哪里。”
“啊,呃,我看见的时候子归嘴角已经破了,还青了一块,手臂上被抓了几道都有淤青,那个姓刘的还专门往他肚子上招呼。”
“特别是手心,左手手心,他当时握着一块碎镜片,流了好多的血。”章珛想了想安抚道:“那个姓刘的也没讨到好,子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身上的伤——”
“他受伤和沐子归受伤能一样吗?”白晚风声音淡淡的。
“……”
章珛第一次发现白晚风原来是个这么双标护犊子的人。
好巧,他也是。
章珛一拍桌子:“那绝壁不一样啊!他那种人能和我们子归比吗?把他剁碎了喂鱼都不够。”
“他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寝室收拾东西吧,学长,你要干什么?”
白晚风面无表情:“收拾他。”
章珛看着面无表情放狠话的白晚风,确定他是在说真的,有些犹豫:“这……”
“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件衣服。”白晚风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包在里面翻出一件灰蓝色的家居服。
“哦好。”章珛看着白晚风那崩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默默站起来走到门外。
等白晚风换好衣服出去,就看见章珛和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马晋一起咬牙切齿。
马晋见他出来立马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现在身上背着一份检讨呢,想再来一份?”白晚风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不差这一份。”马晋现在简直不像是明天班所熟知的那个马晋。
白晚风耸了耸肩:“行吧,也免得我被上。”
章珛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学长,这不能乱说的,沐子归听到会杀了我的。”
白晚风微微一顿,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对了,这件事不能告诉沐子归。”
“……为什么?”
“去年沐子归因为他两句话就失控了,今年他差点强/暴我,沐子归会做什么你不知道?”
章珛:“……”我好像知道了。
马晋大脑当机片刻:“……强/暴?”
他走进寝室,然后出来时手上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晾衣杆杆:“日他。”
马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看得白晚风就是很想笑。
到地方把刘羽尚的室友给请出寝室,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刘羽尚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你真的不记得!”
马晋把晾衣杆杆横在白晚风面前,章珛谨记着沐子归的交代,警戒地看着刘羽尚。
只有当事人白晚风很平淡地问了句:“记得什么?”
“去年,你去六中英语竞赛。”
白晚风皱起眉:“哦,你说的是去年你搭讪余潇,结果被我阻止的事情?”
“你真的忘了。”刘羽尚眼眶温热流下两行泪来:“当时我被污蔑偷东西,班主任因为我是差生不相信我,是你和我说——”
“学习不能代表一切,成绩好只能说明他成绩好,成绩不好也绝不能说明你人品差。”
刘羽尚泪水一直往外流:“是你查我们学校的监控,帮我证明清白的!”
白晚风恍然大悟,当年英语竞赛的时候好像的确有这茬。
他当时好像是在路过机房的时候听到哭声走进去看看,一进去他就听到一句:“凭什么?就因为我成绩差吗!”
“你还好吗?”
高二的刘羽尚慌忙的擦了眼泪,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但是在看到白晚风的那一刻,“白月光情结”发作了。
晕轮效应的信任、美人效应的好感,和契可尼效应的遗憾,同时左右了他的情绪。
在晕轮效应和美人效应的圣光普照加强版作用下,刘羽尚对白晚风的信任成倍速增长,把死对头污蔑他私吞班费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怎么能这样,学习不能代表一切,成绩好只能说明他成绩好,成绩不好也绝不能说明你人品差。”那个少年皱起眉。
“学校都不查监控的吗?”
刘羽尚抱着膝盖,靠着墙:“最近英语竞赛,老师他们都很忙,懒得管这些。”
那个少年开了机房里的一台电脑,在他眼前黑了学校的监控:“找到了,你拷贝一下吧。”
在中二期的刘羽尚眼里,那个少年在这间旧机房里好像发着光,也是他枯燥青春里的一束光,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想到那个少年,他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刘羽尚永远记得那个夏天,那天的阳光,阳光中的浮尘,还有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可是现在,曾经被他视若救赎的少年站在他的对面,告诉他:我从未记得你。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搭讪那个男生,也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当初他以为白晚风是记得自己的,拉走那个长发男生只是因为有事,不然后来理科综合竞赛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坐在他身边。
“我喜欢你啊!”
他这句话出来,整个房间里都沉默了。
章珛差点没抓起旁边的椅子上去干架,时刻准备着把他剁碎了喂鱼:这丫的是我兄弟媳妇!你他娘给老子爬!
马晋想过各种刘羽尚讨厌白晚风的理由,因为白晚风太优秀了,因为白晚风和他有过节又或是其他的原因,但他没想过,原来不是讨厌是喜欢。
白晚风语气有些疑惑的开口:“喜欢?”
刘羽尚瘫在椅子上,目光依旧炽热地望着他,望着自己唯一的光:“我喜欢你。”
白晚风皱起眉:“我第一次觉得喜欢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可怕?沐子归可怕吗?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刘羽尚又说了这句话:“他因为喜欢你和我打起来,他因为喜欢你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他的占有欲不弱于我!他——”
“停。”眼见着他又要失控,白晚风打断他说:“你和他不一样,你说过的,他爱我。”
马晋已经麻了,紧紧地攥住手里的晾衣杆杆。章珛心下叹气,手也已经摸上旁边的椅子了。他们两个都十分知礼数的没有开口。
“他爱你!”刘羽尚大笑起来:“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到底是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
在他的笑声里,白晚风平静地说:“感谢你,终于说对了一句话。”
刘羽尚的笑声卡壳,浑身发抖地望着他。
白晚风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以及,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
在刘羽尚崩溃的叫喊里,白晚风带着两个小弟……两个畏畏缩缩的帮手走了出来,迎着刘羽尚室友那惊恐的目光回了自己的宿舍。
原本白晚风是想让刘羽尚和当年的沐子归一样惨,但是现在,杀人诛心。
章珛回到寝室和两个学长告了别,去找苗嬥要饭。
而白晚风和马晋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他们寝室门外站着一个人。
“燕老师?”白晚风看着离他们几步远的燕慧娟。
马晋在他身后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掏出钥匙去开门:“老师请进。”
燕慧娟手上还抱着一大摞文件他们走进屋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是这样,晚风,我是来跟你说关于刘羽尚的事情的。”
白晚风也端正坐好。
屋里唯二的椅子都被坐了,马晋只能抱臂站在一旁倚着床柱。
“刘羽尚这件事情不好张扬,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而且因为他的成绩,六中为了升学率执意要保下他。”燕慧娟顿了顿:“当然这件事情一定要问过当事人的意见的,如果你不谅解的话一中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马晋觉得白晚风不可能谅解,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他事情上,别说是谅解了,他爸妈可能会把那个人家给推平装上WiFi然后立上一个碑,上面写着:
缅怀刘羽尚傻逼的一生,吐口痰再走吧,有WiFi,密码44444444。
或者装一个KTV宇宙灯球,让人在他坟头蹦迪。
绝不让他门庭冷落。
“我谅解。”白晚风垂眸,灰蓝色的眸子神色不清。
马晋惊讶地张嘴:“啊?”
白晚风这小子闹哪出?不当Bking改当圣母了?是想叫乐山大佛退位让他上吗?
马晋默默撸起袖子,如果白晚风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就肩负起了把中圣母毒的白晚风给打醒的重任。
燕慧娟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如果你不谅解就不谅解吧,有些事情是不能被谅解的,如果你谅解了的话,长此以往,你就真的觉得这不重要了。”
白晚风很轻地笑了:“我只是觉得他不值得我用高三复习的时间陪他耗。”
“燕老师。”白晚风看不出有没有生气,只是反问她:“在高三处理这些腌臜事除了浪费我的时间,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理由让燕慧娟挑不出一丝错了,于是她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
“对了,老师。”白晚风面色诚恳:“我的家人会知道这件事吗?我不希望她们担心。”
燕慧娟看着他,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白晚风笑着说。
马晋显然想要问什么,但最后说出口却是:“明天就要考试了,早点休息吧。”
白晚风笑了笑:“嗯。”
马晋只是看着他,就觉得疲惫了。
刚刚白晚风的理由,对于燕慧娟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是在权衡利弊之下不惹麻烦的决定。
但对于马晋来说却无法接受的——因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应该瞻前顾后、顾全大局。
他就应该闹,应该不管不顾撞得头破血流,而不是在该冲动的年纪,学着成年人以成熟之名百般修饰懦弱。
马晋第一次发现原来白晚风是个懦夫,而他一直比不过这个懦夫。
说真的,此刻他真的宁愿白晚风是个Bking。
—
“那群渣渣竟然还想跟我比速度,说女生天生不适合学理科,我呸!也不看看我是谁,也不看看兰亭一中都有谁坐镇,我刷刷把题目做完就交卷了,还在门口跳了一段科目三,就是这么自信。”谢敏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小虎牙。
“行了谢敏,听说过你的战绩了——诶!晚风出来了!”付乖笑。
听到这句话,谢敏立马转头,飞也似地跑到从第三考场出来的白晚风面前,摇着他的肩膀:“晚风!我在考场听到了什么!你竟然被人打了!”
第二考场出来的马晋把她拉开:“小声点,人这么多呢。”
付乖跟在谢敏身后,一改往日温吞的模样,瞪大了眼睛问::“你特么真的被打了?”
白晚风被摇地头疼:“停,没有。”
谢敏看向他下巴到脸颊的长长红痕,目光怀疑:“你个孙子别是骗我们的吧?”
白晚风面不改色:“没有,脸上是不小心刮的。”
谢敏松了口气:“我说呢,我们考场后面的人都说你不能参加接下来的考试了,传的跟什么似的。”
付乖还是看着他,不太相信。
白晚风叹了口气:“我说没有你不信,那你还问我干嘛呢?”
付乖犹豫了片刻,收回目光。
马晋已经被白晚风说谎不眨眼的能力给惊到了,他想说:请问这位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谎的同学,你脸要否?
但是他最后只是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白晚风:“稳定发挥。”
马晋点头:“五年了,还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白晚风:“嗯。”
“滚你们的!”谢敏大笑着,给他们两个脑袋一人来了一下:“再装我跟你们拼命!”
付乖在一旁偷偷地笑。
……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石板路上投射隐隐绰绰的斑驳光影。
白晚风约了周思蕴见面。
这是周思蕴第一次单独和白晚风走在一起,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脸依旧是那张霸占了一中表白墙五年的脸,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你有什么事吗?晚风。”周思蕴率先出击。
白晚风走在她旁边:“你不适合小白裙,以前的风格就不错。”
听到这句话,周思蕴微微一愣,半晌后又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操!他娘的老子以前到底喜欢了个什么东西?本来以为你是块木头,没想到你看得门清。”
白晚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自责和内疚,因此认她责骂。
周思蕴看着他那自责的神色一时停了笑,叹息一声:“……你,你别这样啊。”
“你很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你……”周思蕴伸手抚过他微凉的脸颊:“只是你被困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太久了,不习惯给予别人回应,接受别人好意。”
“晚风,你在怕些什么?是被别人抛弃,还是回应别人的期待。”
白晚风垂眸不语。
“亦或者是,你在害怕回应别人期待和对他们产生感情,从而不舍得分离。”周思蕴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样可不行。”
她想起了一首诗: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她是一个感性的人,但是在她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依然觉得不可理喻,没成想她喜欢了三年的人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人。
“如果你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避免一切开始。”周思蕴笑着:“那沐子归就太可怜了。”
听到这句话,白晚风终于有了动作,他抬眸看着周思蕴,伸手扯开衣领露出那还带着点红的牙印:“他咬的。”
周思蕴:“……”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沐子归特么的是畜牲吗?不,我需要用一个比畜生攻击性更强的词来形容他。
她控制着自己收回目光就听见白晚风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昨天你说的一句话,我很同意。”白晚风垂眸道:“有时候,你以为他是你的crush,但其实他只是rubbish。”
白晚风似是真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想问的不是我吧。”周思蕴苦笑道:“就像刚才那句话里的crush,不是我的crush。”
虽然白晚风的问题与她而言很难,但她还是回答了。
“也许是你的名字很好听,经常出现在百名榜上,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
“也许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在主席台上演讲时,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也许是你的侧颜很温柔,在我路过明天班看到的时候就陷进去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多时候一见钟情真的不需要理由。”周思蕴长吁一口气:“但是以前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我注意不到其他人对我的好。”
“马晋不止一次在我失意的时候鼓励我,在我悲伤的时候安慰我,对别人冷漠而对我笑,对别人严厉而对我好。”
“他的成绩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学校,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去江大吗?因为他想要完成我的愿望。”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他把他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我。”
“如果不是有光环加持,那么跟他比起来你简直low爆了。”
“曾经是喜欢让我只看到了你。”周思蕴看着自己曾经喜欢到发狂的男生:“但是我不再喜欢你了,晚风,你不配得到我的爱。”
白晚风看着她,想要开口。
“不要安慰我。”周思蕴笑着说:“不是你的错。”
“是我移情别恋了,是我不喜欢你了,是你——”周思蕴微笑:“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笑没有伤心,唯余释然。
撇开最初一见钟情的“白月光情结”不谈,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白晚风。
但片刻后,她又装作苦恼地说:“我希望我的crush是a gay dog,但我不希望他是gay还喜欢dog啊。”
1.“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出自顾城的《避免》。
这首诗很美,也完全能陈述白晚风所害怕的。
ps:对于晚风的鸵鸟心理,沐子归的解题思路是:
我会用泪水浇灌玫瑰,以此体味花刺的痛苦和花瓣的亲吻。——马尔克斯。
2.[a gay dog]:一个快乐的人。
I hope you are a gay do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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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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