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回到家,推开302的门:“晚秋,晚童?”
他没得到回应,于是放轻了步子,轻手轻脚地打开她们的房门,这个房间原本的门中间破了大窟窿,还是后来白晚风找了块破木板补上去的。
狭小的房间里,两个小丫头面对面睡得香甜,白晚风开门的瞬间白晚童轻哼着往白晚秋怀里钻。
白晚秋很轻地微微睁开眼,瞧见是他又偏头睡了过去。
将那装了书包的礼品袋放到她们写作业的桌子上后,白晚风轻轻为她们掖了掖被子。
“晚安。”
他回了房间,那本教辅被他和一堆习题和资料一起放在电脑桌的柜子里,里面同样也有很多的教辅资料,以及一些从图书馆里借来的黑客资料。
那一摞黑客资料最上面的是一本已经翻烂了的《计算机科学》。
他拿起白瓷杯放在电脑桌上,旁边还放了一朵红玫瑰,红玫瑰在月光下热烈又冷清,是极致的反差。
白晚风多看了两眼,这才打开账本记录今日收支。
今日支出:132.7
在校用餐,7元。
书本教辅×n,共125.7元。
今日收入:0
今日收支:-132.7
顿了顿,他又在后面备注:收到一支红玫瑰。
写完,白晚风搓了一把脸,合上账本打开台灯,打算先写完作业,再刷两套习题。
—
“晚童,醒醒。”白晚秋摇了摇她,“你猜哥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白晚童勉强睁开眼:“什么呀?”
“书包。”白晚秋笑着说,“可以换书包了。”
“哦。”白晚童哈切打到一半停下来,然后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把暗红色的书包递给妹妹后,看着傻乐的妹妹,白晚秋笑了笑去厨房做早饭了。
等拿着书包又摸又蹭的高兴劲过去后,白晚童就拿着牙刷牙杯去公共卫生间洗漱了,最近早上有些冷,白晚童硬是穿着单衣走到一半又返回来再套了件外套。
白晚秋把白粥给盛好,擦干净手过来叫哥哥吃饭。
“哥哥?”白晚秋轻轻敲了敲门:“哥哥。”
白晚风昨天晚上书看到半夜还是睡不着,于是大半夜的开始刷起了高考真题,然后在刷题过程中睡着了,现在他人还趴在电脑桌上,手里握着一支0.5毫米的黑笔,手臂下压着本高考真题。
房间很小,惨白的墙壁上还有几块墙皮脱落的痕迹,和细小的裂纹。
闭塞的房间里,电脑桌在床头和墙之间,为了摆下电脑桌,他还把床头柜移到了妹妹的房间。
白晚秋轻轻打开房门。
“晚秋,哥哥还……哥哥还在睡吗?”洗漱完的白晚童回来,就看见姐姐在哥哥半掩着的房门外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通宵了?”白晚童轻声问他。
“没有。”白晚秋关上房门:“应该是做题做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
“先去把粥端出来晾一下吧。”白晚秋说。
“嗯。”
—
白晚风是被冻醒的,他捂嘴闷咳了两下,脑袋有些发晕。
电脑桌上方开着窗子,他昨天晚上做题做蒙了,开起来透透气。早上天凉了,窗户还开着,风一吹窗台上都起了霜。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他抬手把窗户给推上。
咔哒——
窗户关上了。
咚咚咚——
窗户关了,不多时就有人敲门。
“进。”
“哥哥,起了吗?”白晚秋端了一杯热水进来。
众所周知,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容易腿麻,稍动一下都感觉有什么在他的小腿上不断蠕动,白晚风也是如此,但是他依旧面不改色的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说:“书包看见了。”
“嗯,我们很喜欢。”白晚秋笑得很温柔,从他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扔在床上。
白晚童趴在门边探出头来:“哥哥,怎么突然买书包了?”
“就是觉得应该换了。”白晚风垂眸淡淡地说道:“本来就是阿楠的旧书包,你们又用了那么多年。”
“那谢谢哥哥。”白晚秋说。
“谢谢哥哥。”白晚童眼睛亮亮的。
“其实也不算是我买的。”晚风顿了顿说:“沐子归买的,说是中秋礼物。”
白晚秋脸上温和地笑一僵:“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要干什么?”白晚童听了,狼崽子似的呲起牙。
当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展示他的好意,有些心思的人第一反应一定不是觉得他是好人,反而会担心他别有所图。
因为世上没有什么没由来的好,他们也绝对不会接受那些没由来的好意。
“不知道。”白晚风套上外套,他一抬头发现两个妹妹都直盯着他,“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白晚童撇了撇嘴:“他干嘛无缘无故这么好。”
“谁知道呢?”白晚风耸了耸肩:“但是你们对他恶意怎么这么大,我对他弟弟的恶意都没有你们大。”
“……”白晚童抠了抠脸:“这个嘛,你要相信我们作为妹妹的直觉。”
“不相信,特别是知道你们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让我打光棍的时候。”白晚风木着脸说。
在他们讨论直觉是否可信,和反方一辩是否可以相信正方一辩直觉的时候,白晚秋的目光扫过白晚风的桌面,忽然一愣:“呀——噫!这谁给你送的花?”
听到这句话的白晚童顺着白晚秋的目光看过去,看清楚是什么后她这只小狼崽子浑身的毛都要炸了了。
在她要炸毛之前,白晚秋提前发现端倪,把人拉着架了出去了:“哥哥你先去洗漱,晚点再讨论正方一辩的直觉是否可信。”
白晚风站起来看向窗外,合欢树间,风细数着一丝一丝穿过间隙。
拿着牙刷牙杯出门,只见天色昏沉,屋里屋外暗沉沉的,有几家人还开了灯,灯光丝丝缕缕的露了出来。
趁着他出门,白晚秋立马拉着白晚童开小会:“晚童,你干嘛这么讨厌沐子归。”
“这个嘛,因为沐予明叫哥哥嫂子,他刚好是沐予明的哥哥?”白晚童心虚地摸着后颈:“我不知道。”
“嗯……”沉思片刻,温顺如羊羔一般的白晚秋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我相信你的直觉,那个看起来就是心机绿茶男变态的混蛋小子应该喜欢哥哥。”
“……”白晚童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哈?”
—
“阿嚏!”沐子归晨跑的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谁骂我呢?”
与此同时,沐予明终于在十点前起床了。
“妈!”沐予明下楼就见他的母上大人一边打电话一边穿鞋,没空理他。
“城北那块地皮我投了十亿,后续跟进都能出错,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这次要是圆不回来,你们全都得给我滚去北美淘金……”
门关上后沐青雅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不用想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类似于:要飞回京城开会,这段时间不待江南了。
“老爸?”沐予明转头看向他老爸。
沐大校长继续收拾公文包:“予明啊,爸爸妈妈都有急事,午饭和晚饭你们自己解决啊!”
“哦。”沐予明去厨房递了一碗完全冷了的粥,打算打发一顿过去。
“微波炉加热。”沐子归晨跑回来进厨房喝水,顺便关心了一下弟弟。
“嗯。”
沐予明刚刚还觉得没什么不对,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但是哥哥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些委屈了,因为不太习惯。
看弟弟焉哒哒的,沐子归问了句:“怎么了?”
沐予明鼻子酸了一把,闷声闷气地说:“爸妈有事,今天不回来了。”
“嗯。”
“可是今天中秋呀。”
看他这强忍着不猛男落泪的模样,沐子归沉默片刻,喝完了水:“中午想吃什么?”
沐予明闷生闷气的:“火……”
“我上火,火锅、海底捞不行。”
“……”沐予明幽怨地说:“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忍心拒绝你伤心欲绝的弟弟吗?你有良心吗?”
“我很忍心。”沐子归在弟弟宛如怨妇般的目光中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然后开口:“我的良心活蹦乱跳的。”
“……哥,你好无情。”
“如果你在中秋节这天还要上马哲毛概,完成经济学小组作业,去健身房和你的私教互殴,你会变得和我一样无情。”
“你不已经散打七段了吗?怕啥?”
“他九段,还是世界冠军,把我打成狗真的够够的了。”
“……”沐予明竖起大拇指:“辛苦了我的哥。”
—
砰砰砰——
302的门被人敲响了。
白晚秋打开门:“黑叔?”
“快进来。”白晚秋让开门。
“秋天下雨折磨人,你们记得多穿点。”洪黑走进302的门。
“喝口热茶吧。”白晚秋给他倒了杯水。
洪黑喝了杯茶,看向白晚童:“呼,是这样,前几天我帮你打听一下哪缺人了。”
白晚风洗漱完从门外回来,他关上门,就听见屋里的声音。
“朋友开的奶茶店,离晚风打工的花店还挺近。等会儿,我打算带你去认认人。”洪黑挠了挠头:“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你们先吃,吃完再去。”
“等等。”见他要走,白晚风在门口架子挂着的书包里翻出一桶咸蛋黄芝士月饼递给他:“带走,中秋快乐。”
“不是,这多贵呀,你自己留着吧!”洪黑有些慌忙地把月饼推拒回去。
白晚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和他对质。
三秒钟后,洪黑被看怕了,缓缓伸出手,认命地说:“哪有什么中秋快乐呀,贫穷的打工人没有节假日,只有加班和熬夜。”
等送走洪黑,白晚风关上门:“吃饭。”
粥很早就装起来放凉了,现在还正温热不烫口也不太凉,温度正适宜。
“晚上不管什么事都推了,回家吃月饼。”白晚风顿了顿:“我也会打电话给妈妈的。”
两个妹妹都停顿片刻。
白晚童皱着鼻子闷声闷气地问:“那她回来吗?”
“看她。”白晚风说完背着书包站了起来,往左耳里塞了只耳机背单词:“那我先去花店打工了。”
白晚秋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嗯?”
“不是,你刚量体温不是低烧吗?还007?”白晚秋看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站起来。
“低烧而已,没事。”白晚风把另一只耳朵的耳机也给带上:“我争取今天早点回来。”
“是啊,低烧而已。”白晚秋上手把他的耳机扯下来,又一把抢过手机:“我都忘了,上次是哪个头铁的,发烧40度去学校上课,下午晕倒后被同学送到医院吃了一把退烧药,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回学校,吓得老师都以为你烧死了来冤魂索命。”
某40度还坚持去学校上课的头铁人士:“……”
白晚风的身体素质非常玄幻,你说他身体好吧,他生病的概率跟江南的雨一样,说来就来。你说他身体不好吧,他又是一个发烧40度去学校上了半天课才晕倒,被送到医院后退烧药按把吃,不是他死就是退烧的狠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明知他生病的情况下,白晚秋是坚决不会让他出门的。
于是白晚秋拿他的手机跟花店老板娘报了假,然后又想到什么,去了趟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杯红色半透明不明液体,气势汹汹:“喝了。”
白晚风:“……”
他看着二妹妹这样,总感觉这是一杯鹤顶红。
白晚风拿起那杯不明液体一口闷。
妹妹给的,就是鹤顶红也得当场吹呀。
“喝完去睡觉吧,感冒冲剂喝了容易困。”
“嗯,甘桔味儿的。”
—
地方离得近,白晚童跟着黑子走去的。
但是洪黑一直离得很远,白晚童知道,故里街这片地兰亭一中的学生多,他害怕。
奶茶店叫“微尘”,名字起得极其文艺,夹在古茗和蜜雪冰城中间显得格外冷清,像是一家老破小三无店。
走近了才发现这片地方有网吧,有KTV,离哥哥打工的地方不是太近。
……倒是离那家俱乐部很近。
她眸光轻轻扫过前面的街道,看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看见了她,朝她走过来。
“黑叔是那家吗?”
洪黑冷不丁被叫,愣了一下:“啊,是。”
远处那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看到了白晚童叫洪黑,她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就就走开了。
微尘的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和洪黑一样大,穿的很朴素,见到他们来了,连忙打了声招呼:“黑子。”
“晚童,过来,这是陈杳,你可以叫她陈阿姨。”洪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陈阿姨好。”白晚童微微地鞠了下躬。
“哎呀,真乖的哩。”陈杳看着晚童越看越欢喜。
“你知道的,白晚童,夏薇的小女儿。”
“嗯,知道,和薇薇真像。”
白晚童微微一愣。
“我和你陈阿姨都是你妈妈的同乡。”
陈杳还是看着她:“真像,和她一样漂亮。”
“我不是最像妈妈的,我姐姐才是。”晚童说。
听她这样说,洪黑想了想点头:“太像了。”
陈杳微微一愣,她和夏薇很久很久不见了,平时在路上根本不会遇见,就算是遇见了夏薇也不会和她说话。
白晚童的锁屏壁纸就是他们兄妹三个的合照,她打开手机给对面的人看。
陈杳立刻知道洪黑为什么说太像了。
那上面除了她和一个漂亮的男生以外,还有另一个女孩。
女孩子明眸善睐,和曾经的夏薇几乎长的一模一样,打眼瞧上去,竟觉得她真的就是夏薇。
“真像……”
“陈阿姨。”白晚童叫了一声她。
“啊,哦,我想想,你是不是还在上学?”陈杳回过神,掩饰住眼里的慌乱,“这样的话,还在长个子,不要为了打工就不吃饭,你就每天有空的时候来就行了,工资按天给你算。”
“最近放假对吧,要不然你明天就来。”
“听说你是在一中读书?真不错呀。”
陈杳拉着白晚童说了好多,但是白晚童面对她的热情似乎有些害羞,最后白晚童还被她塞了一大杯草莓芝士奶茶才回家。
等白晚童走后,洪黑和陈杳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白晚童走远以后看了眼破碎的手机屏幕,手机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条消息——
唾沫星子淹死你:今天早上我看见的是你吗?
童:是。
他们家微信名一直都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十足的性冷淡Bking风,一看就是白晚风开的头。
没等多久对面就来了消息。
唾沫星子淹死你:你去干嘛呀?
童:打工。
唾沫星子淹死你:那你以后来我这里就方便了。
童:嗯。
唾沫星子淹死你:明天来吗?
童:来。
唾沫星子淹死你:中秋快乐!
童:同乐。
唾沫星子淹死你:这么高冷啊。
童:打字慢。
—
“哥哥睡了?”白晚童把草莓芝士奶茶放到茶几上。
“没,还睡不着。”白晚秋手上活计不停。
她平常要在家里做饭不方便出门,就找了点零工活计,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三毛钱一片的十字绣绣片、两块钱一斤的串珠和两块钱一条的儿童围巾。
她手上做着十字绣的绣片,白晚童就在她旁边看着,白晚童做不了这么需要耐心的事情,要是她做这么久肯定要毛了。
“咳咳咳——”
白晚风的房间传出一阵猛咳。
“我去看看,你先回房间看书。”白晚秋站起身。
她打开房门,哥哥已经坐起来。
“怎么了?”哥哥的声音暗哑,有些轻。
“来帮你倒水。”白晚秋绕过床,拿起电脑桌上的白瓷杯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白晚风喝着水,止了咳嗽。
“你也休息一下。”他拿起手机,微信界面上躺着一句话。
妈妈:怎么了?
白晚风早上电话打不通,现在终于联系上了。
风:晚上回来。
“哥哥,盖好被子,等你睡着了,我再休息。”白晚秋扯了扯他的被子,害怕他又病过去。
叮——
妈妈:好。
无意间看到这句话的白晚秋背影都僵住了,随后笑道:“休息不了了。”
白晚风退出聊天界面:“不会的。”
“嗯?这个是谁啊?”白晚秋指了指一个头像。
那是学校林荫道的香樟树,至于为什么是林荫道,因为照片里有林荫道路牌一角。
白晚风看了一眼,照片是在树下,从下往上仰拍的,香樟叶底丝丝缕缕地漏下日光。
白晚风:“……”
他的头像是之前随手拍的,是夕阳时合欢树,就是佳人巷里这棵合欢树下面拍的。
也是从下往上。
幸好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六七月,满树的合欢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树青翠,否则满树合欢花当头像,那叫一个喜庆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他知道妹妹为什么要问他了。
“为什么要和你用情头?”白晚秋面露疑惑。
“两张树的照片就是情头了?那要是他用合欢树的照片,我和他岂不是过明路的夫妻了。”白晚风看了眼昵称——7。
是谁?
哦,原来是他昨天还没来得及备注,于是打开界面,输入:沐子归。
“等等,哥哥你先等等。”白晚秋神情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在憋笑,想拉一个人下水:“你想看一下他弟弟的昵称吗。”
白晚风困惑,只见白晚秋一脸“你会明白的”的表情,打开了九年级1班的班级群。
找到了头像全黑,群名称为班长的沐予明。
白晚风看了一眼,沉默了。
昵称:峩僾苨,洷死鈈渝
白晚风:“……”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老土的非主流火星文昵称?”白晚秋躺到他床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肚子疼开始打滚。
“而且他每个星期都会改一次,从什么什么已黑化,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白晚风心里只在想一句话:这是认真的吗?
自那以后,每次白晚风看到沐子归香樟树的头像都会想到这么一句火星文,直到沐子归换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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