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牲·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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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界羽园。
“我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夜昙夹起一片肉,放入口中,“没大侠,你刚才干嘛要给这么多礼金啊?”这入场券也太贵了点。“咱们这次的标的到底是谁啊?”她以为是要来刺杀的。
“看人成亲,顺便为新人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神君在一旁解说,“昙儿,你知道吗,除了你梦想的那些千秋伟业,一统江湖;万两黄金,一夜暴富之外,人世间能追求的还有很多,就比如姻缘。”根据她几次拒婚和逃婚的经历来看,她恐怕还真是有点恐婚吧?
不行不行,一定要趁早改变她的这种想法才好。
“不是,我当然知道爱情很重要了”,这她当然懂了!
“但是吧……”夜昙摇头晃脑:“婚姻可是爱情的坟墓,知道嘛你!”她的言下之意,就算要体会姻缘的美好,也应该去逛逛……咳咳,风月无边之地。
“那这么说的话,咱们今天一个人都不杀,一个人都不抓?”夜昙的声音高了点。
“正是。”见自家娘子已经有发怒的预兆了,神君赶紧补充道:“今日休沐嘛,而且那标靶也不会跑掉的!”其实,是他还没有安排好。
还得等帝岚绝他们的回音才是。
“说实话,这边这些小动物倒真的还挺可爱的。”夜昙百无聊赖地盯着现场的孔雀精们,感慨道。
看它们要比看妖精成亲好太多了。
“小动物?”片刻后,神君才反应过来,夜昙说的那是还没能力化形的孔雀们。
“这可爱吗?”
一身金翠画不得,万里山川来者稀。
丝竹惯听时独舞,楼台初上欲孤飞。
怎么看都是“美”更符合一些吧。
“你喜欢吗?”少典有琴见夜昙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孔雀发愣。
就这么喜欢吗?
“我现在想要拔孔雀的毛~”夜昙朝着那群蓝蓝绿绿的伸出魔爪。
孔雀们被她身上散发的气场惊得四处跑,转眼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别走呀!”夜昙想去追。
“等等”,神君无奈地抓住夜昙的手:“你先在这等我一下。”
婚礼可还在继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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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是想找只兽界的孔雀,给自家娘子买根孔雀翎玩玩。
他出去找了一圈,好容易碰上一只,哦不,是一位孔雀族的姑娘。看样子,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一身金黄碧绿的衣裙,上附有漂亮的翎羽,正闪着七色的光芒。
光看这穿着打扮便可知道,她的法力绝不低。
“姑娘请留步”,少典有琴向那女子施了个礼。
只是,女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先出了声。
一个言:“哪里来的,休要挡路!”
另一个道:“我家公主可没工夫和你说话!”
公主?怪不得身边的侍女都如此娇矜,少典有琴略感惊讶。
“失礼了,姑娘莫非是孔雀族的公主?”
是的话就更好了,她的孔雀翎定然好看。
神君再度拱了拱手,继续放低姿态。
求人嘛,自然要好声好气,能达到目的就行。
“正是。”那孔雀公主一脸理所当然。她没想到,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之中,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
她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不速之客,到底没发作。
事实就是,生得好看的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宽容。
这道理四界皆然。
“见过殿下”,少典有琴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开门见山道:“不知可否请您赐下一物?”
“何物?”闻言,孔雀公主唇边漾起了一个笑。
她正好无聊,此刻玩心又起。
“想求您赐一根孔雀翎”,神君补充道:“您尽管开价。”
“一般的孔雀翎,市场上便可买到,缘何不买,却来问我要?”孔雀公主奇道。她们孔雀一族的翎羽,不过就是好看罢了,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市面上多得是商贩来羽族聚居地捡漏,然后再拿去卖钱的。
“自然是因在下所求并非一般,才想请您割爱。”
“哦~但我的孔雀翎却是有价无市”,孔雀公主也反应过来,“你是要送人?”
“非常之物,自然是赠非常之人”,闻言,神君笑道:“在下的娘子颇为喜欢。”
“哦,原来是爱妻喜欢啊……”孔雀公主玩味地笑了笑,伸手捋了捋鬓边碎发:“那好,就赐你一根吧。”说罢,她挥了挥芊芊素手,大方道:“我也不要你钱了。”
话音刚落,一根羽翎便已落入她的掌中。
身边两名丫鬟面面相觑。
她们也没想到,今日自家公主居然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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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得了根上好孔雀翎,便回转婚礼现场来找自家娘子。
没想到的是,夜昙居然又在发呆。
只是,这发呆的对象却翻天覆地了,已经从蓝色的孔雀们变成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男人!
神君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原因无他,这人还是个美男子。
这人……还穿着他们家昙儿最喜欢的紫衣,腰间束着云龙纹样的白色腰带。
如此一来,居然衬得那妖媚气质中也透出些高洁雅致来。
且明明是个晴天,偏生撑着一把洁白的伞。
装什么装啊!
神君心下不爽。
他全然忘了,闻人还给夜昙送过连阳光都不怎么能遮挡的花伞。
相较起来,紫衣男子晴天打伞,也算不上什么。
“昙儿!”神君抬起受,试图用袖子遮住了陶醉在美色之中的自家娘子的双眼。
他是想要她想一想姻缘没错,但并非是要她盯着旁的男子不放的!
他还没大度到这种程度。
奈何他戴了束袖,效果不佳。
“干嘛啦!”夜昙左躲右闪,想要继续避开他的遮挡。眼前人便跟着她,直接拿身子挡住她视线,如山岳一般,完全不给她一点偷看的机会。
“哼!”夜昙无计可施,只好重新坐回座位上,两手托腮,气鼓鼓的。
“你看”,神君将手中的孔雀翎递出,那羽毛还在发着幽光,“喜欢吗?”
“好看!”夜昙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立马狗腿道:“谢谢师父~”
少典有琴看了看夜昙头上。
他之前就给她扎了个高马尾,此时她头上空空,什么也没戴。
自己身边也没有合适的首饰,不如就先用孔雀翎先粗粗装饰一下,回去再给她弄点更精致的发饰。
“帮你戴上?”
夜昙乖乖将脑袋伸过去。
就在少典有琴将孔雀翎绑到她的马尾辫上的一会儿功夫,她嘴里还不忘记念叨:“方才那人可真好看啊!”
她到底也没忘记了那男狐狸精。
“人都走了!”
哪里是人,分明是妖。
那妖也不知原身为何物。
且他打扮起来也不比方才那人差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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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宴会过后,他二人便往回走。
“怎么了,这么安静?”夜昙见少典有琴不像平时那么嘴碎,有些奇怪。
“没什么。”他那是醋的。
本想着要让自家娘子慢慢开窍的,谁知又这么不巧,碰到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狐狸精。
“咱们现在去哪?”夜昙并没有一点自觉,继续火上浇油:“你不是说今日休沐吗?既然如此,我想去找方才那美男子聊聊……”
“不行!”话一出口,神君也觉得自己语气有那么些强硬,还有点带酸,赶紧补救:“还有事呢!”
“什么事?”夜昙眨巴眨巴眼。
“陪你去租房!”早上分明还嚷着要去看房的,现在见了美男子,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哦哦哦!”夜昙尴尬地笑了笑。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她拉住自家师父的手晃了晃。
挑了一下午,最后,夜昙租了兽界梅林村东头的一处木屋。
那里门庭小巷幽静,正适合居住。
离光夜昙一通撒娇,顺带又逼自己的师父答应了拿他的家私和帐幔床榻席子等日常用具来填补她这空屋。
少典有琴望着夜昙,一边笑,一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到底是当师父,还是当徒弟啊?
自古以来,明明都应该是徒弟孝敬师父的才是。
但自家娘子有求,他自然要答应。
不过……这样也好。
他正愁没法子推进自己的计划呢!
“那明天我来替你布置,你先去完成这单吧。”少典有琴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
夜昙接过一看,只见单子上写:
兽界竹坞。
从采花贼手中营救一人。
赏格:千金。
夜昙瞪大了眼睛。
采花贼怎么那么多?!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这是!
难道是因为春天来了?又到了小动物们繁衍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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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昙打发了师父继续做苦力,自己便来到了竹屋附近。
夜昙本以为,对付一个采花贼,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肯定不会再重蹈那日的覆辙了!
谁能料到,竹屋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机关。光是破阵,就已经耗了她一整日。
待到破除最后一重机关,天都已经黑了!
夜昙摸了摸开始咕噜噜乱叫的肚子,有些懊悔。
早知道她应该带点糕点什么的,现在口袋里只有瓜子。
怎么吃得饱嘛!
兽界竹屋,原是没有情的住所,离刺客香堂也近。
竹屋,哦不,现在应当改名叫桃花坞了,布置得十分贴合闻人有琴的审美。
香风阵阵,丝竹声声。楼台之上,银钩挂起珠帘,一贵公子一身粉色如桃花盛开。
竹屋此时早已今非昔比。
原是神君连夜布置的。
如今,他正等在竹屋之中,等着自家娘子来“美救英雄”。
夜昙被层层叠叠的粉色轻纱兜头,差点就误会了此间主人是个姑娘。
她赶紧用手扯下了头上的纱,终于看见了远处那粉衣的身影。
不是,这是“采花贼”还是“花”啊?
夜昙于原地思索了片刻,又拿出手上的单子瞧了好一会,觉得大概,也许,这就是她要营救的目标?
没想到这采花贼居然这么重口,连男人也绑。绑也就绑了,还把屋子搞得和闺阁女子住的一样。
变态!
夜昙一边转过十二道斧钺屏风,一边悄悄咒骂着采花贼。要不是这次的任务只是救人,她定要将那采花贼也就地正法了。
纱帘依旧随风飞舞,隔帘相望,人影绰约。
夜昙有些恍惚。
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怕就是这样了。
听到外间传来的响动,这美人施施然转过身来。
是大美人!
夜昙大惊。
而且……为什么长得和没有情这么像啊?
她这么想了,便也这么问了。
眼前的粉衣男子明明五官和她师父长得一模一样,却别有一番勾魂夺魄般的风情。
长身玉立,风姿特秀,偏生又要着粉色。
似淡又浓……此间滋味,她也说不上来。
卓尔不群,难以描摹。
“你说是为什么呢?”扮作闻人的少典有琴轻笑一声,此时正学着他的语速缓缓开口。
还不是因为她昨日看狐狸精看呆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要用同款的美丽打败潜在的情敌。
“我在修炼的时候,看到好看的人,自然就会变来。”
为此,他甚至不惜自认是妖精。
“来日,我若是有心情了,自然也会换作别的样子了。”说罢,少典有琴便展开手中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开始明知故问,“姑娘,你是谁,来这竹屋,所为何事?”他一边说,一边向夜昙的方向走了几步,带起泠泠声响。
“我是来救你的……”夜昙边说边循着那响动望去。
这时她才看清,眼前男子及地的粉色衣摆处,还拖出一根粗粗的铁链,链条的另一端,绑在房间的梁柱上。
夜昙好奇地蹲下去,摸了摸那链条。
“你别担心啊,我这就把链条劈了!”说罢,夜昙也不管这粉衣妖精同不同意,直接蹲下,就拿起美人刺劈砍了。
“砰——”金石相击之声传来,震得夜昙手都有些发麻。
然定睛之时,她才发现,锁着这粉衣妖精的铁链纹丝未动。
居然没反应?!既然一下不成,就多来几下好了!
头上的孔雀翎轻薄,此时正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二人相顾无言。
夜昙是懵了,她的美人刺一向削铁如泥,这铁链不知道又是什么法宝,居然能扛得住她引以为傲的兵器。
神君自然是有备而来。此铁链的材质乃是九天玄铁打造,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断。若不然,马上被她救了,他还演些什么?
夜昙不死心,又开始用美人刺劈拴着铁链的柱子。
但还是失败了。
这柱子当然也被神君动过手脚了。
“方才是意外啊,没事啊,不必担心!”夜昙收回美人刺,又从怀里拿出一药瓶:“……我再换一个。”说着,她便将那瓶中的药倒了出来。
神君瞥见那药瓶上的字,身子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化骨散。
他尚来不及阻止,那药水便激得千年玄铁也泛起了白色的烟雾。
少典有琴僵立着,不敢动弹。
看着样子,被这玩意儿溅到,那可不是好玩的啊!
等白雾散去,玄铁却是纹丝未动,神君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法宝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姑娘方才说是来救闻人的?姑娘的心意,闻人感激不尽”,神君向夜昙深深一揖:“敢问姑娘芳名?”
“叫我女侠!”
“女……侠?”神君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是忧,喜的是昙儿越来越有江湖经验,忧的是这意味着他获得娘子信任的难度也随之增加了。
“姑娘为何不肯相告姓名?闻人将来若能脱困,也好报答一二。”
“不必了,都是江湖儿女嘛~”夜昙打着哈哈,“姓名何足道也!”
她为何要随意向陌生人公布自己的大名啊?
见夜昙不肯说,神君也不再纠结此事。至此,事情都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转身就去拿花瓶中的那株白色花骨朵。
正是昙花。
月上中天,想是再过不久就会开花了。
少典有琴端详了会手中之花,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此时,轻风漾起,他的头发丝不巧飘到了站在身后的夜昙嘴里。
“呸呸呸……”夜昙赶紧吐了出来,又用袖子抹了抹嘴,有些嫌弃。
带有浅浅水痕的发丝又随风飘回,紧紧贴在闻人那粉色的衣服上。
待他转身之时,夜昙又忙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正经样子来。
大美人转身之际,又带起了一阵香风,弄得夜昙有些心痒。
她用手摸了摸鼻子。
香气也太浓了,大约是这叫闻人的狐狸精身上的。
夜昙吸了吸鼻子。
是浓郁的兰香。
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他被采花贼劫色,或许也真的是有自己的原因吧?夜昙暗暗腹诽着眼前这骚包妖精。
少典有琴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将手中的昙花别于夜昙头上。
“既然姑娘不愿相告名姓,那闻人就以‘月下’称呼姑娘,可好?”
“为什么要给我取这种名字?”夜昙狐疑地摸了摸头上的花苞。
莫非这厮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调戏自己?
“姑娘,有道是入乡随俗,行走江湖是一定要有花名的。”神君耐心解释道。
“那你可以叫我花花呀!”
花名嘛,当然是要越吉利越好,越花越好咯。
“呃……”这未免太不高洁雅致了,“闻人是觉得,‘花花’显然配不起姑娘的隽秀风姿。”
“那行吧,月下就月下”,夜昙没心思再东拉西扯,她想多打听打听那采花贼的情报,也好想办法将那劳什子的铁链剪断了,“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正是”,神君赶紧点头称是,“月下有心救我,闻人很是感激。但绑架我至此的妖精神通广大,凭月下一人,怕是斗他不过……依闻人看,月下还是速速离开吧,免得跟着我受了无妄之灾。”随后,少典有琴又从袖中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只是,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想劳烦姑娘将此信送到兽界酒楼缤纷馆,交予馆中的老板娘。”
“绑你来的是什么妖物?”夜昙接过信件,放入怀中,复又追问道。
只有救出来他,她才有钱拿呀!
“月下,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虽然神君做好了编故事拖时间的准备,心下却也难免焦急。明明说好的,他们怎么还不来。
正思想间,房中的屏风突然被人移开了。
“什么人!”夜昙举起美人刺。
因此,她并未看到自己背后的人正在朝着不速之客使劲儿使眼色。
神君是在示意对方,可千万别掉链子,要按着说好的剧本来。
眼前之人是一粉衣女子。
这是怎么了?莫非她今日掉进了红粉窟了?
“你又是什么妖精?”夜昙转头看向闻人,有些疑惑:“又是一身粉,难不成她是你妹妹?”
“胡说什么呢你!奴家是爱慕闻人公子,所以才穿成这样啊!”眼前的高挑女子抱起双臂,有些不满道。
倒是挺娇俏啊!夜昙觑着这女子,见她五官精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且身量还很高,骨骼却纤细。
还别说,她真是挺羡慕的。
夜昙眼前这粉衣女子原是帝岚绝。此时,他正假装亲热地迎上前去,一手揽住少典有琴的胳膊,一手捂着嘴假笑:“闻人公子,才一会儿的功夫不见,怎么又给奴家找来个妹妹?”还别说,语气中倒真是有些拈酸吃醋的阴阳怪气。
“兰儿,你听我解释……”神君也伸出手,但却是恰到好处地做出了欲拒还迎的意味。
瞧在夜昙眼里,多少带了几分不敢得罪这女子的小心翼翼。
“莫非是你绑架的他?”夜昙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采花贼?!”到底是自己孤陋寡闻了,真没想到,原来还是个女贼啊!
“谁说的!”
话音刚落,帝岚绝也自知方才喊得大声了些,怕夜昙察觉,他赶忙一手捂嘴娇笑,一手捋着自己胸前的头发,以示自己是个柔弱美娇娘:“闻人公子,那是奴家请来的客人啊~”
“方才他已经同意了接下来要去我家做客了!”夜昙才不会被这种托词唬住了:“行了,你赶紧放人吧!”
“那怎么行!”帝岚绝用眼神示意神君,就瞧他的吧!“说好的,闻人公子要在奴家这小住几月的~”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夜昙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决定不再迂回,“开个价吧!”
“除非……”帝岚绝玩了玩自己的头发,“除非你留下。”
一旁的神君也震惊了。
帝岚绝!!!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你还想男女通吃啊!”夜昙脱口而出,“想得美啊你!”
她是为了赏格而来的,又不是来无私奉献的,怎么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嘛!夜昙复又举起了美人刺。
既然谈不拢价格,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兰儿!”一抹绿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此时,一英俊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大王!”帝岚绝反应很快。
“你又是谁啊?”今夜怎么这么热闹啊?
夜昙打量这眼前人。娇小玲珑的,若是唇上没有胡须,她还真会以为这人是个娟秀女子。
不过么,这兽界好像一向来就是女强男弱来着。
如此……夜昙摸了摸下巴,那这一切也……颇为合理了?
这绿衣人原是紫芜。
“本王乃是兽界的王爷。”少典紫芜开始了她的表演。
“大王大王,她欺负我~”帝岚绝赶紧躲到紫芜身后。
“什么什么!”紫芜试图揽住帝岚绝,奈何对方身量比她更高,只好改作小鸟依人状。她一手抱住帝岚绝的胳膊,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粗声粗气道:“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如此胆大包天,敢欺负我家夫人?”
“……”此时,夜昙的嘴巴里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自家夫人在他眼前养小白脸,他居然还乐呵呵的,难怪这大王穿的一身翠绿了。
不过,兽界玩得可真花啊。
这不知哪里来的大王,浑身冒着绿光,居然还能无条件地维护出轨的夫人。
这对真爱让她心中顿生一股高山仰止之感。
夜昙一边摇头一边开始鼓掌。
绝!
只是,赞叹归赞叹……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闻人,本姑娘下次再来救你啊!”
夜昙决定脚底抹油,飞快地从一扇窗户处跳了出去。
溜了溜了。
“怎么样?”帝岚绝抱臂:“你打算怎么谢我们啊?”这次他的牺牲也很大好吗?
闻言,紫芜打了他一下,“兄长,紫芜方才演得好吗?”她只关心自己的演技是否优秀。
“很好。”神君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又给了一旁的帝岚绝一个肯定的眼神。
至于感谢么……他方才可没全按剧本走!!!
“……”看在紫芜的面子上,帝岚绝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兄长,我跟你说啊……”紫芜凑到神君耳边低语几句。
“知道了。”少典有琴点了点头。
到目前为止,计划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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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离开竹屋后,便返回了她刚租下的小木屋。
推开门,她发现屋里的陈设都已经摆得整整齐齐了。
正是神君趁着夜昙与那竹屋之外的机关周旋之时布置的。
看来自己的师父真的是极其靠谱啊!
夜昙很是满意地躺在熏得香喷喷的床褥之上,又捞起床头案几之上的一块糕点,美滋滋地咬了口,在嘴里含着。
嗯,这桂花糕她很是喜欢!
此时,夜昙才发现那盛放糕点的果盘之下,还压着一张小花笺。
她一把抽出花笺,只见上有手书几行——
晚上别吃太多,早点睡。
“哼!”真啰嗦!
夜昙哼哼唧唧的,又咬了口手上的糕点。
既然特地备了糕点,不就是让她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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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夜昙带着闻人给的手信,来到兽界的有名的酒楼——缤纷馆。
眼前这酒楼,总体而言,是相当气派。门口的四根立柱上盘有祥云纹样。明明是白日,翘角楼上却点着许多灯笼,一副不差钱的豪奢样子。
重楼叠嶂,位置也好。这不,才刚到饭点,就已经几乎坐满了。且客人几乎全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
说起这缤纷馆的历史,不长不短,也有几十年了。
但在这几十年间,能长盛不衰,想必自有它的经营之道。
夜昙大摇大摆地走进缤纷馆,正在挨个欣赏里面的风流才子呢,一绿眉毛的小厮便眼尖地迎上来:“客官,这边请。”
“老板娘?”瞥到夜昙的一瞬间,那伙计也像是被吓到了:“您怎么来了?老板没和您一起来吗?”要知道,他们家老板和老板娘几乎是常年不见踪影的。
“什么老板娘!”夜昙不满道:“本姑娘还没嫁人呢!你这有雅间吗?”
她此次来,就是来找这缤纷馆的老板娘的。
“呃……”伙计有些怔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认错了人。毕竟,也太久没见了。他只好打着哈哈道:“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眼拙,认错了人!贵客您楼上请——”
雅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夜昙点了几个招牌菜,又将菜单还给小厮:“小二,你们老板娘在吗?”
“我们老板娘不在啊。”看来真的是他认错人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找她。”夜昙并不想无功而返。
“姑娘,小的是真的不知我们老板娘何时会回来……”说到这里,那小厮突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姑娘若有事,也可以和咱们老板的娘亲商量的。她说过,大约午饭时分就回来了。”几天前,她突然带着他们家公子的信物出现在缤纷馆中,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还别说,他们家老板的娘长得可是真年轻,说是姐姐他都信。
夜昙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老板的娘……嗯……四舍五入一下,自然也是老板娘了吧。
“……好吧,等她来了,你就将她请过来吧”,说着,夜昙便抛出一片金叶子以作打赏:“先下去吧。”
“姑娘放心!”小厮应声而退。
———————
约莫午时一刻,神君和霓虹从刺客香堂出发,踏入了缤纷馆。
昨夜紫芜在他耳边说的悄悄话,就是告诉他,母神来看他们了。
谁知道他二人刚踏入缤纷馆的大门,馆中的男男女女,有一大半都刷地站了起来,纷纷围拢过来。
“是琴郎!”有人激动万分。
“琴郎来了!”有人向内喊话。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子终于来了啊!”说话的是另一风流公子。
“……”
这动静弄得少典有琴始料未及,一旁的霓虹在猝不及防之间,也被生生地挤出了几丈远。
这怎么回事啊?!神君看了看自己。
红发黑衣,他现在的打扮分明就和闻人八竿子打不着啊。方才母神明明也说他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还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是不是兽界的新风尚。
“快来快来,琴郎今日又作新的装扮了!”
“琴郎,此次你扮演的是野人吗?”有一女子好奇道。
“呃……不是!”哪里就是野人了!
少典有琴终于想起来,开口的是万花谷的绿俏姑娘,当初闻人还在簿子里赞她“月出皎兮”来着。
他不禁捂住额头。
如今围着自己的,都是当初闻人的客人。
闻人欠下的债,到底是没那么容易就能还清了的。
果然,人是不能做错事的,都几十年了他还得继续还账。
早知道,他就应该打扮得和辣目最落魄的时候一样,披头散发,破衣烂衫,胡子拉碴的。
不应该因为洁癖,因为母神在,就不肯自毁形象。
神君深深懊悔中。
“这……”神族一向和善有礼,天后何尝见过这种动静。但她瞧着这帮人好像都是自己儿子的朋友,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且有琴还在那用眼神向她示意自己没事,便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夜昙听到动静,也从房间中出来,朝着楼下望去。
只见一红发黑衣的男子正被一群穿得五彩斑斓的女子们簇拥着。
哦不,夜昙定睛一看,才看清那下面的还有几位男子。
此时,楼下的红发男子周围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至于这楼上么,也沦陷了,挤满了小娘子们。
夜昙趴在楼檐边上一边吃瓜一边磕着缤纷馆免费赠送的瓜子。
“呜呜……”她身边正好还有一个咬着手帕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嘴里还喊着“郎君”“郎君”的。
“姑娘,你为何哭啊?”听到“郎君”二字,夜昙很是好奇,“怎么了,这下面的难道是你家夫君吗?”莫非她是来捉奸的?
她就知道这缤纷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酒楼!
不然何以如此长盛不衰。
“呜呜呜——郎君——琴郎——”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纯粹只是太激动了。
“别担心啊,男人嘛,只要你平时就把他榨干,他自然就没这精力拈花惹草了!”夜昙完全不知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惹得那哭花了妆容的小姑娘都向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都说了,你们认错人了!”神君被缠得也有些恼怒,不小心就大声了点。
此时,夜昙才看清这人的脸。
不是吧,她师父的脸在兽界就这么受欢迎吗?一个两个妖精都要用。
不可能吧?这人莫不是就是闻人!?
那他就是从头到尾都是在耍她咯!?
这么多情人,这么多风流债,大渣男啊!
想到这里,夜昙怒不可遏。她运起内力,脚尖一点楼上勾栏,直接从半空落下,又深吸一口气,将有些愣神的辣目有琴提溜上了二楼。
“哐当”,雅间的门被关上了。
——————
包厢里。
“闻人公子,骗人好玩吗?”
“不是……”神君学着记忆中辣目的样子,开始装结巴,“闻人。”
“我”,他非常无辜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是人。”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嘛!
夜昙无语。
等等!
这人看着……
夜昙又紧紧地盯着这红发男子看了半晌。
从头到尾,神君都很是乖巧地坐着。
此时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这人看着好像有点傻。
夜昙得出了结论。
和那个叫闻人的粉衣服渣男不像是同一个人。
“你真是人?”
“嗯!”辣目重重点头。除此之外,并不多言。
他是在等着夜昙继续发问。
“那你为什么会到兽界?为什么会来缤纷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闻人的妖精?或者,你认不认识没有情?他不会是你兄弟吧?”
果不其然,夜昙又问了一串问题。
“我,从人界来”,辣目神君继续一个个往外蹦字,“缤纷馆,老板娘,买我。”
“闻人,不认识”,少典有琴继续装蒜,“没有情,是谁?”为了一下子让自家娘子遍历三次情劫,不遭受轮回之苦,他也是拼了。
“那你叫什么?”
“辣目。”
“呃……”天呐,这人大概率是傻子,不然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你这……是真名吗?”夜昙艰难发问。
“嗯,火辣,醒目。”神君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亏他当初还真信了这是夸奖的话。
傻到不堪回首啊。
——————
“这么说,你是跟缤纷馆老板娘签了卖身契?”好容易听完辣目的陈述,夜昙终于了解了个大概。
“嗯。”辣目神君继续点头。
“……”真是智商不高的样子,不会是被拐卖到兽界的吧?
夜昙在心中偷偷地比较着自己的师父和眼面前疑似傻子的红发男子。
长得像,际遇倒是天差地别的。
“老板娘给了你多少钱?”
闻言,少典有琴伸出手,给夜昙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百两?”夜昙猜测道。
“三两银。”哪有这么高。当初没有情也了解过贩人市场的行情,终究因为此事太过缺德而作罢。
故而,神君对这行情也算了解。
“什么?!”夜昙直接拍案而起,“这么黑!”
她要不要也去贩几个啊?也算是符合她魔教妖女的定位。
那么一瞬间,夜昙在心里飞快地打着小算盘。但青葵的脸又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不得已,夜昙只能含恨放弃。
“没人逼你?你真是自愿来的?”
辣目重重点头,夜昙却还是不明白,继续追问道:“那……你很缺钱吗?”
“嗯,有事,要用钱。”说到这,神君便不再多言了。
主要是他还没想好要编个什么理由。
夜昙到底也没有强迫他说什么。
人生在世,到底苦多乐少。
虽是萍水相逢,夜昙却有点同情起辣目来,因为她也很缺钱。
而且……在兽界中心,大家都属于外乡人嘛。都是初来乍到的,到处被别人骗。这不,她也是被没有情骗,被那个叫闻人的骗。
此时,离光夜昙已经在心里将辣目划分为和她一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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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差不多了,该要的情报,夜昙也都打听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欲走。
辣目便送夜昙出门。
他们聊天这会儿功夫,霓虹也已经安抚了激动的男男女女,向客人们承诺,日后,闻人会经常光顾缤纷馆,让他们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于是,人潮也渐渐退去。
路过大堂时,坐着的霓虹也起了身,迎向他二人。
“昙……”话说了一半,她赶紧改了口,“听说姑娘在找缤纷馆主事之人?”
夜昙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长得很是温婉,看起来也不像老板的娘,果然就是老板娘本人嘛,“姐姐,你是这里的老板娘吗?”
“这……”霓虹望了望儿子。少典有琴此刻正冲她点头,赶紧改口,“正是,姑娘随我来。”
一楼雅间。
“姐姐,有位叫闻人的公子让我把信交给缤纷馆的老板娘。”说着,夜昙将怀中的信件递了出去。
霓虹便拆开信来看。
“姐姐,问你个事儿?”夜昙非常自来熟地挽上霓虹的胳膊:“你和那个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闻人他……原先却是一直在这酒楼里的”,霓虹与自家儿子对视一眼,便开始按照说好了的演。
漫长的神生中,她倒是从未说过谎,因此,心中多少有些雀跃,也暗暗有些兴奋。
“但前几日就突然失踪了”,霓虹换上了一副严肃中透着焦急的表情:“我们都很担心他。不想现下终于有了音信……只是,按信中所言,那采花贼本领高强,却是如何是好?”
一旁的神君发觉了,她母神怕是真的演上瘾了。
这演戏上瘾可能真的会传染,从昙儿开始,这下他们全家都要乐在其中了。
“姐姐,你不是刚买了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吗?”夜昙自以为看透了缤纷馆主人的心思,便试探道:“不正是用来替代闻人的吗?难道姐姐你还想要救他回来?”
“姑娘有所不知”,霓虹思虑片刻,才缓缓开口:“要培养一个若闻人这般能迎宾接客的,可是要费上不少年月”,说罢,她牵起夜昙的双手,“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还望姑娘,不,望女侠你能够帮我救回他。事成之后,缤纷馆定有重谢。”
“那……行吧。”夜昙嘴上虽然答应的勉勉强强,心中却是窃喜。
又是双份赏金哎!
虽然那铁链子一时还挺难搞的,但她可以去求师父啊。
没有情也算是神通广大了。
“姐姐,那咱们就来说说这个酬金的事情吧……”夜昙两眼放光。
神君虽然站得有点远,但也仿佛能听到自家娘子内心那打得啪啪作响的算盘声了。
真是个小财迷。
说话间,夜昙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辣目。
他和闻人那厮,可谓是天差地别。
到时候正主回来了,应该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她也可以顺便把他送回人界。
反正才三两银子买来的,不值什么钱。
此时,还不知道已经被自家娘子定义为“不值钱”的神君还在学着辣目,继续冲她傻笑。
虽然感觉也没几个人在追了,还是说一句,整个故事的构思基本完成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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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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