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风水轮流转。
这会儿么,就轮到夜昙被强抢了。
“欸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要干嘛啊?”
谁能想得到,那个赵家女儿,吃了仙丹,身体好了,又看这“李秦”着实长得好看,就派人来抢自己夫君。
夜昙挥挥手,赶狗一样:“去去去,你夫君不在这。”
赵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上回又受了离光夜昙的一番折辱,这回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召集了好些个杂毛道士。
夜昙却也半点不虚。
她掏掏自家乾坤袋,撸出一个骨头?木头?状的玩意儿来。
“嘿,这是有名的法宝,神仙骨!”
夜昙姑奶奶几乎是瞬间就取好了名字。
“砰砰砰——”
挥得虎虎生风,把人打得哗啦啦的。
其实她之前还有用她有琴的骨头做过一套牛骨头弓箭。
后来发现……那不是用一次少一次么?
失策!
于是那宝贝就一直被夜昙放在乾坤袋里吃灰。
一阵鸡飞狗跳后,夜昙叉腰站在满地打滚的道士中间,收好自己的牛骨头杖子。
她踹了踹脚边装死的道士,同努力阻拦但终究因为技不如人而放弃的少典有琴吐槽。
“你说哦,这赵家小姐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抢亲用道士?怎么不请个戏班子来敲锣打鼓?要找夫君,应该去城南冰人馆吧。”
她还顺着手顺着便,就把赵家小姐雇来当打手的道士都给掏干净了。
少典有琴:“……”
他想要劝说,却觉得……劝也没用。
眼前这个,分明就是盖天下有名的贼头。
夜昙已经兴奋地蹲下来,开始挨个儿搜刮道士的乾坤袋。
“宝贝儿~等着急了吧~我来啦~”
有道是贼不走空嘛。
一箭双雕!
“啧啧……”
夜昙摸出个铜镜掂了掂。
“感觉也卖不了几个钱。”
又扯出个绣着符咒的布袋。
刚扯开绳结,红光暴涨。
是个小姑娘。
当然是个小妖精。
但是吧,看上去有点虚弱。
“哦豁!”夜昙用牛骨头戳戳少女圆润的脸颊。
没想到这趟居然还能偷出一个姑娘来。
“赵家小姐雇道士抢亲,结果道士偷藏小妖精?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士......”
“我们……”
少典有琴看看夜昙,又看看地上这个虚弱的小姑娘:“要带她走么?”
很明显,她是妖怪。
还很虚弱。
“当然!本姑娘我呀,得了不偷东西就会死的毛病。咱们找个花街,把这花姑娘出手,还能赚不少呢~”
夜昙胡咧乱沁。
毕竟她素来就爱行侠仗义(坑蒙拐骗)。
蹦蹦跳跳的。
就将道士剥光了,五花大绑后,在城楼上头吊成一个个蚕蛹。
拍拍手,又鬼鬼祟祟地将小姑娘带回来自家。
“哎呦,仔细一看还长得不错。治好了真能卖上不少钱呢!”
“夜昙!”
看到自家夫君的谴责眼神,她旋即改口。
“哎呀,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速度就像大风车。
夜昙和少典有琴正围着小姑娘准备治疗。
幽光浮动,灵气氤氲。
二人神色凝重,指诀捻动间,法阵渐成。
就在这关头,忽有一道绿光疾射而入,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少典有琴头顶。
“哈哈哈哈——”
夜昙看乐子看得很开心。
她就差拿手捶地了。
“你好绿啊啊啊哈哈哈哈——”
“……”
无端被个假冒的娘子说自己身冒绿光……
总觉得有点微妙。
“我……”
少典有琴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头顶那道绿光忽地一颤。
竟化作一团——滚在地上。
通体翠绿,还毛茸茸的,活脱脱一颗成了精的猕猴桃。
猕猴桃精看看夜昙,又看看少典有琴。
他愣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扑上来:“是你们伤了她?!我跟你拼了!”
被夜昙一指按在脑门上,两只小手还在那抡圆了舞成风车。
“……”
夜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家下巴。
看起来这妖精不太聪明的样子。
少典有琴身形一晃,自夜昙的魔爪下将这绿得发光的圆滚滚捞出来。
他袖风轻拂,那妖精便被轻轻推后几步。
“阁下莫要误会,我们是想救她。”
闻言,猕猴桃精一愣,将信将疑地瞅了瞅少典有琴,又望了望边上那有进气没出气的小姑娘,声音颤了颤。
“你……你们真能救她?”
“我能杀了那群抓她的□□士,嘿嘿……”
夜昙公主大言不惭——仿佛这很光荣一样。
眼见绿刺团儿整张脸都垮掉。
少典有琴脸上也泛起不忍。
她转转眼珠,又开始逗夫君。
“救她么,也不是不行啊……”
剩下两个异口同声。
“你有法子?”
“是啊。”
夜昙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少典有琴。
“就是啊……我的法力现在不太够,你不是修士么,如果你用内丹的话,说不定可以的。”
少典有琴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啊?”他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引到自己身上。
“你也知道,妖怪的妖力都是来源于内丹。除非别的修炼者能够牺牲自己去救助……所以……”
夜昙凑近他,声音格外真诚。
“你愿意吗?”
少典有琴沉默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
“若如此……我会死么?”
目的达到,夜昙狡黠一笑。
“有这可能。事关内丹嘛!那你愿意帮她么?要我说呀,咱们同他们素昧平生,还是别惹这个麻烦了罢!”
说着,她拉了人袖子,做出一副准备撤退的样子来。
“……我不想死。”
少典有琴抬起头,目光越过夜昙,望向远处的虚无。
他语气里带着点浅浅的眷恋与执著。
“我还要等一个人。”
“什么什么!”
夜昙有些憋不住了。
“你等谁啊!”
他不会是背着自己和什么女人有瓜葛吧!
这可不行!
少典有琴从怀里拿出那面随身的镜子。
又将自己在等那个神秘女子之事同夜昙说了。
夜昙研究了下镜子。
发现这是个有通信功能的法宝。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而挑眉。
“不过就是万霞听音的法宝变了个形态嘛。”
又晃晃镜子,酸溜溜地旁敲侧击。
“你可见过那女子容貌?”
少典有琴老实摇头:“未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夜昙酸得:“哼!”
倒是没忘了把镜子往自家怀里塞。
动作熟练得仿佛这法宝天生就该归她所有。
没办法,昧东西已成习惯。
直到少典有琴伸手。
她才气愤地将镜子往他手里一拍。
少典有琴看看她。
夜昙已经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理会自己了。
他望着她赌气的侧影,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将镜子轻轻放在她膝上。
“夜昙,若日后真有一女子来寻我……你帮我对她说,我已经......”
“傻瓜!我骗你的!”
夜昙没好气道。
“不会死,就是……法力可能会没有。”
闻言,少典有琴也松了口气。
“那就是还能重新修炼?”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
“那太好了。”
“是!”
夜昙凑上去。
“你真愿意啊?”
她浅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人。
“不反悔?”
少典有琴点头,唇角扬起温柔弧度:“嗯。”
夜昙恨铁不成钢:“大傻瓜!”
她望着眼前的奄奄一息的牡丹花精和浑身是刺却还探头探脑的猕猴桃精,恨不得当场给人拍成鲜花果饼。
“看什么看!腻腻歪歪的!”
——————
话是这么放出去了。
但夜昙哪里能让她有琴去干这事。
她小小地施了个法。
一缕淡紫灵气轻盈地渡入,就治好了牡丹花精。
“呜……我的花瓣……”
牡丹花精醒来第一眼就哭了。
“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
夜昙的浊气让她原本粉白的花瓣上一层瑰丽的浅紫。
花精哭唧唧的,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猕猴桃赶紧滚过去安慰人。
夜昙则一脸看笑话,还不嫌事儿大地调侃。
“小牡丹呀,变魏紫啦~”
她还当小调哼出来。
“谢谢我呀~不客气呀~钱拿来呀~”
边唱边笑眯眯地伸手。
小牡丹花精呆了一会儿,这才怯生生摇头。
“我……我没有钱的……”
旁边的猕猴桃精慌忙把全身口袋翻个底朝天,抖抖索索捧出几枚铜板。
“……”
夜昙看着那点寒酸铜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咬牙切齿地摸出美人刺。
“没钱就肉偿!快给我变身!”
“变……”
牡丹花精吓得花枝乱颤。
“变什么?”
“这还用说?牡丹花瓣能炸着吃、能酿酒、能做香膏!”
夜昙美人刺轻点小妖精脑袋。
“回去就把你栽到我家梅树旁边,说不定还能杂交出新品种……”
“人家不要嘛!不要变成杂交花!”
牡丹花精越想越悲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昙手中的美人刺又往前递了半分,冰凉的刃尖轻轻挑起牡丹花精的下巴。
“这可由不得你不要~”
她笑得像个逼良为娼无数次的老鸨。
“杂交怎么了?培育出紫霞映雪之类的新品种,可是要名扬四界的。这样本姑娘才能回本!”
“名扬四界有什么用!”
牡丹花精哭得花瓣都在发抖。
“到时候大家都来揪我花瓣做香膏,呜哇……”
她扑进猕猴桃精毛茸茸的怀里。
“阿猕我不活了……"
猕猴桃精手忙脚乱地拍抚她的花瓣。
又看了看夜昙。
他突然一个跃扑,抱住她腿。
“仙子吃我吧!我毛多肉酸,啊不是,我肉甜汁水多,很能饱腹!求您放过小牡丹!”
“阿猕——你不要吃阿猕!”
小牡丹也扑过来,抱住夜昙另一条腿。
夜昙看着哭作一团的俩妖精。
“噗……”
她收起美人刺,抬抬手。
“罢了罢了,等你们还了钱再说。”
不忘耍了耍手中刺。
“猕猴桃,你好生照顾小牡丹,养好身子就出去赚钱还债,若让我发现你们逃跑......”
眯眼。
“下次就真给你们做果饼咯!”
————————
吓唬完两只小妖精,夜昙插着腰感叹。
“哎呀,我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呢!”
又看看少典有琴:“你也不知道夸夸人家,真是木头。”
少典有琴望着她那欢快模样,眉头微蹙。
“夜昙……”
夜昙还在撸今日新得的法宝:“嗯?”
“人和妖……”
少典有琴的声音有些低。
“真的能长时间待在一起么?我们……还是将他们安置在别处吧?”
他之前在书上看过,妖的存在会吸食人的惊奇。
虽然,夜昙看起来法术比自己还强。
但她也是个人。
夜昙满不在乎地挥手,袖间荡开淡淡紫雾。
“怕什么!本姑娘身体倍儿棒~”
说实在的,她自己不吸妖怪精气就已经不错了。
“对了,你帮我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拿到街上出手。”
夜昙麻利地从乾坤袋的分格子里头掏出三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瓶,一包用霞光锦裹着的香膏……
最后她居然还摸出个会自己蹦跶的玉白菜!
“拿到街上出手。”
少典有琴蹲下身,看看那颗原地乱蹦跶转圈圈的玉白菜。
它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这……这真的会有人买?”
他发出灵魂一问。
“怎么没人买!”
夜昙不乐意了,叉腰瞪眼的。
“四界多得是慧眼识珠的人!少来质疑本姑娘的眼光!”
她是觉得所有人品味都和自己一样。
就是这么自信!
“我跟你说。”
夜昙踮着脚跟人窸窸窣窣地咬耳朵。
“起码要这个价格你才能出手。”
“至于这颗白菜么……”
夜昙抱起白菜,强塞在少典有琴怀里,又在人耳边呼呼呵着热气。
她发间的紫昙花饰带着浅淡香气,扫过他下颌。
“你且去城东珠宝铺子门口,等个穿孔雀羽大氅的胖老爷——手伸出来——”
夜昙在人掌心画了个复杂的符咒。
“若他还价,便让白菜跳到他脚背上..……"
少典有琴只觉得掌心发烫。
“这是要强卖?我们这样……不好吧?”
“哪里是强卖了!”
夜昙理直气壮戳他胸口。
“这叫展示!”
“那是个修炼千年的蟾蜍精,就爱收集会动的好东西!”
“哦。”少典有琴老老实实地抱着白菜,又提溜着一堆稀奇古怪,在大多数修者看来都是破铜烂铁的玩意儿,就要去寻市集。
远远看去,倒还真有几分像收破烂的。
未行出几步,腰带却被身后人一下揪住。
夜昙眯着眼警告人,又伸出爪在人眼前比了比。
“总之,要是赚的低于这个数——”
“今晚你就抱着白菜睡柴房!”
那玉白菜突然应景地蹦起来喊。
“柴房!柴房!睡柴房!”
那白菜一边唱一边跳,竟自己跳进夜昙塞给少典有琴的竹篮,还贴心地给自己盖上了绒布。
一颗白菜,也知道要保持神秘感。
“我……尽量。”
少典有琴有些无奈。
转身时,袖风带起满地落花。
——————
没想到,钱是赚着了,却也被一群道士给算计了。
这就是盗窃的下场吧……
少典有琴苦笑。
他卖完了东西。
看见长街有人在吆喝吃食,便想着买些牡丹饼回去给夜昙吃。
结完账,少典有琴提着一包热乎乎的牡丹饼正要回家,却发现随身的清光剑不见了。
“奇怪……”
刚才他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人靠近。
不过,四界之大,能人异士众多……
他想起从前在书里曾经看过一种隔空取物之术。
能在不知不觉中移动物品。
莫不是有贼盯上了自己的清光剑?
事实证明,和贼头混多了,思维总是会变的。
不过……
清光剑乃是他的命剑。
少典有琴闭上眼,感知着命剑的气息。
他走过三条青石板巷。
在一座垂着紫藤的小楼前停下。
小楼静悄悄的。
少典有琴足尖轻点跃上飞檐,衣摆扫落了几瓣紫藤花。
他停在朱漆斑驳的房门外。
敲敲门。
里头无人应门。
少典有琴眉头微蹙。
在紫藤的香气里,他分明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吱呀——”
他推开半掩的房门。
月光透过窗格,照见满地狼藉。
血滴若红梅,溅在山水屏风上。
房中地上躺着一位女子。
而他的命剑……正插在女子的胸口。
少典有琴蹲下来,检查地上的女子。
颈侧冰凉。
已经没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典有琴犹豫片刻,握住剑柄。
命剑当即发出嗡鸣。
“对不起。”
他拔出清光剑。
“我这就给你清洁。”
正当少典有琴犹豫是否要报官时,门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一群道士破门而入。
“妖气冲天!果有孽障害人!”
少典有琴有些意外。
这些道士里居然还有一两个熟人。
正是赵小姐之前雇的那几个,不过都被夜昙打得哭爹喊娘,落花流水。
“诸位,我到来时人已经......”
“休得狡辩!”道士猛地掏出符咒。
“若非妖物,怎会夜半出现在凶案现场?”
“你手上的剑就是最好的证据。”
众人告到衙门里。
少典有琴当然不认。
他本想去分辨清楚,这才答应前去。
公堂之上烛火摇曳。
县令打着哈欠,看着是桩没头没尾的公案,正要拍个惊堂木宣布退堂。
“大人且慢!”
为首的老道却突然呈上一坛雄黄酒。
“大人!是人是妖,一验便知!”
——————
夜昙左等右等的,都没等来他。
用虹光宝睛定了一下位,这才知道他是被抓起来了!
她踹开牢门,就看见少典有琴正盘腿坐在稻草上调息。
“昙儿……”
少典有琴本是盘腿坐在稻草上。
像是入定一般。
这会儿,看到夜昙,立刻试图站起来。
只是动作颇有些艰难。
“你……怎么了?”
夜昙看着他,觉得很不对劲。
“不是!好好的卖个东西怎么能把自己卖到牢里来了。”
她伸手去探他脉。
少典有琴本想避开,但此时他灵力紊乱。
根本不是夜昙的对手。
虽然本来也不是她对手。
面对夜昙的追问,少典有琴却没答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和一个纸包。
“这是卖来的钱,你数数……还有鲜花饼,尝尝?”
夜昙摸摸纸包。
还是热的。
“饼铺老板说……刚出炉的最香。”
“你是不是傻!”
夜昙没好气的。
“笑什么笑!”
见对方还在那根自己傻笑,抓起一个饼就塞在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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