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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这么晚啊!”夜昙嘟着嘴抱怨道。
每天都在外面野,也不知道是野到哪里去了!
神君的心情倒是与夜昙截然相反。
不对不说,有人等着的滋味……
真的很好。
而且,很容易就会让人飘起来。
“怎么了,我你还不放心啊?”这不,神君开始用甜言蜜语哄自家娘子。
“哼!”拜托欸,他有一面可是闻人狐狸啊!
都是拈花惹草的精怪!怎么看都不是让人放心的那种。
“不过……你今天很高兴嘛?”夜昙看出来了,这没有情他多少是有点飘。
嘴角都控制不住得扬起了个弧度。
啧啧,还是蛮养眼的嘛!
夜昙咬着筷子开始感叹“秀色可餐”。
“嗯……”神君点点头。
但……其实他也有那么点伤感就是了。
到最后,他也还是没能保护好那些村民,没能履行对小明的承诺。
当初,自己来石屋寻找昙儿之际,并没有闲情去月窝村,自然也未发现此地的隐患。
现如今,对着小明的灵魂,或许……还是能尽力弥补一二的吧?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夜昙扒完一碗饭,开始刨根问底。
“是这样的,今日我遇到了一位故人。我跟你说……”
神君正准备挑些过去因缘说予夜昙听,不妨石屋外又传来一阵骚动。
“出来!”
“妖女出来!”
“出来妖怪!”
“烧死魔女!”
此时,举着火把的月窝村村民们并着一干不识趣的道人又在石屋外喊叫。
“……”神君无奈扶额。
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个消停。
还颇有些旧梦重温的味道。
“又来了!”夜昙怒摔了碗筷,“看我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还好这碗的材料结实。
等神君默默将碗捡起的时候,桌前早已没了夜昙的身影。
“昙儿,你等等”,少典有琴赶紧追出去。
却见月窝村的村民们请来的捉妖师,正捉着个小孩子。
正是自己傍晚见过的那位老者的孙子——名为狗娃的孩子。
“妖女!快快受俘,便给你个痛快!”一个道士一手提溜着孩子,一手举剑,朝着他们怒喝。
“就凭你们吗?”夜昙抱起手肘,不屑得相当明显。
这也难怪,她又不认识这道士手中的孩子,自然无所谓什么人质不人质的。
“大师们说了,他是被鬼附身了!”
“我们村里原来好好的!道长说了,那小鬼就是你们带来的!”
“对!对!你们不是鬼,就是妖!”
看着请来捉妖的高人都这么说了,那些村民便以为夜昙也是鬼怪妖女之流,纷纷朝着她抡起了铁锹。
“放屁!”面对恶人,夜昙向来是不客气的。要不是神君在一旁拉着她袖子,此刻她怕是早已冲上去给这群人妖不分的玩意儿一点教训了。
“姑奶奶我是人!冤枉好人,指鹿为马,我看你们才是恶鬼!”
“好了,都安静。”此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道人。
“师父。”
“师父。”
道士们行礼后,便自动让开了一条通路。
来人青衣布鞋,是夜昙等人一早见过的万花谷谷主——岩客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老倌啊!”一旁,夜昙小小地“切”了一下。
不就是个道士嘛!她当是谁呢!
谱倒是一直摆得挺大的。
“你这牛鼻子老道又来干什么啊?”夜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昙儿。”神君拉拉夜昙的袖子,暗示自家娘子最好给人家留那么一点点面子。
毕竟都是上面下来的,多少还是要讲点世故的吧?
“大师,您要为我们做主呀!”
“是啊大师!”
“是啊,一定要帮我们降服鬼妖和魔女啊!”
一旁的村民们继续七嘴八舌地嚷嚷了开来。
“安静!”岩客子一甩拂尘,法力也散出来。
在场众人几乎是瞬间被噤了声。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上次他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问。
“……辣目。”神君早已将夜昙护在身后,此时又转头看了看她。
虽然他现在穿得一身白,和辣目毫无干系。
但他不能说是“玄商”,不然当场就得露馅。
“辣目……”岩客子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但他见多识广,好歹是没失态。
“咳……”他咳嗽一声,正色道:“贫道食言了。上次和道友约好了过几日再来讨教,不料却被一些俗事缠身,一直不得空。”
眼见着观中来自月窝村村民的投诉信越积越多,他也不好继续撂挑子,只能抽空来此解决这桩公案。
还好,没费多少气力,他就已经有了些收获。
“辣目道友,贫道的弟子已经抓住了这个为害月窝村的厉鬼。”
先前那些怪事的源头是妖怪,他已经和谷中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前前后后去灭了好几拨。但如今月窝村中孩子们陆续得病这事,倒不是那些妖怪的手笔。
“你说的就是他们手上的孩子?”少典有琴看向道士们手上的狗娃。“他……”他刚要为狗娃稍作辩驳,却一下又止住了话头。
只因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会这样!”明明才分别了没多久。
玄商君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如今的法力很一般,但还是能感觉到,那孩子身上隐隐有一股熟悉的死气。
“道长,请您先把这孩子放下,让我看看。”
“可。”岩客子冲着身后的弟子微微颔首,后者便将那孩子放到了地上。
“啊……一起……玩。”那孩子刚脱桎梏,便开始发出有些凄厉骇人的嘶哑声音,歪歪扭扭地向石屋方向走来。
闻声,一旁的月窝村村民们又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锄头、耙子什么的。
聊胜于无嘛。
“……”少典有琴看着孩子身上冒出的黑气,眉头紧皱。
原因无他,只因这黑气他很熟悉。
“怎么了?”一旁,夜昙自然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数收于眼底。
他露出这种表情……是很严重的意思吗?
“道友看了,也已经知道了吧?”岩客子一甩手中的拂尘,“有恶魇附身在这孩子的身上。若是不尽快斩杀之,这孩子定然是活不了的。”
自己挑石屋解决这事,不仅是为了和月窝村村民澄清真相,也是因为他发现这恶魇,似乎是对石屋有执念。
“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你认识这只恶魇吗?”岩客子一挑眉毛,神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不少。
“魇……”神君喃喃自语。
“魇?”夜昙挑眉。这名字挺熟悉的。
过去,她也在话本上看到过这类鬼怪。关于厉鬼,民间向来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传说,人死之时处于极大的痛苦、愤怒、仇恨或恐惧之中,死后便会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强的能生成厉鬼,化为恶魇。
可是这个不断往外面冒黑气的小孩,虽然看着好像挺渗人的,但那么轻易就被那群牛鼻子道士给抓住了,真的会是那种厉鬼吗?
“……这”,神君显然是已经认出了他……它来。
这是小明的魂魄所化。
魇之所以难成形,主要因其生成需要苛刻的外界条件。
须有大规模的惨死,才能保证足够的怨念凝聚不散。往往是那些遭到大屠杀或者瘟疫的地方,且荒芜多年,才有可能形成恶魇。
当初那个月窝村里的火……或许机缘巧合地造就了这个条件?
之前,少典有琴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小明就是普通的死灵。
人死之后,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的魇,在光的照射下没有影子,唯有阴气重的人可以看见。而鬼,也一样没有影子。
他自然注意不到。
还在阵中之时,少典有琴正被一群死灵包围着,又时时刻刻地忧心着夜昙的事情,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
所以,那些怪异之处,都被他忽略了。
直到现在,少典有琴才认识到,小明不是普通的死灵。
这些日子,由于先前那些被嘲风吸了浊气的兽界女子们一个个都渡劫功成,神族的子弟们也都返回了天上。剩下的,因是女子,也不好继续和个小孩子挤在一屋,所以大多数时候,小明都是一个人住在月窝村的茅屋中的。
加上夜昙还对小明的身份有一些很是离谱的怀疑。
少典有琴原是想,这月窝村有不少与小明同年龄的孩子,应当都是很好的玩伴,便也没有抽时间去陪小明玩耍。
谁能料到……
短短几日,便已势不可逆。
附身在狗娃身上的小明,已成了恶魇。
这究竟是为什么?
原因……他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小明的魂灵已然化为了恶魇,不会再回答他了。
可……狗娃还有救。
石屋前,众人手中举着火把。
那光映照到少典有琴脸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他感觉要睁不开眼睛。
“小明……”
少典有琴闭上眼。
至此,他在诊治那些孩子之时,那些不起眼的言语,终于连成了一线。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和所谓的玩伴玩耍之后,才出现了惊惧及神志失常的情况。
这么说来,小明的情况是一步步恶化的。
惊吓小孩,是为了和他们玩……吗?还是说,本就是为了身体?
毋庸置疑的是,今夜小明想要夺走的是那位故人之孙,也就是狗娃的身体。
因为小明本能地想要继续活下去。
由是,他附身在狗娃身上,获得了鲜活的□□。
若是他们就此放任不管的话,狗娃的身体就会被小明鸠占鹊巢。
这显然是不被允许的。
可恶,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呢!自己为什么不去茅屋里看看他呢!
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发觉的话,小明也不至于一定要面临……
死亡的结局。
“人死不能复生”,此时,岩客子的语气冷冷,全然不复方才温和,“死者复活,是需要代价的。”面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点化方法。
此言犹如一道冰泉激入脑海,让少典有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一下。
“代价……”
代价是什么,显而易见。
“逝去的人已经不属于活人的世界了”,见少典有琴没有反应,岩客子的语气又加重了一些,“道友,我想你应该知道。”
作为执掌一派的知观,岩客子自然能看出少典有琴心中的不忍。
可是,若放任恶魇以活人形态继续出现,它就会不断蚕食生者的生命。为了寻找下一个宿主,说不定它还会以生者死去的亲人为诱饵,诱惑生者走向死亡。
“这不废话嘛!”夜昙站在少典有琴身后听了会儿二人的对话。
话说到这份上,她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个岩客子话中暗含着的谴责之意。
此时,夜昙已经在心里将这个迂腐的牛鼻子老道骂了好几遍。
但……他那话倒是没说错。
那个叫作小明的魇灵,想要活下去的那种强烈的心情,她不是不懂。
可是……
把别的孩子当养分这事……
是真的要不得。
“辣目道友?”岩客子甩了甩拂尘,声音如啸。
“你说话就说话,叫什么啊!”害她头又开始疼了啦!
夜昙忍不住捂起耳朵。
“……我……知道。”他知道,岩客子是让自己动手,方才的高声啸叫,也是为了啸役鬼者,控制恶魇。
此时,少典有琴化剑在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要不还是我去吧?”看着少典有琴为难的样子,夜昙便想替他出头。
这个小明是她有情带来的。
这种事情,总是不熟的人动手比较方便。
但若是让那帮老道动手,他俩在这干站着看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
那只能她来了。
就算是杀小孩子也没关系,对方是厉鬼嘛。
她当然没有心理负担的。
“等等。”夜昙握住美人刺。
她刚要动手,却被拦住。
“……你……”还要保护他吗?
“有情”,夜昙试图劝说:“他已经死了。”
“可是……死了,也不一定就救不了……”神君到底有些不甘心。
他死后,昙儿还不是下界来救神识吗?
死了,也一样可以拘灵。
也许还能行禊以净化呢?
虽然……可能很难。
“可是,这是你的选择,不是他的。”夜昙默默抱上少典有琴手臂,顺便抚了抚。
留下来,对这孩子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不,这是他,还有他母亲的选择。”他只是想帮这孩子实现愿望罢了。
毕竟这孩子是那么想要活着。
少典有琴想起了自己神庙里的那些供果。
那孩子的母亲,当年……也供过。愿望不过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来世平安。
神明对自己的庙宇以及信众的愿望自然是知晓的。
真的,不能救吗?
……若是没有小明的话,自己可能还困在那死者的世界里出不来。
不仅如此,身为辣目的那段光阴中,也是他给了自己最初的温暖。
是小明送他衣服、吃食,教他打水漂,给他编草蚱蜢。
而自己又带给了这孩子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南明离火还夺走了他的性命。
其实倒不如说……那些死亡与诅咒,正是自己带给他的。
他很想要补偿小明,却总是事与愿违。
如今,竟还要亲手了结他的魂魄吗?
想到此处,神君便抬起手。
“昙儿,你退后。”
他还是想施法看看。
虽然这孩子,可能只是那阵幻化出的魂灵,不一定就是小明真正的魂魄。
那么……既然是他自己的执念,自然也要由他负责。
“你疯了!?”一旁,岩客子也有些震惊。
行禊的前提是——被净化的对象自身消除执念、欲念或是恶念。
不然,连行禊者本人也会遭到反噬。
行禊仪式,本来是需要三个人的。但因为反噬的缘故,大部分修行者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所以这仪式也很少被执行,遑论成功。
晦暗而浓黑的夜,鬼魅青色的影子在地面上猛烈地冲撞着。
此时,月窝村村民们在万花谷弟子们的安排下,已经撤离了石屋周围。
冰魄冷空,银月灰土。
随着法力的注入,狗娃身上冒出一个黑影。
那黑影此时已几乎抽离了狗娃的身体,渐渐腾空。
半空之中,是厉声尖叫,但依稀还能辨认出人声。
“哥哥……救……我……”黑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个词。
“……”
因为小明,月窝村的村民小孩都遭殃了。这些孩子也都是别人的亲人。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小明也在向自己求救,他也想活下来……
此时,少典有琴已经不愿去计较小明的魂灵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尽力一试。
另一厢,夜昙虽然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的,但她也不懂这些净化的仪式,只能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一时半会儿,夜昙竟是连自己的头疼都忘记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二人,并且相当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随便打断进行中的仪式,对他们有害无利。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半空中翻腾的黑色影雾……却依旧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少典有琴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一旁,夜昙眼尖地捕捉到有黑色的斑驳,自他后颈处泛起。
那黑影有些模糊,她眯起眼睛,仍旧看得不甚分明。
仿佛浓墨浸染在水中,将散未散。
但那蔓延速度却相当刺眼。
这是怎么了!
夜昙只觉自己心头直突突。
她拿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平复那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莫名其妙的仪式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吧?
不会吧!
突然,半空中那黑色光影大盛,将二人通通笼罩了进去。
“有情!你快停手吧!”夜昙忍不住扑进黑光中,去抱人手臂,“你又不是神!”
即使是神,也没有办法谁都救吧?
看着眼前惨厉的景象,她不觉得他们还能够将他救回来。
而且,她可没那么高尚,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为别人牺牲。
“你已经尽力了!啊!”
“昙儿,你先放开我!”少典有琴刚一开口,唇边便有鲜血流下来。
“听话。”
“……”闻言,夜昙默默抽回手。
她发现了,他身上多出的那些黑色的东西好像会传染。
她明明只是碰了他一下,手上便传来了如针刺一般的疼痛之感。
可是,她根本没有碰他脖子呀!
这样说来的话……
难道说他身上也有那些黑影,只是自己没看到罢了?
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阻止他?
夜昙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显然,普通的劝解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会听。
那……她要不要装昏倒啊?
正在夜昙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之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还是我来吧。”
岩客子举起了手中的拂尘。
自己已经给了他试验的机会。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结局并没有任何不同。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不过大梦一场,那孩子最终还是要回到死者的世界中去的。
“快住手!”少典有琴向着岩客子的方向喊道。
现在,他知道做人有多辛苦,便再说不出什么情念是修行之累这般高高挂起的话。
他放心不下,也放弃不了。
可讽刺的是,当他放不下,想要救人之时,他也是凡人之一。
凡人有的七情六欲,他都有。
而凡人……
对他人的生死,多半是无能为力的。
就像之前,昙儿出了事,自己也……
救不了她。
“辣目!我们受了这孩子爷爷之托。你难道真想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岩客子宏亮的声音里透着严肃,传遍了整个石屋空地。
他们本已将这孩子抓住,没想到一个没看住,就让这小子溜了。
径直往这跑。
那个……孩子。
少典有琴回想起傍晚时分,他颤颤巍巍跪下来感谢自己的样子。
自己当然不能让他的孙子就这样死去。
……
是啊。他不能辜负的何止一人?
越是不想辜负,便越事与愿违。
少典有琴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
远处,岩客子拂尘带起的白雾,弥漫并遮蔽了一整个夜空。
最终,这簇大雾之火,焚尽了一切。
就在这白雾即将散去之时,少典有琴蹲下身,将仍旧人事不省的孩子抱在怀里。
附在狗娃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这意味着灵魂的彻底消散,再没了可以转世的机会。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不是真正的小明。
此刻,他拥抱的,也不仅是那两个孩子。
忽然,少典有琴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自他颈后环上来。
“昙儿……你先放开。”因为刚才的行禊,他身上亦感染了些魇身上的暴戾之气。
她碰到的话会痛的。
“辣目,请你也先放开那孩子!”岩客子已经来到了少典有琴身旁。
“如果你不想他受伤的话。”
“……对不起。”神君默默松开手。
是了,是他考虑不周。
他方才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完全忘记自己身上的戾气也会污染怀中的孩子。
少典有琴看向被万花谷弟子抱起的狗娃。
对不起。
“我说你啊!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要这么凶呀!”
这破道士居然对她有情这么不客气!
有弟子在就了不起呀!她有情明明也有很多弟子呀!
她必须要帮他把场子通通都找回来才行!
哼!
接收到夜昙的怒瞪,岩客子倒是也不恼。
“小姑娘,你用此符水帮他净化一下。”
说着,他拂尘一挥,便幻化出一个葫芦容器来,又将葫芦往夜昙处一丢。
“可缓解疼痛。”
“!!!”
无奈,夜昙只能收回了愤怒的眼神,松开环着的人,转而去接半空中飞来的葫芦。
只是这么一会儿,岩客子已然转身,扬长而去。
……他们二人,除妖之道全然不同。
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啊!?切!”夜昙小声抱怨着。
没办法,她拿人手短嘛。
这么想着,夜昙又晃了晃中的葫芦。
也好确认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不是!
其实……
这牛鼻子老道还算不赖吧。
就是为什么要扔啊!万一她没接住,不小心撒了的话怎么办!哼!
“有情,我们先回去吧”,眼见着屋外的那帮道士们也都撤退了,夜昙揣好葫芦,又抱着少典有琴的手臂摇了摇。
“嗯……”
“头转过去!”
夜昙将人扶回石屋内,又一把将他按坐在床上。
随后,她一手拨开葫芦盖子,一手撩开了神君头发,蘸了些葫芦内的符水,慢慢涂在他脖颈上。
“这很疼吧?”夜昙拿手搓着神君的后脖颈,神君则是在偷偷拿帕子擦唇边血迹。
“我这样的力度……你会不会痛?”
“没事,不疼。”
就是有一些烧灼感而已,少典有琴自然不愿意让夜昙担心。
“啊……”
涂在少典有琴脖颈后的符水次地晕开,那些黑色的斑块,瞬时化作了气雾,直冲夜昙的脑门。
还好她机灵!躲得快!
不然她的头疼病可能就要雪上加霜了。
“怎么了?!”神君赶紧转过头去拉夜昙的手。
“快让我看看。”方才,她可能也被自己身上的戾气感染了。
“哎呀,我这么机灵当然没事啦~”夜昙大方地将双手都怼过去展示。
刚才她早就借着给他涂符水的机会,顺便将自己手指上的黑斑都消除了。
节约用水嘛~
“……”神君的嘴角抽了抽。
……怪不得他感觉她方才搓自己脖子时有些用力。
原来那烧灼感还有一小半是被她搓的!
早知道他就说自己很疼了!
“不过……”夜昙还是忍不住抱怨。
“这水到底加了什么!还黏糊糊的!”
她总觉得这水……脏兮兮的。
方才她没说话,是怕这大少爷洁癖又发作了,现在都涂完了,自然不怕了。
“这是香水。”神君自然是继续有问必答。
“什么什么!?这也能叫香水啊?!”夜昙又将鼻子凑到那葫芦口闻了闻。
“明明就一点香味都没有嘛!”反而还有一股让她觉得怪怪的味道。
“香水是指供奉过天尊的水,是放有香灰的水。”神君略感无奈,夜昙的反应在他预料当中。
“一般,人们都会把符或箓文烧成灰,然后用清水冲合,待澄淀后饮用;当然也有把符箓纸放在白水或加中药的水中煮沸饮用的。”
“真的会有用吗?”
“大部分都是骗人的。但方才那道人却有些道行。”
还好自己只是外敷罢了,如果真的要他喝……
这掺了香灰的水……他也有些喝不下去呀。
“我说你啊!”夜昙自然是将某人的嫌弃表情看在眼里。
“小孩子什么的,随便救救就行了啦!”
“又不是你儿子!”虽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倒不如说,自己就是最喜欢他这点。
但她也不想看他有危险呀!
“什么?”神君有些愣。
她怎么又提到这事了?莫不是还在怀疑小明的身份?
还“什么”呢!
夜昙没好气地狂翻白眼。
“我说——”
“你个大傻瓜!”
这回总能听清了吧!
“……昙儿……”话到嘴边,神君又咽了回去。
好吧,这次是他理亏。
“哼!”
夜昙越想越气,伸手将神君的头强势地扭回去。
她才不要看傻瓜!越看就越生气!
“傻瓜傻瓜大傻瓜!”
“欸?”神君努力想转头跟自家娘子解释。
“别动!”
他身后的夜昙又开始伸手用力薅人头发。
不得不说,没有情这头发冰凉冰凉的,手感甚好。
夜昙越摸越上瘾,气又开始消了。
当然,她也没忘了趁机将自己手上那滑腻腻的符水也通通擦在他发丝上。
这笨蛋活该!哼!
还撒谎说自己不疼!明明她只是碰一碰那刺痛就持续了好久的!
“懂得舍弃放下,方为豪杰,不是吗?你连这都不懂,还不承认自己是大傻瓜吗?”
“……”
也许他是在犯傻吧。
可既是执念,本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的啊。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为了心中所愿,九死未悔呢?
夜昙松了手,发丝又落回神君肩头。
这下光得简直像打了蜡一样了。
反正天也好热了,这样苍蝇蚊子都停不住了,正好嘛~
夜昙满意极了。
在一连串的“笨蛋”“傻瓜”声中,神君终是找到了个空挡转过头去,却看到自家娘子投来的眼神……
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突然嗅到了点不太寻常的味道。
她干嘛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啊?
神君顺着夜昙的眼神缓缓低头。
“你……做什么?”他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当然是……”夜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扒下来啦!”说着,她便借着自身的体重,将人直接按倒在床上。
“!!!欸!等等!”
“哎呀你闭嘴啦!”夜昙的手已经摸上了少典有琴的腰带。
扒光扒光!
不扒光的话她要怎么检查他身上嘛!
再说了,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哎!
她怎么可能就轻易放过了嘛~
“……”
神君被她一整个压在床上。
倒也不是没办法反抗。
背后承受的力量,还不至于让他直不起腰来。
就是……
他根本没这个心。
他还忙着捍卫自己所剩不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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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的死灵都脱离了生命危险后,神君倒也是没闲下来,他又开始着手制作法器。
虽然他当时说得含混,说她们其实只是濒死。
但基于之前那些经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制作点法器为好,最好是比那闭念锥还要实用的那种。
可不能重蹈覆辙!
等法器制作、分发完毕后,少典有琴感觉……
自己是真的无事可做了。
既然无事可做了,那自然是要考虑最后一次情劫怎么渡的问题了。
于是,神君从乾坤袋中找出了万霞听音,准备找还在沙漠角合欢宫中甜甜蜜蜜的青葵和嘲风商量一下情况。
不得不承认,在那莫名奇妙的死者世界中,他被吓到了,也害怕了。
一定有人在暗中捣鬼。
夜长梦多,他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万霞听音接通之后,神君先是和青葵寒暄了一会儿,又开始和嘲风商量最后一次劫究竟该如何渡的问题。
“算了,这样我跟你说不清楚!”嘲风干脆地切断了万霞听音。
“!!!”神君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霞族法宝。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自家法宝出了问题。
也不愿意相信发生了什么。
这个沉渊恶煞他居然敢!
正当少典有琴考虑自己要不要飞去合欢宫教训便宜连襟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神君,在吗?”
来人正是青葵公主。
而她身后之人不是沉渊三殿下又是谁?
“这种事当然是要见面谈咯!”看着少典有琴脸上精彩的表情,嘲风顿觉老怀甚慰。
“葵儿她想小姨子了,我们便来看看你们。”嘲风摆起了一副一家之主的谱。
“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方才他家葵儿和老五在万霞听音里寒暄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于是,某恶煞玩心又起,打算让老五先急上一急,自己再以救星的身份出场……
终于有机会压老五一头了!
想到这里,沉渊恶煞开始兴奋起来。
“……原来……如此。”神君努力调整好了表情。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还有求于人。
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这便宜连襟看了自己笑话去!
他们从被困的地方出来也有好一阵了,夜昙闲不住,白日不是乘着姑获鸟在天上乱飞,就是在外面空地里练武,时不时还会缠着他询问乾坤袋里各式各样法宝的用法,学完自己口袋里的,又扒开他的那份开始学,美其名曰成亲之前,自然必须要对未来夫君的财产都了若指掌。
前世今生,都一样好学不倦。
夜昙想学,神君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因为之前青葵从来没有教过夜昙这些,此时,她学习神奇法术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这会儿,趁着人还在天上练习飞行,少典有琴便和青葵、嘲风在石屋内开始商议重要问题。
“老五”,嘲风抱着手肘,斜觑着眼前人,“依我看啊,你也该下决心了。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来。”总是这样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渡完劫?自己和葵儿那自由而幸福的二人世界,要等什么时候才会来临呢?!
夜昙的事情没解决,青葵自然成日担心。
相对的,她放在嘲风身上的注意力也与日剧减。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得赶紧把这魔鬼小姨子给送回天上去。
“怎么样,赶快下决心吧?”
“玄商君”,青葵也开了口:“依青葵看来,此事不宜再拖。但嘲风方才提的建议,还是欠妥。不能让神君冒险……”这也太乱来了!青葵一边说一边又瞪了嘲风一眼。
话虽如此说,她到底也是有些心疼嘲风,故而反对这个计划。
“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嘲风有些委屈,“不然葵儿,你让老五自己想嘛!”
他这个计划已经是最优解了好嘛!
青葵和少典有琴都不可能同意让夜昙受到一点伤害的。
又要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那可不就得自己挺身而出,推动矛盾了嘛!
“要不……”看见青葵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把嘲风美得,他顺势伸出手搂住青葵的肩头,“葵儿,咱们就别管了,不如就去兽界玩上几月?”
“你还有心情玩!”青葵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他竟然如此无情,盯得某沉渊恶煞心里直发毛。
嘲风只能讪讪地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不是……葵儿,我就开个玩笑嘛……你看老五那模样嘛……”
“我……”正事要紧,神君暂时没心情和嘲风斗嘴了。他思量一会,终是开口,“我倒是无妨。本来也是要回天上去的。我就是担心昙儿……”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那她会不会伤心过度?
如果她不那么做,那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总之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让老五先按这个方案办吧?”嘲风的想法一向都是最现实的。
岩客子,吕洞宾的道号之一。
灵感:《野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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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皮影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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