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十方六尘·十二

“我睡了!”夜昙躺上床,赌气地阖上了帐幔。

“……”这才傍晚,居然晚饭都不吃了。

夜昙兀自在那睡觉,根本不搭理人。

最终,对饥饿已有所体会的玄商君还是去了御膳房一趟。

不仅是去拿夜昙的晚饭,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

“公主,起来用膳了。”

床那边还是没给一个反应。

不应该呀,他还特地拿了些香气扑鼻的菜来。

不会是睡着了吧?

玄商君走过去,抬手轻轻撩起了紫色的帐幔。

“公主?”

只见夜昙紧闭着双眼,额头上都是汗。

“公主,你怎么了?”他直接搭上她手腕。

“哎呀……肚子疼……”夜昙甩开少典有琴的手,有气无力道,“别碰我……”

肚子胀得很难受。

她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被打了几下,不是应该屁股疼吗?

玄商君很是疑惑,视线下移到夜昙公主那受了几杖的屁股。

不看还好,一看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白色的衬裙上都是血。

“他们下手居然这么重!”之前见她行走自如,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后来青葵公主应是还替她检查过,难道是……疏漏了?

奇怪,不应该啊?

可伤在这里,他也不好上药啊。

而且这会儿小姑娘还在和自己赌气,他说什么都不理。

“公主,你等我一下。”

玄商君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了日晞宫请青葵。

“你说什么!”青葵刚刚结束了一门功课,坐到桌边准备吃饭,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适。

“青葵公主,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夜昙公主她都听不进去……”一向光明磊落的玄商君这会儿倒也是告起小状来了。

“不如您去看看她?”

“知道了”,说着,青葵又吩咐手下的侍从去准备药箱。

“小玄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开,“昙儿她脾气不太好,可她的心是好的,这点你想必也知道。”

“昙儿不懂事,你年长她几岁,还要你多费心照顾。若她有冒犯你的地方,望你看在青葵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太多。”说着,她起身向人行礼。

“青葵公主言重了。”玄商君立刻拱手回礼。

“夜昙公主并无不妥,只是……还在生气。”

“是这样……”青葵沉吟。

“……那青葵公主,我先回去了。”少典有琴还是不放心夜昙一个人在殿里。

“等等小玄子”,青葵制止了他,“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先去劝劝她。”

“……好。”玄商君想想夜昙伤的地方,也觉得自己若在,不是很方便。

“走,去朝露殿。”青葵吩咐了身边的侍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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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姐姐……”夜昙拉住青葵的手,却不起来。

“这血……”青葵看了床单上的血,心里已有了判断。

果然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

方才那疼痛就和她来癸水时一样。

“昙儿,你不起来,可是害羞啊?”青葵故意打趣在床上挺尸摆烂的夜昙。

“才……才没有!”不出所料,夜昙极力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害羞!”

“那你起来,姐姐教你怎么用月事带,好吗?”

“哎呀”,夜昙一把夺过青葵手里的白色绸带,“我知道怎么用的啦!”

一瘸一拐地往官房走去。

不多时,换好裤子的夜昙别别扭扭地回来。

她总觉得垫上那个劳什子玩意走路很奇怪。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青葵朝夜昙伸出手,后者非常乖觉地牵了上去,挤到青葵身边靠着。

“昙儿,你要记住,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暖”,青葵摸了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

之前她还被冷水浇了,更是要注意。

“喔。”

“昙儿,你已经长大了,不可再如此任性。也不可和之前一样,与那些外男走得过近,知道吗?”青葵见夜昙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唠叨,“来了癸水,就可以……为人母……礼不可废……”

“生孩子,然后早死啊?

“……”青葵被呛得说不出话。

“喔我知道了!是姐姐你等不及要去神族生孩子了吧!”夜昙嘴上向来没把门的。

“昙儿你!”青葵面上一片通红,“胡说什么呀!”

“哼!”夜昙别过头。

她才不要像母后那样呢!

她还想要好好过把做沉渊女主人的瘾呢!

“好了昙儿,别闹了……听我说,来癸水时,我们会比平日容易生气,所以你要记得控制一下脾气。”青葵意有所指。

“我本来就容易生气!”夜昙拒不承认。

控制不了!

她就这暴脾气!

“你可是还在生小玄子的气?”青葵开始说情。

“经过这一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啊!哼!”夜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就算是亲人间,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何况她和他,就是主仆关系,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昙儿,若你不尝试去接受别人,那这朝露殿就会永远只你一人,不是吗?”

青葵自是明白夜昙的心。

“你其实都明白的,对吗?”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值得。

她平时总说自己不相信男人和爱情,也不相信女人和友谊。

但……有那么几个人,她还是相信的。

至于这个小玄子么……

是青葵做的保。

他虽然只是个内侍,却和她讨厌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

也不像别人那般奴颜婢膝,还是对她胃口的。

“其实小玄子,他和兽界少主,和慢慢都是一样的。”青葵依旧不厌其烦地劝。

“好了啦!那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好了!”夜昙的脑袋滑倒青葵膝盖上。

“这才乖~”青葵顺势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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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走后不久,玄商君就回了朝露殿。

“公主,你……好好休息吧。”他从青葵那里听说了情况,现在觉得……

更尴尬了!

说着,少典有琴就要走。

“等一下!”夜昙卷了被子,坐在床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

夜昙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青葵说话时候的语气。

“?公主有何吩咐?”

“你别走嘛~”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抖了一下。

玄商君也愣住了。

要不是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毛病。

夜昙一阵恶寒。

不行不行,太嗲了!

“去哪儿啊你!”

“没本公主的命令,你不准走!”

学撒娇失败的夜昙公主又和往常一样颐指气使。

“过来!”

“……”考虑到夜昙的身体情况,还有她特意递过来的台阶,玄商君决定展现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成熟。

他走到床边蹲下,“公主?”

“坐下。”夜昙朝着床沿努了努嘴,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瓶子。

这就是她下午捂着屁股去问帝岚绝讨要来的金疮药。

“衣服脱了我看看!”

其实内侍们打的是背,夜昙之所以会被打伤屁股,是因为她着急忙慌,趴着的位子不太对。

“……多谢公主,我一会儿自己上点药就行了。”他根本没什么事,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让她看!

“自己来……你是有三头六臂吗?”某人又开始大声威胁,“再不脱我扒了喔!”

“我自己来!”玄商君赶紧谢绝,“自己来!”

这小公主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玄商君解下腰带,但并未把外衣都脱了,只是松开了系带。

他又不是真的内侍,怎么好这样失礼。

“你这算是……香肩半露吗?”夜昙当然没忘记嘲讽他几句,随后,她旋开了盒盖,用手指挖了一大块金疮药,将自己的身子往床里转了半圈,另一只手去拉少典有琴的衣领,预备给他的后背上药。

“咦?你伤哪儿了?”夜昙揉揉眼睛。

莫非她眼睛也出问题了?

“公主,其实我是……”玄商君刚想说自己有内功护体,根本没伤。

夜昙的指尖和药膏已先一步按上他的肩头,瞬间,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身体一震。

随后,他就觉得背上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夜昙只觉得自己唇上冰冰凉凉的。

“呸呸呸……”

她好像还不小心吃进去一点金疮药。

好辣!

“不准动!”

“……”

“好了!”夜昙在虚无的伤口上涂完了药,又将那瓶子塞到少典有琴手上,“之后你自己涂!”

这其实就是在表达和解,玄商君自然明白。

“多谢公主。”少典有琴接过瓶子,指尖在瓶身上摸过一圈。

他们都还是习惯这种命令来命令去的语气。

“公主,你……还想报仇吗?”

“当然!”

“……”

“你刚来这里,可能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夜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能平静的说话。

“宫里什么都会发生。”

为了挣脱牢笼,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没有用。

厄运,就如拨不开的浓雾,笼罩着她。

“他们欺压的对象,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就连青葵,都有人敢嘲笑。

“那些耻辱,有志气的人是不会忘记的!”

她要是不靠自己争取。那冷宫里的女子,大约就是她的下场。

“可是公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可以等以后……”

“若是当时不在意,不生气,久而久之,就会真的忘记。”夜昙的手摸到枕头底下。

那里还放着她后来捡回的“面具”。

“你知道吗,仇恨多了以后,那些发不出的怒,很容易就会记不清的。”所以她都是当场就报复回来。

“等我报复完他们以后,我就可以忘记了。”

“可报复……也许不会很顺利,你也不一定会开心,不是吗?”

“那又如何?至多万劫不复,我才不怕!”

一路上她受过的难还不够吗?何惧之有?

“……”

她的志气,他佩服。

她的勇气,他自己,怕也不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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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该起床了。”寝宫的门被推开。

“干嘛!”她肚子疼,根本懒得起来好不好!

“一大早又来管我?”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信不信本公主这就把你赶走!”

这都快中午了。

“嘶……”玄商君沉吟片刻,突然捂着肩坐下来,表情显得很痛苦。

“你怎么了?”夜昙的眼睛向来很尖,何况她早就隔着帐子在注意玄商君的一举一动。

“伤口……裂开了。”玄商君装模做样地弯下腰。

为了哄夜昙公主起床,他也算绞尽脑汁了。

夜昙撩开帐子,开始穿鞋。

“我看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夜真的看走了眼。

玄商君赶紧躲开夜昙的手。

……这么灵活的吗?

而且衣服上也没有染血。

“你故意的啊!”夜昙将人一推。

不好,她生气了!

玄商君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玩意儿。

“好啊小玄子,胆肥了啊你!”夜昙气呼呼地坐下,“竟敢欺瞒本公主了!是不是皮痒了啊!”

“喂!你干嘛呢!本公主和你说话呢!”

“送你的。”玄商君将手里的木刻人偶递了出去。

“这是……”

那夜,等她回宫之时,他闲来无事,就借了夜昙桌上的工具刻了个木头小人。

之后就兵荒马乱的,直到昨夜回房才想起来。

“公主要是还生我的气,不如就锤它几下?”

“你让我把它当你啊?”夜昙接过人偶。

她将这个礼物理解为对方在向自己表示知错了。

“幼稚!”夜昙朝人“哼”了声,顺手弹了弹不倒翁木偶的脑门。

“就这……这!这就想让本公主消气啊?”她的眼珠转过几圈,“告诉你,这根本不够!”

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出气的方法!

“你坐这!”

“今天你必须让本公主出了这口气!不然本公主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就都是你的问题!”

“做什么啊?”面对蛮不讲理的夜昙公主,玄商君只能顺从。

“你当奴隶,我当主子!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知道嘛!”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翻篇。

于是,离光夜昙主导的第一出戏剧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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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夜昙咬了口桂花糕。

演了一天的戏,她早饿了!

“公主,你慢点。”

“好好吃!哎呀,怎么就剩这么点了啦!”

“咳……”这糕他也吃了些,“那下次我多拿些。”

反正宫里的东西都是她们家的,不算偷。

日子久了,玄商君的观念已有些许变化。

“……算了,本公主……也不是很饿。”朝露殿吃的有固定的配置,这点心可不算在内。

她可不想他因为这种事情被抓住,到时候又吃一顿板子。

“公主,你真的不饿吗?”玄商君眼中带着怀疑。

毕竟夜昙公主之前胃口就很大。

“不!”夜昙继续嘴硬。

“公主”,玄商君无情地揭穿了她,“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

说着,他还轻轻指了指她肚子的方向。

这下夜昙也说不出狡辩的话了。

“可是,万一你被抓住了……”

“大不了就再挨一顿板子好了。”反正和她在一起,挨打是少不了了。

“……”除了姐姐,在这宫里,倒是真的没什么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你哭什么啊?真的那么饿吗?”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拿。”

“哇啊——”夜昙哭得更大声了。

她之前看过嬷嬷的书,这种时间女子就是比较容易感动啦!

都怪月事!

“那是肚子疼?”那厢,玄商君还在猜女孩心思。

“哇啊——”

“要不……再喝点红糖水?”玄商君也不知道如何劝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只好递上一杯青葵特调的红糖水。

“呜……”尽管不喜欢喝,夜昙还是接过然后一口闷了。

翌日。

夜昙还是抱着肚子,卧床不起。

“怎么了,红糖水喝了还是不管用吗?”

“不……不是”,根据过往的经验,夜昙感觉自己可能吃错什么东西了,“我肚子好疼……”

奇怪,按理说也不该疼这么多天啊。

“手给我。”玄商君的指尖搭上了夜昙的手腕。

“这是……中毒。”

“……”夜昙甚至翻了个白眼。

莫名其妙的刺客,今年可能特别多。

此时,正在学堂上课的青葵也感觉到了莫名的痛感,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下学后,她没有回日晞宫,而是来了朝露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日她只喝了红糖水,吃了些桂花糕。”玄商君表示,桂花糕自己也吃了点。

“那红糖水还有吗?”还有的话,倒是还能够去验一验。

“……没。”她都一口闷了。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帮人又来报复我?”夜昙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他们最可疑。

“真是太过分了!”这下,连脾气最好的青葵都拍了桌子。

“我一定要再向父皇禀奏!”

“青葵公主,依我看……”玄商君对离光旸能主持公道这事也不抱希望了。

先前,考虑到操纵星辰需要不少法力,他又没有身份,只能寄希望于让青葵影响暾帝。

可事实证明,以离光赤瑶为代表的神权是不可动摇的。

看来最终,这事还是只能以私刑了结。

是的,最后,玄商君还是带夜昙去将那些贵胄子弟都狠揍了一顿。

夜昙公主给他的仇人们都加了一回官。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今,她终于可以把那纸面具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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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公主,你去哪儿了?”玄商君坐在书桌前一整天,看见夜昙回来了,才舍得抬头。

“你来看看。”

“这些是什么?”

“机关。”

不仅是为了防刺客,他其实早就想试试了。

只不过机关术多少属于不务正业,以前他可绝对不会碰。

“这玩意儿真能防得了刺客吗?”夜昙噘着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将手里的东西都拍在了桌上。

“你不高兴?”玄商君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对。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我去学堂外捡他们不要的卷子,他们就又嘲笑我!”说着,夜昙又拨了拨桌上的木头不倒翁人偶。

虽然被狠揍一顿之后,他们也只敢在嘴上占点便宜了。

“暾帝还是不同意你念书吗?”

“他会同意才奇怪好吧!什么‘还’?你搞错没,我可是灾星啊!”

“……”他知道,识文断字,意味着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甚至是免于死亡的特权。

读书之人能受到更多的保护。

她如今也大了,内监学堂教的,早不适合她了。

“公主,看什么呢?”少典有琴走到夜昙身边,转了个话题。

“就捡来的卷子啦”,这趟其实还是有些收获的,“你按字数多少帮我排好吧,一会儿我来看。”

玄商君低头看向那些纸。

程子谓: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间。

朱子讲:臣子无说君父不是底道理。

忠经言:夫唯孝者,必贵于忠,善莫大于作忠,恶莫大于不忠。

……

全是伦理。

她不是最烦这些的嘛?

“以后别捡卷子了,我们去外面买点书来看。”他不想看她这么可怜兮兮的,而且这书的内容也算不上好。

“喔……”外面书太多了,她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不如今日就出宫吧?”玄商君将桌上那些卷子抹在一边。

“你说什么?”夜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想不想出去玩?”

择日不如撞日,想到就要做到。

跟着夜昙,玄商君的性子也急了不少。

“我看是你想玩吧?”夜昙一针见血。

“咳……”被看穿了。

“我是陪你去买学习资料!”

“这是公事!”

有时候,他的确会想偷点懒。反正两千七百岁的玄商君有在好好修炼,所以,他稍微松懈一点……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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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城。

“这位娘子,和相公一起出来逛街啊?”

一路上,各个店家对他们的态度都很是热情。

“夫人来看看呗,小店这里什么都有啊!”

“谁是他夫人啊!”正在某家店铺中挑东西夜昙有点暴躁。

“我们是……”

“是兄妹。”少典有琴接上了一句。

“欸……”

“什么什么?”夜昙凑上来。

“是玉佩。”玄商君将手里的东西翻了翻。

“拿来吧你!”

“欸,你做什么?”少典有琴手上的东西一下被抽走了,那速度快得似疾风闪电。

“你该不会是要昧了吧?这是人家的哎!”这财迷!

“对啊,就是人家丢的呀!”夜昙不以为意地甩着玉佩穗子。

“拿来!”必须物归原主!

“人家就是丢了!”夜昙将那玉佩塞进胸口。

“人家丢了有……有差不多……”不信他还能摸出来!

她转了转眼珠。

“嗯……差不多……”夜昙伸出一只手,又觉得不够。

“就十块玉佩那么多吧!”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替本姑娘找来!”

少典有琴不理她,抬手便施了个法。

“喂喂!”夜昙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到手的玉佩居然飞了。

“你昧我东西!”

“你是坏人!”

“哼!”

小拳头这就捶上了。

“……”

“公主,我请你吃东西!”

这才不捶了。

“你说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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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那有个书铺,不如我们……”一路上,他们买了不少零嘴,唯独一开始的目标——书还没买。

“我想吃刚才那个糖葫芦!”夜昙突然停下来,不肯走了。

虽然此时她手里已抱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但还是忘不了那个经典零食。

“公主,我们往前走走,肯定还有人在卖的。”玄商君指了指道路的前方。

他不想错过那家看上去很大的书铺。

“不要!”夜昙的公主脾气上来了,“我就想吃刚才那个!”

“那……公主稍等”,算了,也不算远,“我去去就来。”

“嗯嗯!”夜昙笑眯眯地点头。

“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想了想,少典有琴还是加上了这么一句。

“知道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夜昙嘟囔着。

他在魍魉城迷路,她都不可能迷路的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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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夜昙小朋友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石子玩时,一个身着粗布的中年男人凑到了她身边。

“这位小姐……”

“你谁啊?”夜昙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混子。

“干什么!”

“小姐长得真美啊……”

“废话!”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用他说!

“小姐想不想去见识一下城里的销金窟啊?”

“愿不愿意都用不着你管!”

男人就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夜昙那为数不多的耐心急速告罄中。

“滚开,别来烦本公……姑娘好嘛!”

这小玄子怎么还没回来!

“哎……本是好心带小姐你去开开眼界,你可别后悔!”中年男人揣着手,又缩了缩脖子,一副猥琐样。

“等等……”听到这,夜昙突然来了兴致。

“你方才说准备带我去哪儿?”

夜昙一副“有本事你就让我吃惊一下”的表情。

“销—金—窟—”男人一脸蠢蠢欲动。

“哦~~去去去~”夜昙忽然改了主意。

销金窟……

反正不是赌场,就是青楼。

前者她可以去赚钱,后者,她很早就打算去了,帝岚绝老不让。

看这人笑的一副猥琐的样子,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好人。

“小姐改主意了?”男子似笑非笑地搓搓手。

“方才听岔了,赶紧带路吧~”

夜昙早已忘记了被她支使过去买糖葫芦的小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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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夜昙屁颠颠地跟着中年男人去了魍魉城著名的青楼。

完全是送货上门。

雅间之中,老鸨将夜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带着中年男人进了另一间房。

他们是去谈价格。

谈完以后,那中年男人便拿着一张银票离开了。

至于夜昙么……

她早跑到某个雅间里和人唠开了。

“妹妹,要不来点?”

“哈哈哈……”熟知人贩子套路的夜昙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吃青楼里的东西。但她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开玩笑!她才刚来呢,怎么可能走!

她早就想要学着那些男人,点个花魁,来快活快活了。

和美女姐姐们贴贴……

也正如她想的那样,很不错。

“姐姐们都好可爱呀~”

“哎呀~小妹妹也不赖呀~”青楼的娘子们一向消息灵通,都知道老鸨已经看上了夜昙。

众女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

“小妹妹,除了按摩,要不要再来点别的服务啊?”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追加一套‘方圆不动’的服务?”

“什么叫‘方圆不动’?”夜昙奇道。

“就是客人不动,我们自己动。”

世界真奇妙。

“那……是不是要加钱?”

“这是当然的”,提建议的美女捂嘴笑得开心,“要不怎么说我们这里是销金窟呢!”

“加!”夜昙小手一挥,沉溺于挥金如土的感觉不可自拔。

“别说,你这手法……这脸……真的很不赖啊!”

“哎呀,你也是呀!”

夜昙和她点的花魁姐姐们正在商业互吹中。

雅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只是,进房来的不是夜昙期待的美女,而是几个彪形大汉。

“干嘛啊!”

“死丫头原来在这啊!”老鸨刚付完钱,发现人没了,还以为她逃了,吓了一跳。

还好还好,人还在。

不对!怎么她还当起嫖客来了!

“死丫头,你给我拎拎清楚!你现在已经是我们青绿馆的人了!”老鸨将一张按了红指印的卖身契砸到夜昙面前,“我警告你啊,最好老实点,别想着要逃!”

“干嘛呀!”夜昙一把拿过桌上那张契约,随手撕碎了,扔在地上。

“那人根本不是我爹,我警告你,别动我,不然你这就是强抢民女!”

“呼——”老鸨吐出一口烟圈,朝身后的龟公扬了扬下巴。

后者递来一堆文书。

“你……你造假!”夜昙拿起那一沓文书细看,居然连父女关系,还有户籍证明都有。

“姑娘啊,这里可是魍魉城……”见夜昙还想要夺回契约,老鸨倒是很大方地给她了,语气也恢复了淡然,“你还想撕几张都成。”

“……”这波操作弄得夜昙都呆住了,手里的文书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给我看紧了,不准给她饭吃!”老鸨吩咐了护院后,又怒瞪房里的女子们,“还愣着干嘛,还真把她当客人了?还不快走!”

一群女子鱼贯而出,带起浓郁香风,剩下两个彪形大汉守门。

院子里自有磨人性子的办法,关起来不给饭吃只是基本操作。

“我警告你们啊……都别想动我!”夜昙在门边嚷嚷。

“我哥哥会拿钱来赎我的!”凭小玄子的聪明,要不了多久就会找来的吧。

当然没人会搭理她。

……自己会不会太凶了?

嗯……她是被拐的无辜少女好嘛,凶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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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所有的妓女都在休息。

夜昙躺在房间百无聊赖。

她过去也曾听闻,勾栏院调教新人都是有固定的程序。

首先就是饿。

一般人连最初的关卡都过不去。

如果还有不从的,就打。

极端情况下就是找人先毁那女子清白。

当然,走到这一步,鸨儿也要承担人财两空的风险。

“我想通了!”夜昙捶着房门。

“去把鸨儿叫来,本姑娘要和花魁姐姐们学习!”

在夜昙表示自己已经立下成为花魁的宏愿后,老鸨笑得很是灿烂。

她一点不知道夜昙“想在青楼里玩”的宏伟目的。

“那妈妈,我们是不是应该学点花魁应该学的?”

吃了早饭,夜昙也一样笑得很灿烂。

“你自去吧。”老鸨点点头。

这次这个长得好,心气也高,定是个有出息的!

接下来,夜昙便一直在各大花魁房间辗转。

她敲开门,借口和那些姐姐们学琴呀,筝呀,琵琶什么的。

技术当然没学到,八卦倒是听到了不少,她还用甜言蜜语哄得人喜笑颜开。

夜昙甚至当场在花魁房间组织了个小型茶话会,拉着那些娘子们分享各自的故事。

青楼神女们自不含糊。

干她们这行的,能有几个没故事的?

零号是夜昙。

“既然是我提议的,那我就先说啦~”

她随便拨了拨手中的琵琶弦。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不喜欢我……总是打骂我……只有姐姐对我好。”

“我还有个……兄长……每天逼我学这学那,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

“所以他才把你卖到这里来啊!”听完了夜昙的讲述,花魁姐姐点了点头,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眼泪。

“呜呜是呀,人家真的好惨的呀……”夜昙假哭了几声,随后便用食指拨了拨怀里的琵琶弦。

“各位姐姐,依我看,不如咱们来个‘弹琴传花’?”

“轮到的人就讲讲自己的故事可好?”

“可以是可以……”现任花魁娘子拨了拨自己手指。

反正还没到开门迎客的点,闲着也是闲着。

一号是个有些成熟的女人。

“妹妹啊……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

“……孩子刚生下来,他就拿了所有的钱失踪了。”

“他说要结婚,全是谎话……”

夜昙认同地点点头。

这个她早就明白了。

“还有啊,像‘他是不是喜欢你’,每次听到这种轻松调侃的话,我都特别难受……只要对方是恩客,无论他怎样对你,周围的姐妹,还是熟客,总是会随口附和一句“他是不是喜欢你”,即使他们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若那些就是‘喜欢’”,夜昙嗤之以鼻,“那改日,咱们也这么‘喜欢’他一下好了!”

“的确!”周围娘子纷纷附和。

“说到父亲啊……”二号是个文静的女子,她对夜昙方才分享的故事很是感同身受。

“从前,我也想过,要不要来花街……”

“不过……比起钱,离开他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就毅然决然地来了!”

三号画着浓重的烟熏妆,对这种活动看上去兴趣缺缺的样子。

她是陪着二号来的。

“其实,我也想象不出自己成亲生子,过上普通人生活的样子。我活了这二十一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像个普通女人那样活下去。我只是不断地对不认识的男人出卖身体,不断地往深渊里掉而已……”

四号长着张娃娃脸,胸部丰满,在外貌上很有优势。

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

“既然看不到未来,那不去看便好。”

“我找到了一份了不起的工作,我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担心没钱!”

“夜晚的世界成了我的归宿,我大概是不能没有它的。”

五号一脸无趣的表情,手上拿着老鸨同款的水烟筒。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要选择哪种死法。”

“我真的会经常想这些……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行动,但总有一天我会这么做的。活到这么大,我对别人,怎么说呢……从来没法产生什么感情。我的父母,还有我今后会遇到的人,可能都差不多吧……既然也只有痛苦,那就在某个时间结束这一切好了。”

“反正我也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因为我讨厌人。”

“我也……”夜昙想说,自己也没有爱上过谁。

“小妹妹,你还小,话可不要说得这么满,知道吗?”四号的柔荑划过夜昙的脸颊。

“是啊小妹妹,你长得这么好,要是能出去,还是赶快找个人出去吧?”一号看着夜昙,脸上浮起同情的表情。

做小妾总比做娼妓好。

“毕竟,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虽说青春易逝……但女人要是被年龄束缚住,那可就没戏唱了!”

夜昙握起小拳头。

“……年轻真好呀!”几位感慨道。

真心话之后,是大冒险。

夜昙凭着不错的老千技术,获得了很多战利品。

不过都是些香粉,毛笔之类的小玩意儿,但因为是花魁娘子们的日用品,所以外表很是精致。

夜昙就这么在青绿馆拖了一天半。

无所事事的她突然被老鸨通知要接客了。

大概也是觉得她乖觉,不会闹事。

“这么快啊!”夜昙有些惊讶。

不过她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想要买自己。

“妈妈,那我能到底能卖多少钱?”夜昙双手拖着下巴,凑到老鸨跟前,“我能分到多少啊?”

她的眼睛已经闪成了金币样。

“去去去,少打听!”老鸨用手绢赶人。

“妈妈,我给你出个主意呗?”

“要不你让我公开竞价吧?”

走之前,她当然是想分得越多越好了!

“……你?”老鸨挑眉。

“对呀~”夜昙摇头晃脑,“妈妈你看看,我这脸~那还不是‘五陵年少争缠头’呀~不比你直接卖划算啊?”

——————————

于是乎,当夜,青绿馆中就举行了一场竞价拍卖。

打出的牌子是一名叫“花花”的二七少女。

价高者得。

钱款么,也是要当面付清的。

这会儿,站在高处的夜昙兴奋着呢,当然没发现台下还有她非常熟悉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竞价牌。

直到老鸨赶她。

“行了行了快进房间去!”哪有这么不矜持的未来花魁的!

夜昙丝毫不知自己被老鸨嫌弃。

“妈妈,那钱你可不能昧了呦!”

“……”

“妈妈,我那份怎么样了?”竞拍才刚一结束,夜昙直接就跟进老鸨房中。

她买通的丫头早来报信了,据说她可是拍出了这青绿馆历史第三的价格。

“放心,少不了你那份!”老鸨心里也美呢。

就这个结果来说,如果顺利的话,那未来的业界传奇是妥妥预定了。

毕竟,她只是凭一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就赚了这么多。

“给我给我~”夜昙当然没有这样的事业心。

不管怎么说,分成的金子她必须现在就拿到!

老鸨将一个包袱丢过去,砸在桌上,哐当一声。

“先去沐浴,客人一会儿就来。”

“哇哦~”夜昙满心满眼都塞满了黄澄澄的金子,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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