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夜昙躺上床,赌气地阖上了帐幔。
“……”这才傍晚,居然晚饭都不吃了。
夜昙兀自在那睡觉,根本不搭理人。
最终,对饥饿已有所体会的玄商君还是去了御膳房一趟。
不仅是去拿夜昙的晚饭,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
“公主,起来用膳了。”
床那边还是没给一个反应。
不应该呀,他还特地拿了些香气扑鼻的菜来。
不会是睡着了吧?
玄商君走过去,抬手轻轻撩起了紫色的帐幔。
“公主?”
只见夜昙紧闭着双眼,额头上都是汗。
“公主,你怎么了?”他直接搭上她手腕。
“哎呀……肚子疼……”夜昙甩开少典有琴的手,有气无力道,“别碰我……”
肚子胀得很难受。
她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被打了几下,不是应该屁股疼吗?
玄商君很是疑惑,视线下移到夜昙公主那受了几杖的屁股。
不看还好,一看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白色的衬裙上都是血。
“他们下手居然这么重!”之前见她行走自如,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后来青葵公主应是还替她检查过,难道是……疏漏了?
奇怪,不应该啊?
可伤在这里,他也不好上药啊。
而且这会儿小姑娘还在和自己赌气,他说什么都不理。
“公主,你等我一下。”
玄商君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了日晞宫请青葵。
“你说什么!”青葵刚刚结束了一门功课,坐到桌边准备吃饭,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适。
“青葵公主,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夜昙公主她都听不进去……”一向光明磊落的玄商君这会儿倒也是告起小状来了。
“不如您去看看她?”
“知道了”,说着,青葵又吩咐手下的侍从去准备药箱。
“小玄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开,“昙儿她脾气不太好,可她的心是好的,这点你想必也知道。”
“昙儿不懂事,你年长她几岁,还要你多费心照顾。若她有冒犯你的地方,望你看在青葵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太多。”说着,她起身向人行礼。
“青葵公主言重了。”玄商君立刻拱手回礼。
“夜昙公主并无不妥,只是……还在生气。”
“是这样……”青葵沉吟。
“……那青葵公主,我先回去了。”少典有琴还是不放心夜昙一个人在殿里。
“等等小玄子”,青葵制止了他,“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先去劝劝她。”
“……好。”玄商君想想夜昙伤的地方,也觉得自己若在,不是很方便。
“走,去朝露殿。”青葵吩咐了身边的侍从。
“是。”
——————————
朝露殿。
“姐姐……”夜昙拉住青葵的手,却不起来。
“这血……”青葵看了床单上的血,心里已有了判断。
果然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
方才那疼痛就和她来癸水时一样。
“昙儿,你不起来,可是害羞啊?”青葵故意打趣在床上挺尸摆烂的夜昙。
“才……才没有!”不出所料,夜昙极力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害羞!”
“那你起来,姐姐教你怎么用月事带,好吗?”
“哎呀”,夜昙一把夺过青葵手里的白色绸带,“我知道怎么用的啦!”
一瘸一拐地往官房走去。
不多时,换好裤子的夜昙别别扭扭地回来。
她总觉得垫上那个劳什子玩意走路很奇怪。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青葵朝夜昙伸出手,后者非常乖觉地牵了上去,挤到青葵身边靠着。
“昙儿,你要记住,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暖”,青葵摸了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
之前她还被冷水浇了,更是要注意。
“喔。”
“昙儿,你已经长大了,不可再如此任性。也不可和之前一样,与那些外男走得过近,知道吗?”青葵见夜昙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唠叨,“来了癸水,就可以……为人母……礼不可废……”
“生孩子,然后早死啊?
“……”青葵被呛得说不出话。
“喔我知道了!是姐姐你等不及要去神族生孩子了吧!”夜昙嘴上向来没把门的。
“昙儿你!”青葵面上一片通红,“胡说什么呀!”
“哼!”夜昙别过头。
她才不要像母后那样呢!
她还想要好好过把做沉渊女主人的瘾呢!
“好了昙儿,别闹了……听我说,来癸水时,我们会比平日容易生气,所以你要记得控制一下脾气。”青葵意有所指。
“我本来就容易生气!”夜昙拒不承认。
控制不了!
她就这暴脾气!
“你可是还在生小玄子的气?”青葵开始说情。
“经过这一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啊!哼!”夜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就算是亲人间,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何况她和他,就是主仆关系,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昙儿,若你不尝试去接受别人,那这朝露殿就会永远只你一人,不是吗?”
青葵自是明白夜昙的心。
“你其实都明白的,对吗?”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值得。
她平时总说自己不相信男人和爱情,也不相信女人和友谊。
但……有那么几个人,她还是相信的。
至于这个小玄子么……
是青葵做的保。
他虽然只是个内侍,却和她讨厌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
也不像别人那般奴颜婢膝,还是对她胃口的。
“其实小玄子,他和兽界少主,和慢慢都是一样的。”青葵依旧不厌其烦地劝。
“好了啦!那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好了!”夜昙的脑袋滑倒青葵膝盖上。
“这才乖~”青葵顺势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
青葵走后不久,玄商君就回了朝露殿。
“公主,你……好好休息吧。”他从青葵那里听说了情况,现在觉得……
更尴尬了!
说着,少典有琴就要走。
“等一下!”夜昙卷了被子,坐在床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
夜昙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青葵说话时候的语气。
“?公主有何吩咐?”
“你别走嘛~”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抖了一下。
玄商君也愣住了。
要不是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毛病。
夜昙一阵恶寒。
不行不行,太嗲了!
“去哪儿啊你!”
“没本公主的命令,你不准走!”
学撒娇失败的夜昙公主又和往常一样颐指气使。
“过来!”
“……”考虑到夜昙的身体情况,还有她特意递过来的台阶,玄商君决定展现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成熟。
他走到床边蹲下,“公主?”
“坐下。”夜昙朝着床沿努了努嘴,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瓶子。
这就是她下午捂着屁股去问帝岚绝讨要来的金疮药。
“衣服脱了我看看!”
其实内侍们打的是背,夜昙之所以会被打伤屁股,是因为她着急忙慌,趴着的位子不太对。
“……多谢公主,我一会儿自己上点药就行了。”他根本没什么事,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让她看!
“自己来……你是有三头六臂吗?”某人又开始大声威胁,“再不脱我扒了喔!”
“我自己来!”玄商君赶紧谢绝,“自己来!”
这小公主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玄商君解下腰带,但并未把外衣都脱了,只是松开了系带。
他又不是真的内侍,怎么好这样失礼。
“你这算是……香肩半露吗?”夜昙当然没忘记嘲讽他几句,随后,她旋开了盒盖,用手指挖了一大块金疮药,将自己的身子往床里转了半圈,另一只手去拉少典有琴的衣领,预备给他的后背上药。
“咦?你伤哪儿了?”夜昙揉揉眼睛。
莫非她眼睛也出问题了?
“公主,其实我是……”玄商君刚想说自己有内功护体,根本没伤。
夜昙的指尖和药膏已先一步按上他的肩头,瞬间,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身体一震。
随后,他就觉得背上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夜昙只觉得自己唇上冰冰凉凉的。
“呸呸呸……”
她好像还不小心吃进去一点金疮药。
好辣!
“不准动!”
“……”
“好了!”夜昙在虚无的伤口上涂完了药,又将那瓶子塞到少典有琴手上,“之后你自己涂!”
这其实就是在表达和解,玄商君自然明白。
“多谢公主。”少典有琴接过瓶子,指尖在瓶身上摸过一圈。
他们都还是习惯这种命令来命令去的语气。
“公主,你……还想报仇吗?”
“当然!”
“……”
“你刚来这里,可能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夜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能平静的说话。
“宫里什么都会发生。”
为了挣脱牢笼,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没有用。
厄运,就如拨不开的浓雾,笼罩着她。
“他们欺压的对象,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就连青葵,都有人敢嘲笑。
“那些耻辱,有志气的人是不会忘记的!”
她要是不靠自己争取。那冷宫里的女子,大约就是她的下场。
“可是公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可以等以后……”
“若是当时不在意,不生气,久而久之,就会真的忘记。”夜昙的手摸到枕头底下。
那里还放着她后来捡回的“面具”。
“你知道吗,仇恨多了以后,那些发不出的怒,很容易就会记不清的。”所以她都是当场就报复回来。
“等我报复完他们以后,我就可以忘记了。”
“可报复……也许不会很顺利,你也不一定会开心,不是吗?”
“那又如何?至多万劫不复,我才不怕!”
一路上她受过的难还不够吗?何惧之有?
“……”
她的志气,他佩服。
她的勇气,他自己,怕也不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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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该起床了。”寝宫的门被推开。
“干嘛!”她肚子疼,根本懒得起来好不好!
“一大早又来管我?”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信不信本公主这就把你赶走!”
这都快中午了。
“嘶……”玄商君沉吟片刻,突然捂着肩坐下来,表情显得很痛苦。
“你怎么了?”夜昙的眼睛向来很尖,何况她早就隔着帐子在注意玄商君的一举一动。
“伤口……裂开了。”玄商君装模做样地弯下腰。
为了哄夜昙公主起床,他也算绞尽脑汁了。
夜昙撩开帐子,开始穿鞋。
“我看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夜真的看走了眼。
玄商君赶紧躲开夜昙的手。
……这么灵活的吗?
而且衣服上也没有染血。
“你故意的啊!”夜昙将人一推。
不好,她生气了!
玄商君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玩意儿。
“好啊小玄子,胆肥了啊你!”夜昙气呼呼地坐下,“竟敢欺瞒本公主了!是不是皮痒了啊!”
“喂!你干嘛呢!本公主和你说话呢!”
“送你的。”玄商君将手里的木刻人偶递了出去。
“这是……”
那夜,等她回宫之时,他闲来无事,就借了夜昙桌上的工具刻了个木头小人。
之后就兵荒马乱的,直到昨夜回房才想起来。
“公主要是还生我的气,不如就锤它几下?”
“你让我把它当你啊?”夜昙接过人偶。
她将这个礼物理解为对方在向自己表示知错了。
“幼稚!”夜昙朝人“哼”了声,顺手弹了弹不倒翁木偶的脑门。
“就这……这!这就想让本公主消气啊?”她的眼珠转过几圈,“告诉你,这根本不够!”
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出气的方法!
“你坐这!”
“今天你必须让本公主出了这口气!不然本公主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就都是你的问题!”
“做什么啊?”面对蛮不讲理的夜昙公主,玄商君只能顺从。
“你当奴隶,我当主子!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知道嘛!”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翻篇。
于是,离光夜昙主导的第一出戏剧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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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夜昙咬了口桂花糕。
演了一天的戏,她早饿了!
“公主,你慢点。”
“好好吃!哎呀,怎么就剩这么点了啦!”
“咳……”这糕他也吃了些,“那下次我多拿些。”
反正宫里的东西都是她们家的,不算偷。
日子久了,玄商君的观念已有些许变化。
“……算了,本公主……也不是很饿。”朝露殿吃的有固定的配置,这点心可不算在内。
她可不想他因为这种事情被抓住,到时候又吃一顿板子。
“公主,你真的不饿吗?”玄商君眼中带着怀疑。
毕竟夜昙公主之前胃口就很大。
“不!”夜昙继续嘴硬。
“公主”,玄商君无情地揭穿了她,“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
说着,他还轻轻指了指她肚子的方向。
这下夜昙也说不出狡辩的话了。
“可是,万一你被抓住了……”
“大不了就再挨一顿板子好了。”反正和她在一起,挨打是少不了了。
“……”除了姐姐,在这宫里,倒是真的没什么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你哭什么啊?真的那么饿吗?”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拿。”
“哇啊——”夜昙哭得更大声了。
她之前看过嬷嬷的书,这种时间女子就是比较容易感动啦!
都怪月事!
“那是肚子疼?”那厢,玄商君还在猜女孩心思。
“哇啊——”
“要不……再喝点红糖水?”玄商君也不知道如何劝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只好递上一杯青葵特调的红糖水。
“呜……”尽管不喜欢喝,夜昙还是接过然后一口闷了。
翌日。
夜昙还是抱着肚子,卧床不起。
“怎么了,红糖水喝了还是不管用吗?”
“不……不是”,根据过往的经验,夜昙感觉自己可能吃错什么东西了,“我肚子好疼……”
奇怪,按理说也不该疼这么多天啊。
“手给我。”玄商君的指尖搭上了夜昙的手腕。
“这是……中毒。”
“……”夜昙甚至翻了个白眼。
莫名其妙的刺客,今年可能特别多。
此时,正在学堂上课的青葵也感觉到了莫名的痛感,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下学后,她没有回日晞宫,而是来了朝露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日她只喝了红糖水,吃了些桂花糕。”玄商君表示,桂花糕自己也吃了点。
“那红糖水还有吗?”还有的话,倒是还能够去验一验。
“……没。”她都一口闷了。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帮人又来报复我?”夜昙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他们最可疑。
“真是太过分了!”这下,连脾气最好的青葵都拍了桌子。
“我一定要再向父皇禀奏!”
“青葵公主,依我看……”玄商君对离光旸能主持公道这事也不抱希望了。
先前,考虑到操纵星辰需要不少法力,他又没有身份,只能寄希望于让青葵影响暾帝。
可事实证明,以离光赤瑶为代表的神权是不可动摇的。
看来最终,这事还是只能以私刑了结。
是的,最后,玄商君还是带夜昙去将那些贵胄子弟都狠揍了一顿。
夜昙公主给他的仇人们都加了一回官。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今,她终于可以把那纸面具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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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公主,你去哪儿了?”玄商君坐在书桌前一整天,看见夜昙回来了,才舍得抬头。
“你来看看。”
“这些是什么?”
“机关。”
不仅是为了防刺客,他其实早就想试试了。
只不过机关术多少属于不务正业,以前他可绝对不会碰。
“这玩意儿真能防得了刺客吗?”夜昙噘着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将手里的东西都拍在了桌上。
“你不高兴?”玄商君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对。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我去学堂外捡他们不要的卷子,他们就又嘲笑我!”说着,夜昙又拨了拨桌上的木头不倒翁人偶。
虽然被狠揍一顿之后,他们也只敢在嘴上占点便宜了。
“暾帝还是不同意你念书吗?”
“他会同意才奇怪好吧!什么‘还’?你搞错没,我可是灾星啊!”
“……”他知道,识文断字,意味着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甚至是免于死亡的特权。
读书之人能受到更多的保护。
她如今也大了,内监学堂教的,早不适合她了。
“公主,看什么呢?”少典有琴走到夜昙身边,转了个话题。
“就捡来的卷子啦”,这趟其实还是有些收获的,“你按字数多少帮我排好吧,一会儿我来看。”
玄商君低头看向那些纸。
程子谓: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间。
朱子讲:臣子无说君父不是底道理。
忠经言:夫唯孝者,必贵于忠,善莫大于作忠,恶莫大于不忠。
……
全是伦理。
她不是最烦这些的嘛?
“以后别捡卷子了,我们去外面买点书来看。”他不想看她这么可怜兮兮的,而且这书的内容也算不上好。
“喔……”外面书太多了,她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不如今日就出宫吧?”玄商君将桌上那些卷子抹在一边。
“你说什么?”夜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想不想出去玩?”
择日不如撞日,想到就要做到。
跟着夜昙,玄商君的性子也急了不少。
“我看是你想玩吧?”夜昙一针见血。
“咳……”被看穿了。
“我是陪你去买学习资料!”
“这是公事!”
有时候,他的确会想偷点懒。反正两千七百岁的玄商君有在好好修炼,所以,他稍微松懈一点……没什么问题吧?
————————————
魍魉城。
“这位娘子,和相公一起出来逛街啊?”
一路上,各个店家对他们的态度都很是热情。
“夫人来看看呗,小店这里什么都有啊!”
“谁是他夫人啊!”正在某家店铺中挑东西夜昙有点暴躁。
“我们是……”
“是兄妹。”少典有琴接上了一句。
“欸……”
“什么什么?”夜昙凑上来。
“是玉佩。”玄商君将手里的东西翻了翻。
“拿来吧你!”
“欸,你做什么?”少典有琴手上的东西一下被抽走了,那速度快得似疾风闪电。
“你该不会是要昧了吧?这是人家的哎!”这财迷!
“对啊,就是人家丢的呀!”夜昙不以为意地甩着玉佩穗子。
“拿来!”必须物归原主!
“人家就是丢了!”夜昙将那玉佩塞进胸口。
“人家丢了有……有差不多……”不信他还能摸出来!
她转了转眼珠。
“嗯……差不多……”夜昙伸出一只手,又觉得不够。
“就十块玉佩那么多吧!”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替本姑娘找来!”
少典有琴不理她,抬手便施了个法。
“喂喂!”夜昙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到手的玉佩居然飞了。
“你昧我东西!”
“你是坏人!”
“哼!”
小拳头这就捶上了。
“……”
“公主,我请你吃东西!”
这才不捶了。
“你说的喔~”
——————————
“公主,那有个书铺,不如我们……”一路上,他们买了不少零嘴,唯独一开始的目标——书还没买。
“我想吃刚才那个糖葫芦!”夜昙突然停下来,不肯走了。
虽然此时她手里已抱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但还是忘不了那个经典零食。
“公主,我们往前走走,肯定还有人在卖的。”玄商君指了指道路的前方。
他不想错过那家看上去很大的书铺。
“不要!”夜昙的公主脾气上来了,“我就想吃刚才那个!”
“那……公主稍等”,算了,也不算远,“我去去就来。”
“嗯嗯!”夜昙笑眯眯地点头。
“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想了想,少典有琴还是加上了这么一句。
“知道啦!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夜昙嘟囔着。
他在魍魉城迷路,她都不可能迷路的好嘛!
——————————
就在夜昙小朋友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石子玩时,一个身着粗布的中年男人凑到了她身边。
“这位小姐……”
“你谁啊?”夜昙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混子。
“干什么!”
“小姐长得真美啊……”
“废话!”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用他说!
“小姐想不想去见识一下城里的销金窟啊?”
“愿不愿意都用不着你管!”
男人就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夜昙那为数不多的耐心急速告罄中。
“滚开,别来烦本公……姑娘好嘛!”
这小玄子怎么还没回来!
“哎……本是好心带小姐你去开开眼界,你可别后悔!”中年男人揣着手,又缩了缩脖子,一副猥琐样。
“等等……”听到这,夜昙突然来了兴致。
“你方才说准备带我去哪儿?”
夜昙一副“有本事你就让我吃惊一下”的表情。
“销—金—窟—”男人一脸蠢蠢欲动。
“哦~~去去去~”夜昙忽然改了主意。
销金窟……
反正不是赌场,就是青楼。
前者她可以去赚钱,后者,她很早就打算去了,帝岚绝老不让。
看这人笑的一副猥琐的样子,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好人。
“小姐改主意了?”男子似笑非笑地搓搓手。
“方才听岔了,赶紧带路吧~”
夜昙早已忘记了被她支使过去买糖葫芦的小玄子。
——————————
就这样,夜昙屁颠颠地跟着中年男人去了魍魉城著名的青楼。
完全是送货上门。
雅间之中,老鸨将夜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带着中年男人进了另一间房。
他们是去谈价格。
谈完以后,那中年男人便拿着一张银票离开了。
至于夜昙么……
她早跑到某个雅间里和人唠开了。
“妹妹,要不来点?”
“哈哈哈……”熟知人贩子套路的夜昙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吃青楼里的东西。但她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开玩笑!她才刚来呢,怎么可能走!
她早就想要学着那些男人,点个花魁,来快活快活了。
和美女姐姐们贴贴……
也正如她想的那样,很不错。
“姐姐们都好可爱呀~”
“哎呀~小妹妹也不赖呀~”青楼的娘子们一向消息灵通,都知道老鸨已经看上了夜昙。
众女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
“小妹妹,除了按摩,要不要再来点别的服务啊?”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追加一套‘方圆不动’的服务?”
“什么叫‘方圆不动’?”夜昙奇道。
“就是客人不动,我们自己动。”
世界真奇妙。
“那……是不是要加钱?”
“这是当然的”,提建议的美女捂嘴笑得开心,“要不怎么说我们这里是销金窟呢!”
“加!”夜昙小手一挥,沉溺于挥金如土的感觉不可自拔。
“别说,你这手法……这脸……真的很不赖啊!”
“哎呀,你也是呀!”
夜昙和她点的花魁姐姐们正在商业互吹中。
雅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只是,进房来的不是夜昙期待的美女,而是几个彪形大汉。
“干嘛啊!”
“死丫头原来在这啊!”老鸨刚付完钱,发现人没了,还以为她逃了,吓了一跳。
还好还好,人还在。
不对!怎么她还当起嫖客来了!
“死丫头,你给我拎拎清楚!你现在已经是我们青绿馆的人了!”老鸨将一张按了红指印的卖身契砸到夜昙面前,“我警告你啊,最好老实点,别想着要逃!”
“干嘛呀!”夜昙一把拿过桌上那张契约,随手撕碎了,扔在地上。
“那人根本不是我爹,我警告你,别动我,不然你这就是强抢民女!”
“呼——”老鸨吐出一口烟圈,朝身后的龟公扬了扬下巴。
后者递来一堆文书。
“你……你造假!”夜昙拿起那一沓文书细看,居然连父女关系,还有户籍证明都有。
“姑娘啊,这里可是魍魉城……”见夜昙还想要夺回契约,老鸨倒是很大方地给她了,语气也恢复了淡然,“你还想撕几张都成。”
“……”这波操作弄得夜昙都呆住了,手里的文书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给我看紧了,不准给她饭吃!”老鸨吩咐了护院后,又怒瞪房里的女子们,“还愣着干嘛,还真把她当客人了?还不快走!”
一群女子鱼贯而出,带起浓郁香风,剩下两个彪形大汉守门。
院子里自有磨人性子的办法,关起来不给饭吃只是基本操作。
“我警告你们啊……都别想动我!”夜昙在门边嚷嚷。
“我哥哥会拿钱来赎我的!”凭小玄子的聪明,要不了多久就会找来的吧。
当然没人会搭理她。
……自己会不会太凶了?
嗯……她是被拐的无辜少女好嘛,凶也是应该的!
——————————
翌日早晨,所有的妓女都在休息。
夜昙躺在房间百无聊赖。
她过去也曾听闻,勾栏院调教新人都是有固定的程序。
首先就是饿。
一般人连最初的关卡都过不去。
如果还有不从的,就打。
极端情况下就是找人先毁那女子清白。
当然,走到这一步,鸨儿也要承担人财两空的风险。
“我想通了!”夜昙捶着房门。
“去把鸨儿叫来,本姑娘要和花魁姐姐们学习!”
在夜昙表示自己已经立下成为花魁的宏愿后,老鸨笑得很是灿烂。
她一点不知道夜昙“想在青楼里玩”的宏伟目的。
“那妈妈,我们是不是应该学点花魁应该学的?”
吃了早饭,夜昙也一样笑得很灿烂。
“你自去吧。”老鸨点点头。
这次这个长得好,心气也高,定是个有出息的!
接下来,夜昙便一直在各大花魁房间辗转。
她敲开门,借口和那些姐姐们学琴呀,筝呀,琵琶什么的。
技术当然没学到,八卦倒是听到了不少,她还用甜言蜜语哄得人喜笑颜开。
夜昙甚至当场在花魁房间组织了个小型茶话会,拉着那些娘子们分享各自的故事。
青楼神女们自不含糊。
干她们这行的,能有几个没故事的?
零号是夜昙。
“既然是我提议的,那我就先说啦~”
她随便拨了拨手中的琵琶弦。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不喜欢我……总是打骂我……只有姐姐对我好。”
“我还有个……兄长……每天逼我学这学那,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
“所以他才把你卖到这里来啊!”听完了夜昙的讲述,花魁姐姐点了点头,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眼泪。
“呜呜是呀,人家真的好惨的呀……”夜昙假哭了几声,随后便用食指拨了拨怀里的琵琶弦。
“各位姐姐,依我看,不如咱们来个‘弹琴传花’?”
“轮到的人就讲讲自己的故事可好?”
“可以是可以……”现任花魁娘子拨了拨自己手指。
反正还没到开门迎客的点,闲着也是闲着。
一号是个有些成熟的女人。
“妹妹啊……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
“……孩子刚生下来,他就拿了所有的钱失踪了。”
“他说要结婚,全是谎话……”
夜昙认同地点点头。
这个她早就明白了。
“还有啊,像‘他是不是喜欢你’,每次听到这种轻松调侃的话,我都特别难受……只要对方是恩客,无论他怎样对你,周围的姐妹,还是熟客,总是会随口附和一句“他是不是喜欢你”,即使他们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若那些就是‘喜欢’”,夜昙嗤之以鼻,“那改日,咱们也这么‘喜欢’他一下好了!”
“的确!”周围娘子纷纷附和。
“说到父亲啊……”二号是个文静的女子,她对夜昙方才分享的故事很是感同身受。
“从前,我也想过,要不要来花街……”
“不过……比起钱,离开他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就毅然决然地来了!”
三号画着浓重的烟熏妆,对这种活动看上去兴趣缺缺的样子。
她是陪着二号来的。
“其实,我也想象不出自己成亲生子,过上普通人生活的样子。我活了这二十一年,根本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像个普通女人那样活下去。我只是不断地对不认识的男人出卖身体,不断地往深渊里掉而已……”
四号长着张娃娃脸,胸部丰满,在外貌上很有优势。
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
“既然看不到未来,那不去看便好。”
“我找到了一份了不起的工作,我是这么觉得的,”
“现在,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担心没钱!”
“夜晚的世界成了我的归宿,我大概是不能没有它的。”
五号一脸无趣的表情,手上拿着老鸨同款的水烟筒。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要选择哪种死法。”
“我真的会经常想这些……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行动,但总有一天我会这么做的。活到这么大,我对别人,怎么说呢……从来没法产生什么感情。我的父母,还有我今后会遇到的人,可能都差不多吧……既然也只有痛苦,那就在某个时间结束这一切好了。”
“反正我也从来没有爱上过谁,因为我讨厌人。”
“我也……”夜昙想说,自己也没有爱上过谁。
“小妹妹,你还小,话可不要说得这么满,知道吗?”四号的柔荑划过夜昙的脸颊。
“是啊小妹妹,你长得这么好,要是能出去,还是赶快找个人出去吧?”一号看着夜昙,脸上浮起同情的表情。
做小妾总比做娼妓好。
“毕竟,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虽说青春易逝……但女人要是被年龄束缚住,那可就没戏唱了!”
夜昙握起小拳头。
“……年轻真好呀!”几位感慨道。
真心话之后,是大冒险。
夜昙凭着不错的老千技术,获得了很多战利品。
不过都是些香粉,毛笔之类的小玩意儿,但因为是花魁娘子们的日用品,所以外表很是精致。
夜昙就这么在青绿馆拖了一天半。
无所事事的她突然被老鸨通知要接客了。
大概也是觉得她乖觉,不会闹事。
“这么快啊!”夜昙有些惊讶。
不过她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想要买自己。
“妈妈,那我能到底能卖多少钱?”夜昙双手拖着下巴,凑到老鸨跟前,“我能分到多少啊?”
她的眼睛已经闪成了金币样。
“去去去,少打听!”老鸨用手绢赶人。
“妈妈,我给你出个主意呗?”
“要不你让我公开竞价吧?”
走之前,她当然是想分得越多越好了!
“……你?”老鸨挑眉。
“对呀~”夜昙摇头晃脑,“妈妈你看看,我这脸~那还不是‘五陵年少争缠头’呀~不比你直接卖划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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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当夜,青绿馆中就举行了一场竞价拍卖。
打出的牌子是一名叫“花花”的二七少女。
价高者得。
钱款么,也是要当面付清的。
这会儿,站在高处的夜昙兴奋着呢,当然没发现台下还有她非常熟悉的人。
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竞价牌。
直到老鸨赶她。
“行了行了快进房间去!”哪有这么不矜持的未来花魁的!
夜昙丝毫不知自己被老鸨嫌弃。
“妈妈,那钱你可不能昧了呦!”
“……”
“妈妈,我那份怎么样了?”竞拍才刚一结束,夜昙直接就跟进老鸨房中。
她买通的丫头早来报信了,据说她可是拍出了这青绿馆历史第三的价格。
“放心,少不了你那份!”老鸨心里也美呢。
就这个结果来说,如果顺利的话,那未来的业界传奇是妥妥预定了。
毕竟,她只是凭一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就赚了这么多。
“给我给我~”夜昙当然没有这样的事业心。
不管怎么说,分成的金子她必须现在就拿到!
老鸨将一个包袱丢过去,砸在桌上,哐当一声。
“先去沐浴,客人一会儿就来。”
“哇哦~”夜昙满心满眼都塞满了黄澄澄的金子,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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