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典有琴的毕生之志是除魔卫道,护佑苍生。
所以,他闭关修炼,为神族修补归墟,九死不悔。
他率领天兵,诛杀了祸乱沉渊的东丘妖女,离光夜昙。
他返回天庭后,便将这个消息禀告了父帝。
父帝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深夜。
蓬莱绛阙。
少典有琴独坐在正殿。
按理来说,神族顺利诛杀了妖女,他应该觉得轻松才是。
但他就是感觉,整件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少典有琴记得,自己的十重金身,是在奔赴归墟之前修成的。
可是他当时究竟是怎么练成的,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真是由于十重金身的功法过于玄妙,所以他才记不起来吗?
还有自己的本命法宝,虹光宝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莫不是在归墟中一起损坏了?
他盯了一会不远处那蓝白相间的书箧,走过去打开了它。
那法卷上的批注,是他自己的字迹。
但是自己用过的法卷不是还放在上书囊吗?
莫非是飞池翰墨拿错了的?
飞池和翰墨,
母神,清衡和紫芜,
还有三清……
自己刚醒来那天,他们的态度很是奇怪。
但现在又都恢复了原样。
仅仅只过了一天,他们的反应却又和之前完全不同。
正在此时,飞池进来向他禀告,到了布星的时间。
少典有琴此时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想了快一个时辰。
他不再想了,起身前往观星台。
夜空之上,北方玄武之尾的危月燕不知所踪。
天机星也成了长尾彗星。
只是,这星辰异动,本也是自然之数。
它们也和万物一样,会爆炸,会陨落,会消失。
他记不起来这星空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只能先施了个法,又将那彗星换了回来。
天葩院是回蓬莱绛阙旁边的必经之路之一。
少典有琴不由自主地在天葩院前驻足。
里面还是一样,没有侍者。
这院落本是闲置的,至少在他闭关之前是这样的。
但现在侧殿却多了一处膳堂,只是大门紧闭,又像是荒废了许久。
太奇怪了,天界人人吸风饮露,怎会需要膳堂?
次日,炛兲突然来跟他述职,说父帝要把他调回九霄云殿了。
他便让飞池与翰墨去安排文书的交接事宜。
但炛兲到底是什么开始跟着自己的,他也不记得了。
每天晚上,他都会做梦,梦到那东丘妖女。
离光夜昙。
她一直在对他说一句话。
“有琴,我是你的娘子。”
她会天界法术,也会自己的独门剑术。
难不成他是去凡间历情劫了?
可是历劫归来那些神仙,都有下界的记忆。
只有自己什么都不记得,难道是因为受了归墟混沌之气的影响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是他的娘子。
大约只是心魔而已。那她会的那些天界法术就可以解释了。
可若她真是他下界历劫时的娘子,自己却杀了她……
他夜夜都从这噩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蓬莱绛阙的内殿里还是很安静,呼吸可闻。
——————
清衡和紫芜都说自己没有去过凡间,他也只能暂时相信。
但梦中这女子……
少典有琴悄悄地开始调查起她的身份。
东丘狂族,离光夜昙,是地脉紫芝双花花灵之一。
那么,另一个花灵呢?
东丘之事的来龙去脉究竟为何?
他听到自己在质问父帝。
这个从前他一直崇敬的人。
父帝这些年,都为四界做了些什么呢?
一时间,他有些怔怔。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
少典有琴觉得,这样的父帝,真的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一直以为,父帝为了四界苍生,殚精竭虑,也一直都以他为傲,为榜样。
所以,他愿意为了父帝,为了苍生,成为一把剑,无怨无悔。
可是,父帝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他真的很失望。
东丘之事是冤案。
那么,离光夜昙……
也是他冤枉了她。
是他不由分说杀了她,能怎么补救?
按天规,冤杀他人者,应全部黜籍,不能再担任任何神职,并需要对被冤者做出弥补。
他已经写好了辞去神君之位的书辞,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管父帝会不会答应,这事本就是自己做错了。
错杀一人,也是错。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
作为神族,作为皇长子,那些应尽的职责,他自然也会去尽。
只是这弥补……
东丘之人万年前就已经全部都……
清衡曾对他说起,东丘一族,尚余一人。
少典有琴便让清衡去打听,东丘遗族有些什么要求。
若他能做到,那便满足她。
清衡回来以后告诉他,苏栀提出的要求是要父帝死。
唯有这个要求,他不能答应她。
但他会请求父帝下诏罪己,为东丘一族正名。
他要弥补的还有离光夜昙。
离光氏……
自己只能去人族向她的父亲请罪。
少典有琴来到人族皇宫,却被告知,人族的皇帝去了沉渊,因丧女之痛,至今未归。他只好先留下书信致歉。
——————
内景之中。
夜昙尝试过唤醒少典有琴。
他看上去像是在做梦,却怎么都叫不醒。
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梦,但那梦一定不是什么好梦。她一边尝试用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一边继续叫他。
就在夜昙快要抓狂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危月燕。
就用危月燕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好了。
——————
少典有琴躺在床上,他还在做梦。
他看见自己穿得……穿得有些不成体统,还在和一个女子对拜。
他们是在凡间,是在拜堂。
那女子对他说,世道艰难,人心叵测,她只拜他。
从此之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是……
他无意识地干呕了几声,胸口如同堵了千斤巨石一般,逼得他皱起眉头。
终是微微睁开眼睑,那眸色里却无一丝神采。
母神,清衡,紫芜,还有三清,飞池,翰墨。
所有人的都在瞒着他。
他们都知道,说出真相的后果会是什么。
“有琴,你感觉怎么样?”霓虹上神自然知道他这几日越来越憔悴,很是担心,已经在他的床边守了许久。
少典有琴的脸色唇色,皆是洁白如纸。他看了看手里紫色的危月燕,挣扎着起身。
“母神,求母神集霞族及天界其他各族之势,将父帝交予雷霆司议罪,按天规律法处置。”
这是大逆不道。
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谁敢审判天帝的。
只要君王还是君王,他的过错,至多不过罪己诏,清君侧,打龙袍,便能揭过。
他跪下来求她,朝着天后重重磕头,大有她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
天后又怎么忍心看他如此。
“有琴,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再过度伤心伤神了。”
母神到底是心疼他的。
她曾几次在九霄云殿下跪,就只是为了救他。
可自己终究还是要让她失望的。
——————
闭关之前,少典有琴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懂父亲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只看懂了他眼中最为明显的那种情绪。那是忧虑。
他问过自己的师父,师父告诉他,父帝是在担忧归墟。
师父神陨后,父帝眼中的忧色并未随他的死而褪色。
因为,归墟可能还会在某一天异动。
到时候,还有谁可以去补归墟。
在他心里,父帝的修为也和自己的师父一样,高深莫测。
若是到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是不是父帝就要去补了?
他不想看到再有人像师父那样,在归墟身死魂消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可若是神族再没有人能去补那归墟,真到了归墟异动那天,混沌之气四溢,不光四界生灵涂炭,父帝,母神,清衡,紫芜,他们都一样,要承受这灭顶之灾。
偶然之间,他在九霄云殿门外听到父帝在和母神争吵。在他的记忆里,母神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说过话。他听到,母神说什么都不同意让自己和清衡成为下一任修补归墟的候选人。
如果他们家一定要有一个人去补的话,那就自己去吧。
清衡还小呢。
——————
玄境。
少典有琴本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出关的。
三百多年了,他还没有练成十重金身。
所幸归墟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异动,他还有时间。
他还得再练。
只是飞池突然来报,说父帝命自己出关。
飞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既然这是父帝的命令,他也只能遵从。
——————
出关之后,父帝用来迎接他的,不是对玄境那一千五百年岁月的关怀,而是突如其来的法力测试。
他练就了九重金身,论修为已经能够击退父帝,这显然让父帝感到开心。
只是他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少典有琴觉得,一千五百年的时间果然还是长了些。
父帝和他,都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后来,父帝让他娶天妃,教天妃,都是为了神族在四界的威严,他都明白。
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想想自己作为皇长子的使命,到底还是接受了。
他知道,自己与人族公主的婚约,是父帝用来维系人神之谊的。
自己死后,清衡作为继承人,还可以继续迎娶霞族或是其他族裔的名门贵女。
由他来和人族联姻,这样做,对神族是最有利的。
于是他便答应下来,这总归也算是人尽其能,物尽其用了。只是他心里,到底还是对这人族公主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死后,她要独守空房,寂寞一生。
归墟之时,他也只是单纯地希望,能以一己之死,换得自己的家人,青葵公主,还有四界苍生平安。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这混沌归墟而牺牲了。
凭借欲念神识复活后,飞池告诉他,父帝曾于九霄云殿下达御令,阻拦昙儿、清衡和紫芜去救自己的请求。
他只觉得五味杂陈。
在父帝心里,天界荣光,四界之首,远比他这个儿子要重要得多。
所以,纵是雷霆加身,他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九霄云殿上,父帝大骂他是逆子,又在背后给了他一掌。
他不恨父帝。
他公然叛离天庭,按天规是要削神籍,剔仙骨的。
父帝的这些处罚都不算重。倒不如说他已经很走运了,仅仅这样就能换来和爱人相守,换来余生的自由。
但他还是对父帝越来越失望。
父帝不但不肯放过二位公主,派出天兵大肆搜捕他们,甚至还不惜与沉渊厉王一道,囤兵人族皇宫,以此威胁他们,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随后他又出尔反尔,于聚灵灯中暗设法阵,又逼得青葵公主于东丘自尽。
从此,地脉紫芝花灵再不能威胁神族。
如今,父帝更是设计他,让他杀了自己的爱人。
昙儿……
昙儿永远不会去开启归墟。
哪怕她因为身不由己,导致归墟再开,自己也不会杀她。
要不是父帝……
父帝……
呵,在他的眼中,他们个个都是逆子。
只有始终听他的话,他才会对自己展露笑颜。
父帝,
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恨你呢?
我虽怨你如此对我,恨你设计逼死青葵公主,除我记忆,又让我杀了挚爱,却……还是不愿与你刀兵相向。
天帝之言行,事关四界与苍生,本也是该按天规律法处置的。
只是这还不够。
最终动手的那个人,到底还是他。若他能够坚定一些,就不会……
昙儿就不会死。
不多日,雷霆司就将判决结果传告了整个天界。天帝下诏罪己,昭明东丘之过;又下退位书,其次子清衡将为下一任天帝。
————————
是夜。
少典有琴先去了观星台。他布好了万千星辰,又将那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危月燕重新送回夜空之中。
希望你能一直,在天璀璨。
随后,他便独自一人,去了雷霆司。
这几日,他一直在整理归类公文,处理之前积压的天界公事。
飞池、翰墨见他如此,像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是他走到哪儿,就跟他到哪儿。
——————
前几日,少典有琴已经找过清衡,将自己负责的一些机密事务,一一告知于他。
“兄长……”清衡看着他疲惫的神色,欲言又止:“兄长千万保重身体,天界诸事,都还要仰赖兄长。”
“清衡,以后这些事情全都要你来做了。”
如果他没有复活,现在这些事情也是要由清衡来做的。
忙完了公事,他便起身离开。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其实,这天界本就是缺了谁都可以的。
——————
雷霆司里,少典有琴抬手施法,招来万千天雷。
诸法之中,唯雷霆者,为天地枢机。
雷乃天之号令,其权最大。天地人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雷法为先天之道,以本身五脏之气化为五雷之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聚合五行之气为五雷。
———————
夜昙脱出红砂阵后,很快回到了停放马车之处。
只是,马车内没有人。
她隐约感到一个方向传来了不同寻常的法力波动。
定睛一看,那方向隐约有金光闪烁。
她定了定心神,便朝金光处赶去。
那起阵的紫衣女子见离光夜昙居然自觉自愿地进入金光阵,自然不会阻她。
这金光阵中宝镜发出的阴阳光芒,均是威力巨大,她是势在必得。
夜昙不敢贸然出手摧毁宝镜。
被困于阴光之人会瞬间入梦,在旁人看来就如禅定一般。
这内景如同梦境,入梦者必须醒来,不然就会被困至死。
至于如何凭自己醒来,这就不好说了。毕竟,要从一个难以分辨真假的梦境里清醒,确实很难。这也正是此阵精髓所在。
倘若此时还有清醒的破阵之人,只有凭借奇门遁甲之术,进入被困阵中之人的内景,才能在他的梦里唤醒他。
为了躲避阵内四射的阴光,她必须算出生门;为了进入有琴的内景唤醒他,她还必须算出他内景中对应的时间,推算最容易唤醒他的时机。
这金光阵内外以及被困之人内景的时间并不统一,或快或慢,每个位置的时间流速都对应着九宫八卦,天干地支,计算起来很是费神。
夜昙好久不练数算了,这几重叠加的数算题,让她每日都算得很吃力。每次她去的时候,少典有琴还都在梦里做梦,叫都叫不醒,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她只能先将危月燕留给他,希望他看到后,能知道自己来找他了。
这次,夜昙好容易算明白了个大概,便再次进入少典有琴的内景。
她经过观星台时,看见了天上的危月燕,这个时候他应该醒着吧。
她施了个手诀,将危月燕收好,准备赶去蓬莱绛阙。
只是,夜昙转身刚好看见了少典有琴远去的背影。
她急忙追上去,没想到这一追,居然就追到了雷霆司。
“有琴,你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
他看着她。
少典有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事到如今,你还在幻想着你没有杀死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誓言成了笑话。
“有琴,你到底怎么了?”
夜昙边问边背过双手去。她卷起袖子,拿美人刺刺向自己的手臂,迅速地刻了个字。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臂上缓缓流下。
姐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还会不会痛。
这些天,她也不知道究竟刺了自己多少下,两边手臂上都伤痕累累的,但唯有痛,才能让她在这金光阵中始终保持清醒。
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个。
夜昙走近他。
“有琴,你不会又把我忘记了吧?”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说得一脸认真。
“昙儿……”
她脸上的伤……也是自己那时打的吧……
昙儿,对不起。
我没办法对着你说出这句话,也无颜求得你的原谅。
我只能在心里跟你道歉。
但道歉是没有用的。
他眷恋地望了她最后一眼,便要朝那万顷雷霆的中心走去。
这让夜昙有些措手不及。
“少典有琴,你疯了!你干什么!”她在后面边追边喊。
她冲过去时被那万钧天雷的余波撩着了,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该死,这金光阵玄之又玄,竟然能化无为有。这雷的威力和真正的天雷也相去不远。
被它劈到神魂就完了。
这动静让少典有琴止住了脚步。
“昙儿,你……怎么样了?”
即使眼前的她只是他的心魔,他也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他连累而身陷雷霆。
“昙儿,你别过来。我……“
他想说,他马上去陪她。
可是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他没有这个资格。
———————
他到底要干什么!?
所以是他招来的天雷,要劈自己!?
夜昙终于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夜昙深呼吸了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又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手。虽然她脸上的伤还没好,但此时夜昙哪里还能顾得上想这些。
“有琴,你看,我不是你的幻觉,我没有死。”
夜昙没想到,他竟是对着她笑了。
这笑容颇有几分自嘲之意。
他还是不相信。
“好吧,我死了。”夜昙见状,只好迅速换了套能让他相信的说辞。
这金光阵的阴面镜光有动摇人心之能。
他最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是归墟吗?
“有琴,你没有错,归墟之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为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又与那时候有些不同?
夜昙拉着少典有琴的手,不忘朝他笑笑,试图安抚他,一边在脑中疯狂思考着。
他到底是陷入了什么样的幻觉?
他的神色真的很不对,看得夜昙有点心慌。
直到此时,她才隐约猜出了他陷入了怎样的梦境之中。
为了确认心底的猜测正确与否,她需要再试探一下。
“虽然我是死了,但只要地脉紫芝残根还在,我就还能复活。”
“这是真的吗?”夜昙注意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
“是的。”
这真是太好了,她和青葵公主都能复活。
“有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他之前说过,愿意不死不灭,等到自己归来。夜昙自觉她已经稳住他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是很想。
可这是不可以的。他做不到。
他能承受割舍欲念修炼之苦,归墟被噬之苦。
可唯有这件事,他真的承受不了。
他是很自私,企图以一死来逃避这一切。
少典有琴松开了她的手。
夜昙脸上的笑容也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凝固。
——————
离光夜昙,你要冷静一点!
没关系的,别放弃!
“有琴,虽然,你……你失忆的时候失手……杀了我,但我不怪你。”
夜昙又抛出了下一个试探。
少典有琴,你还是在幻想着她会原谅你,还在给自己找借口。
不行,不能再和她说话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过于用力,流了血也浑然未觉。
夜昙看着他又要转过身去,急得要命。
他这么急着去挨劈,那一定是她刚才已经猜对了。
不然他终归会和自己说点什么吧,不管是否认还是疑问。
这大傻瓜!真以为那时候他杀了她。
怎么办,威胁他吗?如果他敢用雷劈自己,她就陪着他挨劈好了。
不行,有琴现在只当自己是他的心魔。
那到时候万一他们两个都被天雷劈死了怎么办。
说到底,这一切都要怪天帝那该死的闭念锥。
闭念锥……
对了,忘川水!
她之前储存下来拿来贩卖的忘川水还剩下最后一瓶,就放在乾坤袋里。
十绝阵中的金光阵,本来以有琴的修为,倾刻可破。但此刻他只是凡人,会神魂俱灭的。
相比之下,失忆只是小事而已,她大可以继续想办法让他记起来。
就算记不起来又如何,大不了就再让他爱上自己一次。
“少典有琴,既然是你对不起我,那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必须听完。”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阴阳壶、忘川水还有九丹金液。
古人有云,酒之始为祭祀也。
“是你……错杀了我,那这三杯酒也算是你欠我的,你得陪我喝!”
夜昙边说边把酒杯塞给他。
“第一杯,我敬你,谢谢你为了我承受百道天雷,在九霄云殿上违抗父命,辞去神君之位,带我离开天界。”她从前只当这是他的戏言,不曾相信过。
“第二杯,我敬你,谢谢你在我和青葵是地脉紫芝双花花灵身份曝光的时候,还能够维护我们,愿意为了我,与四界为敌。”她那时怀疑过,他可能会为了归墟,舍了自己。
两杯酒喝完,夜昙有些急了。
该死的,怎么这忘川水还不起作用!
要不是这水是她自己灌的,她都要怀疑这是假的了。
“这第三杯,我们就再喝个交杯酒吧,也不枉这夫妻一场。”夜昙仍旧朝着他巧笑倩兮:“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咱们之间也算恩仇两相抵过了。”
她舍命救他,他却杀了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怎么可以……
听到这里,少典有琴终是忍不住,泪水恰巧滴落在这酒杯中。
“有琴,我爱你,所以,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夜昙上前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一并拥住,过去那个因她的离去而泣不成声的少典有琴。“别哭了”,她用手轻轻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离光夜昙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有琴,当初下界救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
这忘川水到底没辜负夜昙的期望。
那紧紧箍住她身体的力道慢慢减弱下来,少典有琴终是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夜昙连忙半拥住他。
这下应该行了吧。
有琴,对不起。
不过这水,谁知道效果能维持多久呢,我相信你肯定能记起来的。
身体是存在爱的记忆的。
夜昙摸摸他的脸,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
夜昙早在闯阵之时,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自己可以用傀儡之术将少典有琴换出来。
但前提是他必须先从梦中醒过来。
在他的内景中,凭他的修为,她做什么都会被他发现。
她数算也还不够好,没有办法准确找到内景中合适的时机,去跟他说明一切。
当他二人终于脱出内景后,夜昙迅速使了傀儡术,将少典有琴换了出去。
虽然,她也不确定金光阵外安不安全……
但夜长梦多。
外面,总归是比这阵里要安全,毕竟阵外至少不会让他神魂俱灭。
夜昙在闯金光阵之前,就已经向天界发出过信号,联络清衡和紫芜,让他们速速下来相助。
不管怎么样,一旦截教之人追杀他们这件事过了明面,即使他们要动手,也总要掂量一下。
此时的金光阵中,只剩下夜昙自己,她刚想如法炮制,也用傀儡术把自己也给换出去。谁知那金光大阵似是感应到了傀儡术的法力波动,已经发动了。
该死的!
离光夜昙还来不及破口大骂,就又被镜子的阴光照进了梦中。
————————
“姐姐!”夜昙睁开眼时,就看到青葵正穿着玄色的沉渊服饰,站在她面前。
自己这是在哪里,是在沉渊吗?
她跑上前去,想拉起青葵的手。
不料,却被青葵一把拂开。
“姐姐?”
“昙儿,我是因为你才被换了轿,你为何要如此草率地暴露身份,陷我于险境!“
“姐姐……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着急起来。
“昙儿,你一个没想到,就害得我差点葬送了性命。”青葵的样子很陌生,陌生得让夜昙觉得害怕:“说到底,都是你!是你自主主张,让帝岚绝在迎亲当日抢走我,才让我错嫁到沉渊。沉渊恶煞既残暴,又无礼。他们逼我喝人血,逼我杀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夜昙都快急哭了。
“你抢了我本该属于我的天妃之位,我的身份,我的夫君,你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让我原谅你?”青葵朝着她冷笑。
“姐姐,我……我可以还给你的。真的!我发誓,这天妃之位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姐姐。
“你说得简单。再说了,天妃之位容易归还。那玄商神君呢,你打算怎么还给我?”青葵嗤笑了一声,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姐姐,我会跟他说清楚的,我会跟他说,我只是贪图天妃之位,从来没爱过他”,夜昙急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我还可以跟他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坏蛋,是沉渊的细作!我杀过很多人,我……我还想杀他,第一次见面我就想杀他了!”她还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去伤他的心。这事她最擅长了。
“姐姐,你放心,他会怨恨我,然后爱上你的。”
没有人会不爱离光青葵。
正当夜昙用自己的袖子擦脸时,她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美人刺所刻的一个字。
“假。”
这是幻象!
姐姐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那种讥嘲的表情。即使是自己暴怒之时,冲着青葵发脾气,还有一次次因为痛感相通而连累青葵时,她也从来没有真的生过自己的气。
在魍魉城,面对沉渊族的追杀,她还不顾性命,挡在自己面前。
姐姐绝对不会为了玄商神君,为了天妃之位来责怪自己。
夜昙迅速清醒过来,自然顺利地脱离了镜子的阴光。
随即,那镜中又迸出火焰,向她烧来。
呵,还真是没完没了是吗?真以为她离光夜昙是吃素的吗?
夜昙迅速裹上天光绫,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九龙神火罩。
此宝属于召唤型空间系法宝,可召唤出的器灵。
只要有外物从外面打破这个阵的结界,她自然就能出得去。
九条火龙随着夜昙的口诀自镜中穿出,那千万面铜镜也应声而碎。
那开阵的紫衣女子见情势不妙,早早的就走为上策。
夜昙是没工夫管她了。
她得马上去确认有琴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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