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典有琴终是凭着夜昙留下的骷髅头脱得困境。
到底还是托了他家昙儿的福。
想起夜昙,他心下温软,只是走出洞门却又有些踟蹰。
他不知要上何处去寻夜昙。
那魔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他回想着那白象之言。
当时那妖……说的是“三弟”。
那语气很是随意。
想来昙儿的失踪应是与此妖怪有关。
还记得昨日那巡山的小妖曾说起过,洞中这排行第三的妖怪住在离此西下有四百里远近的尸驼城里。
少典有琴选择性地忽略了那后半句话。
思索过后,他打定了主意。
夜深人静,少典有琴逃出尸驼洞,马不停蹄千里寻妻之时,夜昙却是正在这尸驼国的一处桃花源中。
她正拿着把酒壶。
啧啧,不愧是名满天下的九丹金液。
此时,帘幕突然卷起,却是走来一个身着绛色锦袍,肩披瑞金铠甲的俊俏男子。
离光夜昙只是随意一瞥,眼睛就黏在对方身上移不下来。
浓眉斜飞,凤眼缭乱,若飞燕点春水,见之难忘。
这厮双眼炯炯有神,眼上还闪着金光。
这金光,倒是与她白日在山顶所见之流光颇为类似。
夜昙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喝多了,竟然觉得这魔头化身倒也算是俊俏非凡。
“美人,怎得就在此一人独醉呢?”
这俊俏男子拿过夜昙握着的酒壶,手指轻抚夜昙的手背,终是又一把抓住她:“莫不是寂寞难耐?不如你就从了我,如何啊?”
“且慢!大王,我还有话对你说呢!”夜昙不动声色地推开这鸟妖怪伸来的爪子。
“哦?你怎的知晓本王身份?”
你当我是傻子啊。那妖魔把我掳进来难道是在大发慈悲,替他人做嫁衣裳吗?
“把酒还我”,她一把夺过鸟妖怪手上的酒壶。
良宵是难得,可本公主思念的人可不是你,哼!
“再喝了真的要醉了。”
“你放p,本公主的酒量,自是酒龙诗虎,量如江海。”夜昙喝多了就开始吹牛。
“哦?美人儿,没想到你居然是公主,不知是哪国来的公主?”大鹏故作吃惊。
“本公主出身南赡部洲,呃”,说到这,夜昙顿了顿,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试图挽救。她决定暂时借自己的母族来搪塞一二:“李氏一族的公主,只因一日出游,行至西洋大海,想着海外必有神仙。便独自个依前作筏,飘过西海,这才到了你们这西牛贺洲地界。”夜昙想起来她读过的那些话本子,张口就来。
“尊贵的公主,良宵苦短,价值千金,咱们正好共赴巫山,同享极乐。”
那妖怪说着就要过来抱她。
“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呢,大王,你怎么敢这样。”夜昙欲擒故纵,装腔作势。
“有话慢慢说,公主请坐。”
“那大王~我还不知你的来历呢~”她故意夹起嗓子,扭扭捏捏。
“公主是怕我辱没了你”,这鎏金鸟妖怪软声应道:“好,我就告诉你,我是西方世界金翅大鹏雕,公主可唤我云程。”
“大王~”夜昙不接他的茬:“你啊~就这模样和本事来说么,也算是配得上本公主”,夜昙打量了他一会:“举止么,也算温文有礼。”
“但是你既想让人家嫁你~又怎么好诓骗于我呢?你既说你是那大鹏神雕,怎得不在西方世界,还要在此地占山为王呢?”
“那,自然是修行。”
“修行?”饶是离光夜昙都被他震惊了:“你吃人肉,喝人血,与女子夜夜笙歌,然后又吃掉她们,就是为了修行?”
“公主啊,你出身那南赡部洲,众生愚蠢,多杀多争,为的不过是世俗名利。”
“他们**凡胎,争名争利,自是情有可原。”夜昙可不会被他带着走,“再说了,纵使众生愚顽,你也不能把吃掉他们当作自己的功德吧?”
“哈哈哈”,大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公主,我本以为你天资卓绝,智慧无双,想不到也是着了这世间的色相。”
“哦,怎么讲?”
“我吃人,自是有缘由”,大鹏鸟的眼睑闪着金光:“不如,公主猜~猜~”
“好大王,你不心疼人家嘛~还要让人家猜~
那我猜~莫不是为了那长生不老?”话音刚落,夜昙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不对,你法力广大,难道还不是长生不老之身吗?没事吃什么人呐!”纵使是夜昙也有些疑惑。换作是她才不会费这劳什子力气。
“哈哈哈”,那大鹏闻言,朝她爽朗大笑:“我当然是了!”
“那你就应该慈悲为怀,放他们一条生路啊。”夜昙突然觉得自己神魂一震,恍若有什么附体一般,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不对不对,她离光夜昙口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至于我为何吃人么”,大鹏展露出一个闪瞎夜昙双眼的微笑:“你难道是因为饿了才吃零嘴儿,渴了才喝这九丹金液的吗?”
“公主,我不吃,这些东西也迟早也是他人盘中餐”,大鹏凑到夜昙耳边,声音轻缓而惑人:“我自是可吃亦可不吃。只是,你真的会关心我今日吃掉的蝼蚁长得有甚区别吗?”
她是不会,她又不是她家那吃素的夫君。
夜昙有些懂了他口中的歪理邪说,这鸟妖怪的意思是,要用吃人来去除分别之心,因此上将杀戮当作领会无常生灭的修行。
夜昙想起来,自己和有琴刚行至尸驼林的山脚之下,看不出这山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从半山腰开始,漫山遍野皆是尸骨。而这山顶处又能见到西方的佛光,夜昙想起在被这鸟妖怪卷走时候看到的景象。
这难道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夜昙心上如此想,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
她烦闷地喝了口酒,觉得身体热热的,好像有一瞬要失去了控制。
她一把推开大鹏:“你说话归说话,别靠得这么近,这实在是有失规仪!”
大鹏倒也不恼,说到此处,顿了顿,又始诱惑起夜昙:“公主,我见你天份极佳,长得也颇得我心。咱们大可日日欢会,在这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长生极乐,功德圆满,岂不是妙甚?”
“我有夫君!”
“那又如何?”
是不会如何,人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她离光夜昙再嫁也不难。这不,追求者都非富即贵,非仙即佛嘛。
“想让本公主换你做夫君啊”,夜昙摸了摸这鸟妖怪的俊脸:“就凭你啊?”说罢又拍了拍,呦,这皮肤很好么,吹弹可破的。
“怎么?公主可是还有不满?”
“你也配!”她突然就收起一脸笑容。
我就是众生。
就算是凡人也知道怜悯众生,而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残害生灵。
这金翅大鹏热脸贴了夜昙公主的冷屁股,倒也是好修养,一点也不恼怒。
“这……公主就有所不知了。”他故作高深:“切莫要随随便便就冤屈了我!”
“那本公主就准你速速禀来。”夜昙一边喝着免费的美酒,一边端了盘瓜子就开始磕。
“公主可知,天下的国君多是好战之君。”
“自然,好歹我也是个公主。”国为苦战,民为战苦,她怎能不知。
“所以,五百年前我路过此地,看到此国连年征战,就做了件善事,拯救众生于战火之中。杀君夺国,亦算不得罪过。”他说得轻轻松松。
“哦~所以你就真的大发慈悲,让这里的生灵陷入朝不保夕,沦为妖怪饵食的日子?”
“毕竟他们之前也只知耕战,苟活浮生罢了。这是他们的业果。”
说到这里,大鹏有些嫌弃道:“这里的生灵,皆是嗜战暴虐,无诗风雅之辈”,神情恍若提到肮脏的虫豸一般。
“你说的道理么,我自然都懂”,夜昙吐出瓜子皮:“你这么做,原也算不得有什么错处。”她说得诚心诚意。
“公主,那你不喜欢嘛?”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夜昙全没所谓。
不虚伪矫饰,直言相告,这鸟妖怪除了脸,倒也还算有个优点。
“实话告诉你,本公主完全不关心你,也不关心你治下的那些人会怎么样。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口舌了,本公主我呀,对现在的驸马很是满意。”夜昙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死了这条心。
“呵,驸马?公主啊,你真是不解风情,怎得总是提他。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怕是你没这个本事。”夜昙放下酒壶,神色凉凉。
“呵,公主莫要小看了我。”大鹏似是被她逗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弄不好你小命就了结在那了。”
“那又如何?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总也要争取争取嘛。”
真真是个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夜昙人都麻了,后背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你既不怕死,那你怕不怕不死不活,啊?”她针锋相对,不让半步。
“言归正传,我姐姐的骨头呢?你带来了没?”夜昙觉得有点困了,于是她迅速切入今夜她真正关注的话题。
“自是带在身上,若公主肯与我春风一度,我自然会不遗余力,帮助你复活令姐。”
“……”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行,你必须先证明给我看。”夜昙又哪里肯吃一点亏。若是真的,自然最好。夜昙心下飞快思量,面上却不显什么。
“大王啊~这样吧,本公主昔年有一知己好友,乃是一只神鸟。她因保护本公主而亡,她的尸骨就埋在仓丹山,若是你能让她复生,本公主就相信你真能复活我姐姐。”
“公主可是说真的,若是我帮你救回你的朋友,公主就愿意与我共结良缘?”
“等你救活了她,再来和我提条件。”
“那便如公主所愿。”
“怎么,公主不随我同去吗?”她戒心甚重,这次竟是不要求在旁监视着,大鹏颇有些惊讶。
“不了,我要见到活物。”
仓丹山的黄土白骨,她终是不忍再见。
“那碧波潭的公主为什么不要西海龙王三太子,偏要招个九头虫来做驸马?”慢慢很疑惑,这公主怕不是在潭里泡得久了,连带着脑子里也有泡吧。
夜昙和慢慢就挤在朝露殿的小床上,她们拉下紫色帐幔来,装作不知寒暑,不知昼夜的样子来。
“那她最后不是后悔了嘛~”夜昙不以为然。
想起当年的回答,夜昙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少年轻狂之言,到底当不得真。
姐姐,对不起。比起魔头,果然还是神仙做夫君更好些啊。
佳人笑靥晏晏,饶是那见多识广的大鹏也呆了一瞬。
“你到底是在这酒里加了什么?”夜昙感觉到这眩晕逐渐加深。
她终是支持不住,倒在大鹏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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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阴沟里翻船。
夜昙蓦的睁开眼睛,她掀开被子看了看。
衣衫半褪,自己的发钗掉在床单上,耳环都只剩下了一只。
果然喝酒误事啊!
连带着她头上的紫色花钿都不见了。
是不是被这里的侍女捡去了,夜昙有些着急。
她忙不迭唤那早已候在门口的使女进门:“你们待会儿打扫时,记得帮我留意下,这犄角旮旯里有没有一个带着流苏的紫色花钿,记住了吗?”
侍女自是一一应下,只是一直就没找到。
所以,她和那鸟妖怪,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夜昙捂着额头,头疼欲裂。
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算是真的,她离光夜昙自然是不会寻死觅活,就是,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易地而处,如果她有琴被哪个野心勃勃的小女仙霸王硬上弓,那她还不得醋死。
不管了。反正打死都不能让她家有琴知道,不然那个大傻瓜还不得心疼死了,又要怪自己没保护好她。离光夜昙如是想。
“你又来做什么。”夜昙看到这鸟妖怪就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我自是想来学学人间的凡夫俗子,与公主风花雪月的。”
“哦。”自己还指着他救人呢,就先应付一下好了。
“那你准备怎么风—花—雪—月—?”
“不如就先从琴棋书画开始吧”,大鹏倒是一派谦谦君子的做派。
于是夜昙挥了挥手,恩准这鸟妖怪为她作画。
“我让你去救的人,你救了吗?”
“她死了太久了,魂魄飞散,想是早已经去投胎了。”
“罢了”,夜昙闻言,有些神色厌厌:“你画好了吗,我累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
“你把它的墓封好了吗?”她盯着画架,复又追问道。
夜昙揉了揉僵硬的胳膊,她都站那一下午了。
这鸟妖怪画出来的画,怎么说呢,画中人自然是个可人儿。
却是像极了一个人。
青葵。
“就—这—啊—“
他是画技不好,还是眼神不好啊!
对了,这魔头的真身是鸟,可能眼神是不怎么样吧。
她垂下眼眸,突然间有点想花里胡哨的花蝴蝶闻人了。
他是不是还在那等她,是不是要急死了。
话又说回来,姐姐的肖像,她当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夜昙吹干鸟妖怪的大作,将它挂在床边:“好了,那大王你记得帮本公主救活姐姐吧,她才刚死没几天,大王你这回可不许再推脱了。本公主答应你,姐姐一活过来,自然会下嫁与你,与你琴瑟和鸣,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大王,你看如何啊?”夜昙并不确定大鹏说能复活青葵的话是不是在骗她。
毕竟他的法力的确深不可测,而慢慢也的确死去太久。
于是她决定再留下来试探一番。
既是如此,那不如想个办法,先与有琴会合,再从长计议。
夜昙写了张榜文要寻个高人。
榜上特地写明要招揽一位会弹“荡秽曲”的琴师。
夜昙拟告示的时候,还大笔一挥附上一个条件,需要风流貌美。
她是此地国君的新宠,一声令下,一时之间,告示就贴遍了方圆千里的犄角旮旯。
“启禀夫人,有个凡人在外求见,说是前来应聘琴师的。”
“让他改日再来。”夜昙这几天见了太多前来应聘的人,正不耐烦着。
“是”,小妖窃窃私语,“真是可惜了,这凡人还长得不赖呢。”
“等等”,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见见。
眼前的琴师,安静地伫立,衣袂翩然皎洁。
仅仅是站着,便如流风回雪的画作。
看到有琴,夜昙两眼放光,正想扑过去亲亲抱抱。
“青葵公主,你也被抓来了?”少典有琴吃了一惊。
夜昙整个人都僵住。
“公子”,夜昙见状,收敛起脸上的奔放,立马换上一副端庄的表情:“你是何人,为何前来此地?”其实只要她想,模仿起青葵的言行举止那是轻而易举。
“我……我是昙儿的夫君”,少典有琴想起来,青葵还在历劫,认识的昙儿是她幼时村中好友,“姑娘能否告知,昙儿她……她是否也在此呢?”
“她在”,夜昙不知道为何,突然又起了耍弄他的心思:“她现在正在陪着尸驼国的国主呢!”
“!!!”少典有琴脸上的神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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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让她的正牌驸马先去偏厅等她。自己则坐下来,倒了杯茶。
她得理理头绪。
尸驼洞里,白象为什么说她和姐姐是孪生姐妹?她们只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从面容到气质,其实不那么想像。
鸟妖怪为什么会对着她画姐姐?
有琴为什么会看到姐姐?
难道……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让她茅塞顿开。
她迅速运气,查探自己的身体。
果然是傀儡术。
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傀儡术?
她那日离开有琴去找姐姐时,一切明明都还正常。
等她到尸驼洞里时,那青狮白象的言语,他们许是看到了青葵的脸?
而这中间,她只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巡山的小钻风。
她想起来他在乱风中打自己那掌。
傀儡符是他打的。他让自己变作青葵模样。
但这说不通啊。
小钻风原是妖怪洞里的人,他身上确实有姐姐花灵的气息。
那么一定是他把青葵抓去洞里的。
所以青葵真的被捉去洞里了吗?是真的死了吗?那鸟妖怪带着的头骨真是姐姐的吗?
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给自己种傀儡符,又在暴露出花灵的香气时刻意逃走,让她怀疑自己的姐姐已经被捉去洞里了。
夜昙这才意识到他们都被嘲风耍了。
所以,那小钻风定然就是嘲风。他就是故意的。那时候姐姐肯定是和嘲风在一起的,再不济嘲风可能才刚把她安顿好。他应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自己,但是看到她的那刻,估计就想好了全部的计划。就像那日让她们姐妹二人错嫁那般。
然后故意露出些破绽引着自己去妖怪洞里,当个替身,渡那个命劫。
既然是这样,嘲风一定不会让姐姐死。而这场历劫到现在都没结束。
那这洞里死的也就不会是青葵,因为她就从来没有被抓,她肯定是被嘲风保护起来了。
那洞里为什么会有长得和青葵一模一样的人?那个被剩下来的,姐姐的头骨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
夜昙杯子里的茶都喝完了。不行,有琴还在外面等她,得赶快决定要怎么做。
初时,夜昙发现自己竟然被嘲风这小子骗了,气得快要发疯。只是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她决定暂时不除去傀儡符。
为姐姐挡劫,她自是愿意的。
况且,天道本就公又不公,那她离光夜昙以欺骗对不公,又有何错?
但是有琴如果见不到她,一定会急死的。
可如果告诉他实情,他又怎么肯同意让她当姐姐的替身。
反正那嘲风才是罪魁,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夜昙稍稍动摇以后,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下定决心后,夜昙就用易容术做了张自己的面皮贴上了。
假中假,真中真。
这三张脸,一张是傀儡术作用,一张是易容术添上,只有最下面的那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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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就顶着这么多层脸皮去见自家夫君。反正她脸皮一向来就够厚。
反正这鸟妖怪也不是每天都回来。
还有时间和有琴合计,怎么把姐姐的劫给安全地渡了。
于是夜昙公主和琴师就像对奸夫□□那样,偷偷摸摸地利用学琴的时间天天密谋。
正牌夫君变奸夫。
刺激不刺激?
反正夜昙觉得刺激得很。
大鹏闲来当然也会来看夜昙。
有那么一两次就碰到她在跟着琴师学琴。
“大王,这是教我抚琴作画的师父。”
“上次咱们的琴~棋~书~画~不是还没完吗~”
她居然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跟别的男人撒娇!!!
“哦,原来是这样。”大鹏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典有琴一眼,嘱咐道:“好好教,夫人开心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
玄商神君脸都要气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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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扯着少典有琴的袖子,非要让他教她弹琴。
明明她对琴就没兴趣。
但他总是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
少典有琴无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琴来。
牺氏琴,也是他的本命法宝。
作瑟三十六弦,长八尺一寸。
碧穹仙子生日宴上,他弹过,夜昙也弹过。但他经常把它借给清衡,也就想不起来用。
这琴需要清气催动。
此时,不过就是普通的教学用具。
夜昙每天都定时练习弹棉花。
她戴着副手套,自然弹不好。
她一定是故意的,明明都已经作过洛阳最有名的伶人了。
“这样好玩吗?”他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乱弹琴啊?”
“师父有所不知,人家学琴,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服侍人家家里那死鬼。”
“……”有琴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她。
她还屁颠屁颠地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件僧家的衣衫,披在身上,披头散发地在花园的桃林里乱跑。
“你穿那么多不热啊?”这几天她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这不是怕那鸟妖怪非礼我嘛~”夜昙状似要解自己的腰带:“不过~徒儿自当伺候师父~”
“不可逾礼。”少典有琴阻止了她。
“这哪里就逾礼了!”
“现在我是你师父。”
“……”个大木头,还当真啦。
不过反正她也只是想想,毕竟现在暂时还不好叫他发现了端倪。
有琴抓住夜昙的衣带,将伊人青丝仔细理好,拿过她手上的花钿,帮她束好发髻。
夜昙丢了的那个花钿,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但这是有琴送她的,她就只能先变了个假的戴在头上。
身衣竺乾服,手援牺氏琴。
从此她也就算有个师父。
怎么这么刺激啊!夜昙在心里偷笑。
谷海潮的口头禅正适合形容夜昙,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情玩。
夜昙玩得乐不思蜀。他们就这么不知所谓地过了十几日。
若是放在以往,这拙劣的骗术怎么会骗的到少典有琴。
这不,她的易容术很快就被大鹏发现了。
“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怎么样,大王~我新换的这张脸好看吗?”夜昙冲他抛了个媚眼。
大鹏乐得看她究竟会搞些什么鬼把戏,就又一挥手,施了个法,将夜昙贴上去的面皮转成了一种极为真切的法相。
“你干什么?你想打我吗?”夜昙一阵恶寒,这鸟妖怪还要“家暴”她不成。
“……”
只是让她脸上这二皮脸显得更逼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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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在发梦。
梦里她能感觉到有个绛色衣衫的男人握着她的颈项,如同当初在竹屋,烛断山握着慢慢纤细的颈项。
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嘲风在一边紧握着她的手。
他知道,自己那小姨子又开始作妖了。
青葵自是被嘲风带走,藏起来了。
他们宿在嘲风寻到的一处世外仙乡。
这里原来住着一位仙子,被嘲风赶跑了。嘲风将青葵掠来,然后把她放在洞府花园里,自己也躺倒在地,又故技重施地扮作个受伤的可怜人,等美人苏醒。
“葵儿!!!你突然就离开村子,可是让我好找啊!”
成功博得美人同情。
嘲风盯着他的葵儿,看着她身上的清光流转。
因为他的傀儡术并没有炼到至高境界,青葵在梦里有时还会与术法的承受者夜昙神魂相连,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
他本是想用那分瓣梅花计,用假青葵欺瞒天道的。
那日,他离开夜昙等人后,在尸驼林里兜兜转转,无意之间发现了个濒死的年轻女子。
他计上心来,用傀儡术将这女人整成了青葵的样子,装进袋子里,想着把她往洞里一丢,等这女的咽了气,他家葵儿的命劫就能结束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遇到了夜昙。
夜昙又刚好要让他打开包袱。
既然要骗过天道,首先就要骗过自己人,不能让她看到袋子里的那个替身。
只是几息之间,嘲风却又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不如自己为葵儿安排两个替身,这样岂不是更加万无一失。
谷海潮一共给了他两张傀儡符,刚好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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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那琴师,究竟是你什么人?”
大鹏有些无聊了。
他随手一个提溜,夜昙就脚尖离地,被高高提起。
也许就这样被他杀死,这就是所谓的青葵的命劫?
好难受。
夜昙死命打着大鹏的手,想让自己好受点。
她既想让姐姐能渡劫,自己又不想死在这。
她要是死了,有琴可怎么办呀?
但两全其美的法子呢,她暂时还没想出来。
每次夜昙问大鹏复活青葵的事儿,他总是不答,故意钓着她,想来那所谓的复活术定是假的。
话又说回来,仅凭这凡人替身,显然还不够骗过天道。啊啊啊!这命劫到底要怎么才能结束!
不过,她想先从妖怪手里把假青葵的头骨给骗到手。
夜昙还没来得及制定计划,没想到这妖怪倒先来找自己发难了。
他凭什么呀?
他以为他是谁?
她心念一动,美人刺裂空而来,恍了大鹏的眼。
当然这伤不到他分毫。
只是至少能帮她挣脱这桎梏。
只要她还能说话,就还有机会。
夜昙趴在地上咳了一阵,感觉自己差不多终于能说句囫囵话了:“既然,我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我又为何要怕?”
她好似已经放弃挣扎,淡然地直视大鹏,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呵,这女人,当真与他所见过的其他女子都有些不同。
大鹏突然就有了兴致,于是他将眼前的女人轻轻扶起,凑过去欲轻吻她的脸颊,却被夜昙躲过。
“你不怕死,我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你那驸马,怕不怕你死在他面前?
计上心来,大鹏直接摄走了夜昙怀里的骨笛。
傀儡术分成两种,一种是符箓,一种是人偶。
低阶的如嘲风所用,以傀儡符驱动替身;或者如夜昙制作的傀儡人偶,可以抵挡伤害。
高阶的则如少典有琴炼制的那种用以欺瞒天道的傀儡。
夜昙好像没发现,大鹏看着她那几张脸。
她身上这假相不过是傀儡符控制的,却是瞒不过金翅大鹏雕的眼。
他的视力一向好的很。
他的眼睛能看穿世间所有真真假假的法相。
这公主与那琴师的真实身份,他自然一望即知。
在青石边上见到夜昙时,大鹏之所以与她搭讪,便是因为看到了这奇怪女人居然长着两张脸孔。
尸驼洞前,他与夜昙并非初见。
那日在大罗天的法会上,他正停在如来肩头,听佛讲经。
谁料瞌睡打着打着就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娇俏的紫衣女子在那两眼放光。
她挨个扯过诸天罗汉的袖子,又摸摸他们的脑袋,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听他那便宜大外甥讲授佛法。
像朵娇艳的花,开在一群光头老和尚堆里,颇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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