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红尘劫第二十二章蚀骨钉

地宫寒潭的雾气攀着石阶漫上来，在鲛人烛的幽蓝光晕里凝成冰晶。白星跪坐在玄墨龙尾盘踞的石台上，手中银剪挑开被污血板结的纱布。第七枚蚀骨钉半嵌在龙椎第四节骨缝，钉头凤凰纹的羽梢已生出青黑锈斑，随着玄墨的喘息渗出缕缕金雾。

"这枚钉了四十九年。"玄墨的龙爪抠进石台，新生鳞片剐蹭着青砖裂隙，"星尘下钉时，伽蓝寺的优昙开了七重瓣。"寒潭水突然荡起涟漪，映出石壁残存的梵文——"爱别离"三字被划去，改刻着"求不得"。

白星咬碎第三颗解毒丹，药粉混着唾液按上创口。玄墨的龙尾骤然绞碎身下石台，碎屑飞溅中，一片逆鳞擦过白星耳际："你当本座是那些哭喊的凡人？"龙息裹着血腥喷在颈后，激得优昙纹蔓至锁骨。

他不语，指尖沿脊骨下滑。第七椎骨处的钉头突然蠕动，金丝自锈蚀处迸发，毒蛇般缠住他腕间佛印。虚实瞳刺痛炸开——金丝末端系着三百道因果线，另一端没入寒潭，连着太子盘龙符豢养的水傀。

"西北乾位半寸。"玄墨的喘息混着锁链拖曳声。白星捏紧淬毒的银钳，在鲛人烛倾斜的光影里，瞥见石壁暗格内的青铜匣。匣面星尘的掌印犹存，边缘渗出与蚀骨钉同源的青黑毒液。

钳口咬住钉头的刹那，地宫穹顶降下血雨。玄墨脊背浮现金色梵文，正是伽蓝火劫那夜焚毁的"汝爱我心"。金丝顺白星腕间血脉上爬，在肘弯结成优昙轮廓。他猛地后仰，后背撞上玄墨袒露的胸膛，龙鳞寒意刺透僧袍。

"别停..."玄墨的龙尾缠住他腰肢后拽，迫使银钳深入三寸。白星的后颈贴上冰冷龙鳞，鼻尖满是铁锈味的妖血："你背上刻着星尘的..."

"专心！"玄墨突然翻身将他压上石台，龙爪扣住肩头。钉头完全暴露的瞬间，白星指尖触及椎骨凹陷——那里深烙着星尘的梵文指印。鲛人烛爆出青焰，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灌入：

暴雨击打着伽蓝寺的青铜鼎，星尘跪在阵眼，手中蚀骨钉沾着龙血。玄墨的断尾缠着殿柱，每钉入一寸，便剜下片逆鳞掷入鼎中。"以吾鳞为契..."星尘的泪混着雨砸在钉身，"换你百年安康..."鼎内优昙突然绽放，吞没了尾音。

现实的蚀骨钉暴长三寸，金丝勒入白星脖颈。玄墨捏碎钉身，碎片却倒刺入自己心口："找死吗！"龙血喷溅在石壁梵文，竟将"求不得"蚀成"不敢求"。

白星在窒息中扯开衣襟，心口优昙与梵文共鸣。蚀骨钉残片顺血脉游至腕间，玄墨的尖牙刺破他颈侧妖纹。毒液注入的刹那，寒潭水傀尖叫着汽化，金丝尽断。

"第七根了..."白星抹去唇边黑血，银钳夹住最后半截钉尾。玄墨的脊背弓成满月，褪鳞的皮肤下浮出暗红小楷——"星尘封妖于此甲子年霜降"。地宫突然震颤，潭水倒灌入室，冲开暗格青铜匣。

匣内羊皮卷滚落，星尘血书赫然："新婚夜，七钉封脉。非镇妖，为阻其代吾受天劫..."残卷末页画着交缠的龙蛇图腾，正是玄墨此刻脊背的模样。

浪涛中，白星抓住龙角稳住身形。银钳拔出蚀骨钉的刹那，钉孔喷出的毒血凝成凤凰虚影，衔着半枚合欢铃撞向《药师经》碑。碑文"救疗沉痾"在毒血中熔成"情孽难消"，碎石间露出暗室的冰玉棺。

"低头！"玄墨卷着他滚入石缝。凤凰虚影击碎冰棺，棺内星尘的尸身手握铜镜，镜面映出白星此刻面容。他掌心按上玄墨裸露的脊背，刻字凹陷渗出星尘血气："这是...你的剜骨咒？"

玄墨突然擒住他手腕按入伤口："好好感受..."妖血混着佛息涌入经脉，"你前世的慈悲！"

虚实瞳在剧痛中暴走。白星看见伽蓝寺的雨夜，自己握着蚀骨钉刺入玄墨脊背。每钉一寸，玄墨便剜鳞一片，龙血在青铜鼎中凝成姻缘帖。最后那枚钉头刻着的，竟是今世白星的生辰八字。

寒潭水漫至腰际，白星在混沌中咬住玄墨后颈的咒印。妖血逆流回创口，蚀骨钉残毒凝成鲛珠滚落。玄墨的龙鳞尽数逆张，将他抵上岩壁："星尘当年都不敢..."

余音被浪涛吞没。白星扯断佛珠，玉髓珠子嵌入岩缝成阵。幽蓝水光里，玄墨脊背的刻字清晰可辨——以血为墨的婚书："永昌三年七月初七，玄墨与星尘结契，死生不负..."落款处星尘的指印，正与白星右手重合。

地裂声炸响，最后一枚蚀骨钉破土而出。白星徒手抓握钉身，掌心焦糊味混着血腥："这次..."他将钉尖刺入自己肩胛，"换我受这因果！"

玄墨的嘶吼震碎避水阵，龙尾卷着他撞破穹顶。蚀骨钉在日光下化金粉飘散，落入山门外太子的盘龙辇。白星躺在焦土上，看着新生龙鳞覆住婚书刻字。

"值得吗？"玄墨的尖牙摩挲他渗血的肩窝，"为三百年前的罪..."

白星扯开那片遮盖刻字的龙鳞："你早知我是..."

"闭嘴！"玄墨的毒液封住他未尽之言，"疗伤时的疯话，本座就当没听见。"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金粉时，白星心口的优昙纹下，凝出凤凰衔珠印。远处的盘龙辇帘角微动，半块合欢铃在夕阳中泛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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