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伽蓝血 第四章月下缚妖
寒潭雾气漫过碑碣残文，玄墨的蛇尾搅碎水面倒映的月轮。白星攥着褪色的《药师经》退至老槐树下，经卷边角扫过树根处新立的无字碑——那里埋着前日剿灭的噬忆蛊母残骸。
"非要选在此处疗伤？"
潭中传来鳞片刮擦青石的锐响，玄墨的尾尖挑起件湿透的玄色外袍："小菩萨不是想知道，为何每月朔望我的妖纹会蔓延至心脉么？"水波荡漾间，男人苍白的脊背浮出水面，暗金纹路正如活物般蚕食着左肩未愈的箭伤。
白星别开眼，腕间蛇鳞纹却开始发烫。自三日前功德碑下的纠缠后，这些妖纹便与玄墨的伤势产生共鸣。此刻他清晰感知到潭水中翻涌的痛楚，仿佛有万千蛊虫正在啃咬自己的骨髓。
"怕了？"玄墨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潮湿的吐息浸透僧袍，"当年你用梵天钉封我七寸时，这双眼可没躲过半分。"
白星踉跄着撞上树身，怀中药篓倾洒的艾草落入寒潭，瞬间被暗流撕成碎末。玄墨的蛇尾缠住他脚踝拖向深水区，尾鳞刮开僧鞋系带："不是要学药师佛慈悲为怀么？"
刺骨寒意侵入肺腑的刹那，白星看见潭底沉着数百具青铜枷锁。那些镣铐内沿刻满梵文，与他腕间妖纹的走势惊人相似。玄墨的指尖抚过他凸起的喉结："认出来了？这些可都是你的手笔。"
剧痛突然从心口炸开。白星低头看见妖纹已蔓延至锁骨，暗金纹路正与玄墨背后的图腾连成完整的往生咒。潭水沸腾般翻涌，无数冤魂的利爪攀上他的脚踝，将前世记忆强行灌入识海——
红衣僧侣立于尸山血海，手中梵天钉穿透玄墨的尾骨。蛇妖染血的手指却温柔地描摹他眉间佛印："锁我便锁了，何必哭？"场景碎裂成万千锋刃，切割着今生的神识。
"静心。"
玄墨的尖齿突然刺入他后颈，冰凉妖力混着血腥味灌入经脉。白星在眩晕中咳出带冰碴的血沫，发现潭水正被妖纹染成琥珀色。那些纠缠的冤魂发出惨叫，化作青烟融入玄墨背后的图腾。
"你做了什么..."白星挣扎着去摸怀中的金刚杵，却发现法器早已化作齑粉。
玄墨将他按在潭边青石上，尾尖扫开湿透的僧袍："历代佛子用梵天锁吸取我的妖力，却不知这些力量需定期反哺。"妖纹突然爬上白星的心口，与玄墨胸前的图腾形成镜像，"比如现在。"
剧痛转为灼烧的瞬间，白星看见自己腕间渗出暗金血珠。那些血珠滚落潭水，竟催生出并蒂双生的优昙婆罗。玄墨的瞳孔在月下收缩成线，尾鳞逆刮过他颤抖的腰肢："当年你种下的因，该由你来了结。"
寒潭突然掀起巨浪，白星被卷到玄墨**的胸膛前。妖纹的交汇处迸发火星，点燃了漂浮的优昙花瓣。他在灼痛与快感的撕扯中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咒言却唤醒了潭底封印的青铜链。
"冥顽不灵。"玄墨捏碎袭来的锁链，碎屑刺入白星肩头，"你以为这些把戏困得住我？"蛇尾忽然收紧，将他双腿折向胸口，"不如猜猜，此刻是你体内的佛骨先碎，还是我的妖丹先裂？"
月光突然被黑云吞噬，白星在窒息中瞥见玄墨眼底闪过的金芒——与青铜鼎幻境中一般无二。妖纹的交汇处突然浮现金色梵文，正是伽蓝寺失传的镇魔咒。
"原来如此..."白星在电光石火间顿悟，染血的手掌贴上玄墨心口，"你每月朔望的虚弱期，是因为镇魔咒在蚕食妖丹！"
玄墨的冷笑凝在嘴角。白星趁机咬破指尖，在妖纹交汇处画出《楞伽经》的降魔印。潭水轰然炸开，无数青铜锁链破水而出，却在触及玄墨身体的刹那化作齑粉。
"你竟敢..."玄墨的蛇尾鳞片倒竖，妖纹如蛛网般爬满全身。白星被气浪掀飞至潭边，后背撞上功德碑的瞬间，碑文突然浮现鎏金血字——"伽蓝星尘镇玄蛇于此"。
暴雨倾盆而下，白星在血水中爬向潭边。玄墨的妖纹已蔓延至颈侧，暗金纹路正吞噬着最后的人形特征。当蛇尾卷住他咽喉时，白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绽放的优昙婆罗。
"用这个...反哺..."他抓住玄墨按在自己心口，"你教过我的..."
妖纹交汇处突然迸发强光，暴雨在触及金芒的瞬间汽化。白星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倒流，与玄墨的妖力交融成滚烫的洪流。那些被镇魔咒压制的力量找到宣泄口，顺着妖纹注入蛇妖濒临崩溃的经脉。
玄墨的竖瞳骤然扩张，尾尖不受控地刺入白星大腿。混着血的妖力形成漩涡，将两人紧紧吸附在青石表面。当月光重新破云而出时，白星看见玄墨背后的镇魔咒正被优昙根系取代。
"你..."玄墨的喘息带着血腥气，"何时发现的？"
白星虚脱地指向潭底。那些被妖纹映亮的青铜锁链表面，全数刻着细小的优昙图腾——正是他血液中生长的异花。
"从噬忆蛊啃食的情魄里..."白星抹去唇边血渍，"我看见你曾教过前世的我，如何用优昙反制镇魔咒。"
玄墨忽然低笑起来，尾尖轻轻摩挲他渗血的伤口："星尘当年用了三十年才悟透此法。"冰凉的唇贴上他跳动的颈动脉，"我的小菩萨，果然是天生的..."
破空声打断未尽的话语。七支鎏金箭矢钉入潭周岩石，箭尾系着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白星嗅到熟悉的尸臭味——正是三日前操控噬忆蛊的贵妇人气息。
"看来疗伤宴席..."玄墨的妖纹重新泛起暗金光泽，"还缺道主菜。"
暴雨中浮现数十盏引魂灯，灯影里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黑影。那人手中握着的，正是功德碑下挖出的梵天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