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景元和刃到了镜流的看护室,罗刹正好也在。

三个男人对视一遍,先是景元发现镜流穿着病号服蒙眼背身坐在床上,便问罗刹:“我姐的眼睛怎么了?”

罗刹刚想解释,镜流自顾自出声:“是我自愿戴的,其他没什么问题。”

罗刹知趣离开:“那你们先聊。”

刃以为是镜流不想看见自己,便也要走。

“等等……”虽然不睁眼,镜流的听觉还是很敏锐:“你,我有话要说。”

景元牵起刃的手安抚,房间只剩下三个人,静得能听见窗外微风响动。

“罗浮不会再出现求药使了是吗,景元?”镜流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论正常还是疯魔。

“是,师傅。”当年在镜流住院后景元入职警署在心中立下的誓言,他终是实现。

“好、很好,哈哈!”镜流突然发出大笑,像恩怨已了。

景元刚想上前查看,镜流便出手制止,她缓过情绪:“不论是好好活着的我们,还是长眠于地下的故人,都能遂愿了……”

“你们在找丹枫,是吗?”过了很久,镜流问。

景元和刃皆是脸色一变,感到镜流终于能正常说出当年隐情。

“……如果要从那次行动说起,丹枫和应星冒险救出人质,他俩当时是一起被困住。”镜流向刃侧身,却没回头:“我没想到你被求药使洗脑,以为丹枫抛下所有人逃跑,而后找了他这么些年。至于我们在疗养院那次,你出现的认知偏差,是我表述不清。”

所以……刃终于搞清心中谜团,双手有些颤抖。

“当时情况危机,也是丹枫把昏迷的你背出来,白珩……应当是中枪,没能一起……”

一提到曾经痛苦的回忆,两个人都有些激动,夹在中间的景元紧张照应,生怕谁的精神又要错乱。

“那他这么些年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在哪里?!”刃眼角发红,声音忍不住提高。

沉默的对峙拦在两人之间,逼迫着刃——当年的应星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真相。

“丹枫,但大可能,已经死了。”

过了很久,刃才听清镜流在说什么。

景元亦是心底一沉,局促问:“师傅,你怎么确定的?会不会漏了什么信息?或许丹枫哥只是离我们很远或者失联?”

镜流只是沉默,她拿出准备好的信封,递给二人看。

景元看刃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他只好收下查看。

“我不是多恨他死,推测出来这个结果,便是因为收到这封信。”镜流顿了顿:“只不过收信时我还精神萎靡,是这里的护工帮我留在抽屉,这两天收拾东西才发现。”

景元读完信的内容,有些不敢确认:“这里面说的,难道寄信人……”

镜流点头:“是的,我也没想到,丹枫和白珩,还有远亲。”

刃猛一抬头,这才去看信的内容。

“丹枫的母亲……他生母的妹妹,和白珩父亲的弟弟组建了家庭,只不过他们不在罗浮市生活,丹枫和白珩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直到那次行动白珩殉职,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祭奠,女方才知道自己过世姐姐的儿子也因为参加行动下落不明。”

“可是碍于丹枫父亲家族已将丹枫除名,不准任何人打探他的下落。他们便转而向警局求助,不知从哪听来我们几个的关系,便给我写了这封信。”

“信里希望我们能帮忙一起找丹枫,可那时我没办法回信,警局估计也忙成一锅粥,这件事估计在这里石沉大海,他们便自己想办法了。”

“那你又如何确定……”刃喉头滚动:“丹枫死了?”

“……如果丹枫真的活着,他怎么可能一面不露?很大可能是他们已经找到丹枫下落,并且丹枫父亲也知道了结果,但碍于体面没有对外透露而已。”镜流叹了口气。

“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便是抓到求药使头目,可他却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支胳膊。死前说要不是因为我的那位同伴把他害成这副鬼样,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我制服。”

镜流搜索着残破回忆:“我问他说的同伴是谁,一个没拦住他就自裁死了。”

又补充道:“信的背后有他们一家的联系方式,你们如果想找,可以亲自去。”

亲自确认……刃有些站不稳:他撑下来这么久的唯一求解,结果还是丹枫早就不在的结局?他需要一个解释,但不是从镜流这儿被告知,显得他像个笑话。

景元看着刃有些不忍:“那丹枫哥的死因,极有可能是去追杀求药使了?他并不是逃避,也没有隐姓埋名……他,尽了全力。”

镜流也是同样猜测:“至于遗骨何处,就看写信一家怎么说了。”

又是一阵沉默,刃缩在角落还是没办法接受,景元忍不住将刃揽在怀里:“哥……”

“我听说,你们在一起了。”镜流话锋一转,差点给景元吓得炸毛。

“哎哎哎???我我我,咳,师傅你怎么,知道的?!”景元赶紧从刃身上弹开,明明镜流一直背对他们,景元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景元打小镜流就看出他对少年应星反应不同,在别人面前精灵古怪,放应星面前嘴里就跟抹蜜似的。如果不是景元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执念,镜流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和刃再见。

“挺好,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多说什么。”镜流言简意赅:“你们日后若准备喜庆日子,恕我也无法莅临。”

景元心里也猜到镜流态度,估计她出院后已经准备好远离众人隐居。但能得到师傅的一句承认,他就知足了。

“至于你——”她始终念不出刃的名字:“我只有一句话。”

“应星。”这一次,镜流的语气终于带上温度:

“当年白珩的死,不怪你。”

她终于艰难放下,原谅自己:

“丹枫也是。”

刃瞳孔紧缩,木讷转身,不可置信这句跨越时间还能听见的温柔字句。

就好像白珩的剪影在泪光中微笑释然,带着他们背负已久的重担消散。

景元看刃落下一滴泪,一时怅然。

此后,便能走向希望了吧。

他们走出房间,罗刹却叫住景元。

景元没想到罗刹还没走,看着刃先行离开的背影,他才说:“罗大夫还有事吗?”

罗刹开门见山:“虽然对家姐的治疗告一段落,可我看跟你一同前来的先生好像……”

他神情淡然:“是服用过长生药的人吧?”

景元登时厉目,罗刹不紧不慢解释:“我并无恶意,只是每天接触这类病人太多,看出来而已。”

结合景元之前在研究院想找寻的资料,黑发男人的面容和当年那个实验体的照片完全一致……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他并不想招惹麻烦。罗刹释放自己的好意:“我觉得不说别的,经历过家姐情况,景元先生对我应该多少信任了?”

“你也知道我在研究院的工作,对于彻底治疗服用长生药产生的后遗症,我们有了新突破。并且给病人显化之后,出现恢复正常状态的有效预见。”

景元心跳加快:“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久以后研究院推出的解药,或许能完全治愈长生药带来的副作用。对离开的那位先生来说,生命,或许不那么绝对了。”

景元头一次觉得,罗刹的笑是那么温暖善意。他怔忪走到阳光下,一眼就看见刃在等自己。

就这么几秒短暂的幸福,哪怕经历过之前漫长的误会与艰险,为了这一刻,都值得。

景元开车驱驰在公路,刃偏头看向车窗外。

他们联系了寄信人,对方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能收到回信,双方确认身份后,寄信人给出一个地址。

郊外的墓地,他们给丹枫买下一块墓碑。

坐上车起他们便一路无话,刃心情沉重,好几次都想下车逃离。

景元能理解,他哥活着撑下来的信念,丹枫是逃避还是牺牲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没办法面对曾经被困在阴影下的自己。

到了目的地停好车,第一眼却没看见对方说好的接应。他们绕着留言里的会面标志牌确认,觉得是对方应该还没来。

“黑色头发和白色头发,一黑一白的哥哥,是你们?”

景元和刃闻声看去,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拿着葫芦外观的水杯毫不怯生地问。

景元和刃对视一眼:该不会……

“就是你们想见丹枫?”麻花辫双马尾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跟我来吧,我父母马上就到。”

景元和刃跟上:“等等,你个小孩怎么知道?”

“爸妈带我来过好几次了,他们说那是我表哥。”小女孩喝了一口饮料:“还有,我叫白露。”

红扑脸蛋,似曾相识的眉眼,景元和刃不约而同在心里联想,却都没说出来。

真的很像……

白露带着两人来到墓地,指向不远处的碑石,摇头间疑惑:“爸妈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害怕了?”虽然是晴天,景元却以为白露害怕这里阴森森得渗人。

“那倒没有,”白露想了想:“爸妈说,丹枫是为了救人,是打倒坏人的榜样。”

“所以,才没什么好怕呢!”

看着小女孩走远,景元才反应过来刃已经走到墓碑前。

刃缠着绷带的手将纪念的花束放在地上,墓碑没有照片,只是简单铭刻他的名字。

景元也走到旁边,半蹲下身,见刃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像自言自语道:“真是……久别重逢,都忘带好酒,丹枫哥会不会怪我们?”

“虽然不知道你最后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知道,你不该就此被遗忘。”

风吹动鲜花摇摆,像是某人的回应。

景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多,明知不会有回答,还是问着丹枫建议。

而刃,自始至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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