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刃睁开眼睛,四周昏暗一片,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吃力。

身上好像压着千均重物,呼吸一下都撕扯着疼,因为环境恶劣,中枪的肩伤不仅没恢复还裂开了。

怎么,这具身体终于不中用了吗?

疼痛使刃把嘴唇咬的发白,冷汗从额头流到眼角,他重新使上力气想起身。

“……哥。”模糊中,他听见熟悉的断续声线。对了,对了!景元,景元怎么样了?!

爆炸的一瞬,他和景元夺命狂奔,混乱中不知是景元将他推到遮蔽物下,还是火光的冲击将他们撞到角落。

“咳、咳……景元,你在哪,你还好吗?”刃刚想挣扎说话,就感觉骨骼被挤压着窒息:他稍微能感受到铁板替他们挡下致命冲击,可坠落的遮蔽物也压在他们身上动弹不得。

能活下来真是万幸。

右手好像能稍微活动,他在黑暗中摸索,先是碰到景元伏在自己胸前的白发,往下探究却感到不对劲。

压在刃身上的铁板不是很重,可景元趴在自己身上,他身上的重物却不止一两处。

难道、难道!反应过来的刃呼吸急促,一颗心沉到渊底:爆炸以后,是景元一直护着自己?

“景元,你说句话,你能说话吗?”头脑一片混乱的刃感到自己在崩溃边缘沉浮,可摸到一手黏腻的触感终是将他整个人拖进黑暗。

他能确认,那是景元身上的血。

可他摸不到伤口,就没有办法替他止血,他也一动不敢动,生怕细微响动加剧景元生命的流逝。

从来没有哪件事,让刃感到无尽恐惧,眼见景元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死去,是比成为实验体还可怖的过程,害怕的心理让他都快不认得自己。

当年,白珩因救他们而死,他失去意识而没能亲身体会那种绝望。命运便觉得不公,一定要让他再一次见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身边死去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你这样有意思吗!”刃咬牙恨得染上哭腔,一只手搭在景元脸侧,战栗感受景元微弱的鼻息,手抖了好几次才确认景元还吊着一口气。

“你管我的死活干什么!我又活不了几年,伤好得也比你快,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哥……”景元感觉眼皮沉重:“你听,我说……”

“你别说话!”这是头一次,刃的话比景元还多,他好怕这是最后一次。他想让景元回答自己,哪怕发出响动也好,可他又不想让景元浪费力气。刃强忍抽泣,唯一的希望便是苦苦等待救援。

景元昏昏沉沉地被压在石板下,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他听见了刃的质问,他想回答他,可是嗓子眼像破风箱一样发音艰难。

景元想说,不是这样的,刃越是觉得自己死不足惜,景元的心越像空洞一样填不满。

哥,你不知道吧……

人,总是会因为没能及时阻止灾祸发生,挽回后悔结局而放大痛苦,将责任背负得越滚越大。

当年的应星、丹枫、镜流是这样,而景元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亦是……如此。

少年时被应星救下那一次是,知晓了应星变成刃的痛苦也是,兜兜转转……那,他长大了,做的更好了吗?保护了最重要的人吗?

有时候想想,如果他不是景元,是不是就能继续小时候幸福的平凡生活?

景元总是想的太好,哪怕当年五个人的快乐时光烟消云散,他还是默然承担起职责,相信镜流还能被治好变正常,刃的后遗症消除离开杀手组织……

然后,他也没有缺席,就更好了。

景元……景元……

他感觉有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一会儿是刃泪流满脸在喊什么,一会儿是另一个耳熟的女声,接着黑白颠倒,自己好像被柔软的羽毛包裹。

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梦。

梦里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父母拉起小景元的双手,走向回家的路。

“呀!这位先生,伤口刚包扎完不能乱动。”人潮喧嚷的医院里,小护士刚给黑发男人处理完伤口,就见他疯了一般冲出病房。

刃疾驰到重症抢救室,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符玄和彦卿都焦急等在门口。

尽管救援以最快的速度将景元和刃救出,给景元及时止血送往医院,可他毕竟不像刃的恢复力顽强,推进手术室之前仍岌岌可危。

等到灯光终于变幻,刃几乎是血红着眼拦下医生,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景元他怎么样?!”

彦卿不满看了一眼刃,只听医生皱眉:“命是保住了,病人的机能恢复还是很微弱,什么时候醒来是不定数,必须要在安静环境下观察几天……”

刃虚晃着身子软下来:醒来是不定数,难道……也许会永远醒不来?

符玄凑上前问彦卿:“这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彦卿嘟囔着:“长官这次只让我呆在后勤,我还想问你他怎么会跟长官一起被救上来?”

符玄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行动之前那番话,我只当玩笑。”回想之前景元不着调的语气,她眼眶微红:“谁知道,景元是奔着鱼死网破也要完成这次目标。”

“他故意把我们留在身后,肯定也是料到如今最坏的结果。”符玄深吸一口气:“兵不可一日无主,彦卿,我们不能辜负景元的信任。”

之后的日子,好像又正常起来。

景元躺在医院,看望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彦卿和符玄忙着警署后续的工作。鸟鸣嘈啾,日上竿头,新闻只是重点报道长生药已在市面上被全部截获,生活在罗浮市的人们也并没有感到太大变化。

杀手工作这边,卡芙卡见到刃萎靡不振,便劝他给自己放几天假出门逛逛,组织手头正好也清闲。

刃双眼失神,并不知道要干什么,除了一天天守在病房门口,隔段时间看看景元。要不是医院护士看不下去,见刃像雕塑一样天天沉默看守,说这样影响病房环境,刃才头一回离开医院。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凭借不靠谱的记性回到景元家,才想起还有只猫需要照顾。不过临走前景元给咪咪备了充分的水粮,估计就算他没回家也会有彦卿来帮忙。

刃回到景元家,到处都是景元生活过的气息,他站在玄关,不敢迈步。

他想,景元只是需要接受治疗,活得还好好的,自己没必要这么夸张。

可是一闭眼,便是景元伏在自己身上,满手鲜血,他再也探不到景元鼻息。

他倚门缓缓滑落,长久蜷缩在地。

刃给景元的房间收拾一下,他不想景元回来累着。

然后他倒在沙发上,断绝户外联络,陷入长久的沉眠。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但好在没了那些噩梦。睡够了就少吃少喝,做室内清洁,然后继续睡着。咪咪也习惯跳上沙发,圈在刃头发旁睡得安稳。

这期间他听见过手机震动,但刃浑浑噩噩都快忘了自己还有手机,他好像也变成了一只跟咪咪一样的猫,等待主人回家开门的那一刻惊喜。

直至彦卿的到来打断这一切。

而离景元昏迷,已经过了整整五天。

彦卿一进门就被躺在沙发上的刃吓了一大跳,披头散发的男人惨白一张脸,咪咪也认识彦卿,跳下沙发就要去蹭。

彦卿看房间一尘不染,又迟疑看向睡在沙发上的刃,一边摸猫一边腹诽:看来都是这位师娘做的了。合着长官一醒就给他打电话联系,打不通还后怕是不是犯错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便宜徒儿使唤,央彦卿回家照顾咪咪。

景元现在还下不了床,但也给彦卿解释了那天的黑发男人是师娘。在彦卿震惊的神色和一堆想问的话里,打发他先回去帮忙。

刃迟钝睡醒,都不知道自己手机被未接来电打爆。他看见突然出现的彦卿警惕盯着自己,什么也没说,慢悠悠走向厨房倒水喝。

在长官家这么熟络,看来是真的没跑。彦卿忍不住问:“你跟长官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有什么架可吵?”

刃颓丧着想发笑:他倒是想景元坐起来跟自己吵。

见刃不动声色喝水,彦卿对刃不起波澜,而自家师傅还躺在病床上胆战心惊就来气:“长官今早刚醒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你,自己没办法用手机就让医护人员打,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让我过去打。有啥不能好好说?就不能让我师傅好好静心恢复吗?”

彦卿还想叨叨两句,就听水杯砸在地上一声响,黑发男人完全换上另一幅神态又吓了彦卿一跳:

“你说什么?”刃心脏狂跳,表情可怖:“景元醒了?”

“是啊,你没……”接到电话四个字还来不及说,就见刃夺门而出。

不是,他就穿着睡衣拖鞋出门?不带手机吗?彦卿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啊,等等?他还不知道长官醒了?原来不是情侣之间的置气啊?

只见刃在大街上备受瞩目地一路跑到医院,靠在楼梯扶手喘气,就快走到景元病房,手刚放上门把,隔着病房玻璃,他却迟疑了。

今天阳光正好,病房里的景元躺在床上还在输液,他似在看窗外风景,高大的树杈上,三两只团雀挨挤着好听鸣叫。

于是他轻轻推门而入,景元闻声回头,就见到黑发男人穿着睡衣跑丢一只拖鞋的慌张模样。

“哥?”

一个月后。

景元刚恢复得差不多,便想着回警局坐坐,符玄以还需静养为由,让他再多休几天假。

“我知道等你退休还要好长时间,也不是巴望着警署没人管。”符玄上阵代理的这段时间连黑眼圈都熬出来,她终于知道像景元之前那样悠闲干完活是多不容易:“所以你赶紧好的彻底,来接这一堆烂摊子。”

这段时间他还收到一个意外消息,是罗刹打来的:镜流可以出院了。

看来罗刹给她用得那些药物确实见效很多,镜流住院的最后一天,给景元留言,邀他一叙。

末了,最好希望刃也能来。

景元给身边的刃犹豫复述完,他先是一愣。

刃没想到镜流还想见自己,或是……应星。

“哥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必勉强。”景元宽慰:“过后我跟哥转述就好。”

刃扒拉着碗底汤面,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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