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父母之命

晚膳后,太子与和王两位殿下一齐被传召至了德泰宫。

江年在书案后正襟危坐,道:“晗儿就去烜城吧。”

新的圣旨拟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地名、人名还没有填了。

江肇晗伏跪下,前额触地,声音闷闷地发出:“父皇,儿臣不要封地!儿臣愿意迁出理顺宫,搬至城郊。儿臣只是想为父亲尽一些孝心,偶尔能进宫来陪陪父皇就好!”

他心里可憋屈着呢,他精心准备、还找人改过的文章竟然不及江肇昀的民间故事。也万万想不到,江肇昀狼子野心,到处闲逛、喝茶,竟是体察民情去的。

江年皱了皱眉,一山可容不得二虎,为了自己百年之后能保这两个儿子相安无事,老三必须走远一点。

“烜城往西就是边关两个重城了。晗儿能文能武、有勇有谋,留在颠城陪朕这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朕将烜城交予你打理,也是为了大宛百姓。你也别忘了,那天夜里,你们二人与朕立下的旨约!”

江肇晗欲哭无泪,隐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但他知道在父皇面前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磕头,道一声:“儿臣遵旨。”

江年又看向江肇昀,称赞道:“不曾想,昀儿在西北五年,是长大了啊!朕心甚慰。”

“儿臣从不曾忘记父皇从小的教诲。”江肇昀深明大义地说。

“好。”江年点头,面上添了慈爱的笑容,又说:“朕也教过你尊老爱幼的道理,那么,你也知道有些事该谦让一下弟弟吧?”

江肇昀觉得自己已经够谦让了,不然某人偷题、暗算之事,他也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算了不是?

可在父皇面前,还是得说:“儿臣明白。父皇但说无妨。”

江年长舒一口气,“晗儿离颠之前,朕就一事不放心了。”

江肇晗猛地抬头,问:“父皇所忧何事?”

“你们的婚事。”江年沉声。

这也是现下最让他操心的事了。两个儿子年纪都不小。尤其是太子,十九了,虽然听闻他在西北边关曾收过一名侍妾,但正室空虚,也尚未有子嗣。

江肇昀想,婚事倒没什么让不让的,横竖他与三弟所喜女子类型也大相径庭。回忆起上元夜遇到的与郑小姐打扮相似的矫揉造作的丞相女儿,着实不敢恭维。

江年叫了江肇晗,直说:“朕以为丞相次女,慬贵妃之妹,高氏愉鹭良善温柔,饱读诗书。朕想,晗儿少时师从丞相,与这孩子也颇有渊源,你可愿娶之为妻?”

江肇晗不假思索应下:“儿臣心悦愉鹭,谢父皇恩典。”

“甚好!那到时便在颠城大婚之后再走吧。”江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能想到的最妥当的人选就是丞相次女了,有丞相和太后牵制,即使他不在了,昀儿应也不敢轻易违背誓约动自己的弟弟。

“谢父皇。”江肇晗总算觉得心里有些安慰。

他也知道:朝臣之首的女儿、后宫之主的妹妹,是他最好的选择了。而得了愉鹭,到时候要想再成大事,就更容易了。

江年安心了些,又对江肇昀说:“至于太子妃的人选,未来国母,更要慎重一些,不能全凭太子心意。

朕以为御史大夫的大女儿王氏嫣楠、太尉的小女儿章氏慧琬二位品性贤良、精于琴棋书画,可担此位,太子可有中意的?”

江肇晗伏在地上紧皱着眉头,暗自猜测:江肇昀自己便是一员大将,若要助力,必是拉拢御史大夫那一派会比较好,而且王、章两人,王氏出落得也更漂亮水灵一些。

而江肇昀听完却觉得一个也不认识、也没有中意的,还是依照自己心意提出:“儿臣较为中意郑大将军府上的小姐郑研,还请父皇赐婚。”

江肇晗愣住了,微微仰头瞥了江肇昀一眼。

这连人家姑娘芳名都直接叫出来了,看来是真有意的啊!禁卫军大将军郑晓运的女儿么?果然,他就觉得江肇昀和他之间有什么猫腻!

江年也愣了,本以为太子会选御史大夫之女成为自己稳固的助力,至少也该选太尉的女儿,怎么却挑了个大将军府中的女中豪杰?

“太子与郑研相熟吗?”江年问。

“略有耳闻。”江肇昀答。

“……”江年咳嗽两声,“看来太子离颠是有些久了。”

江肇昀解释:“儿臣听闻郑大将军的独女文武双全,与一般女子不同,故不想放弃这次与之熟识的机会。”

其实算是熟识的,但清河、乐安园、方道塔之事,就不便拿出来说了吧。

江年想了一想,觉得大将军的独女作太子妃,也不算差,况且昀儿自己喜欢,便道:“那朕就成人之美吧。”

“谢父皇。”江肇昀也磕了一头。

江年道:“晗儿到时就与昀儿一道成亲吧,父皇可就盼着这一天了。”

两人异口同声:“儿臣遵旨。”

其后,赐婚的圣旨写好,祝允昌忙了起来,请示了慬贵妃,拉了一众女官,准备好聘礼之后,去丞相府和大将军府各走了一趟。

高勋屹隐隐猜到了这个赐婚。反正要跟去封地的应该是愉鹭,只是他本来并不确定愉鹭的夫君会是谁。

郑大将军府上的人却呆若木鸡。

郑晓运和女儿郑研接了旨之后,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祝允昌走后,两人仍旧跪坐着,面面相觑。

“爹爹,他们是说让我进宫去当太子妃?”郑研做梦也没有想到。

虽然高慬鸢早早进宫去做了贵妃、少了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但这太子妃的位子就是轮不到丞相的女儿们,不是还有王嫣楠和章慧琬吗?

“是啊。不对,你掐一下我!”郑晓运万分茫然,觉得这青天白日,也许自己在做白日梦。

郑研在父亲的胳膊上用力一掐,郑晓运“嘶”了一声,却还是难以置信。

“这真的不是梦啊!?研儿你没有王嫣楠好看,也没有章慧芸会来事,一天到晚在府里上蹿下跳的,太子怎么会看上你?!”

郑夫人陶氏从里间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外头这两个没出息的一眼,又用力在大将军腿上掐了一把。

“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我们研儿哪里比不上人家了?你不是说太子殿下武艺高强,战功赫赫吗?那只能我们女儿来配啊!

王嫣楠那个小矮子,殿下要亲个嘴估计还得低下头费老大劲;章慧琬这小小年纪心机太重了,到时候后宫不得安宁的。

还有,人都走了老半天了,你俩还不快点起来!?”

“夫人说的也对哦!”郑晓运慢慢站起来,很快喜上眉梢。

而他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更憨实了,“这么说,反正我以后也会当国丈的是不是啊?哈哈哈!”

说实话,郑研前些日子听父亲讲了太子比试的事情后就已心生仰慕,此时确定自己将来要与此人比肩,更是激动不已。

“哎哟哎哟,我们研儿都高兴傻了吧?”陶氏说着,嘴上也是合不拢的笑。

“娘……”郑研羞涩地摆了摆手。

将军府一时间欢声笑语不绝。

此时,心聊斋门口,排起了长龙。

而江肇昀但凡出宫,必是要来此处转上一圈。今日倒是又撞上了,因他手头的事不急,还是照旧让有事要问的人先排队,他排在最末。

今日来得早,所以高慬鸢看见队伍末尾的云姜时,天色才刚刚暗下来。

昨夜星辰昨夜梦,这让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居然又出现了。

但她现在是景逸,于是点了一支灯烛,稳重开口:“好久不见了,云公子。”

江肇昀拱手,“景先生料事如神,故在下特此再来拜访景先生。”

高慬鸢淡淡地笑了,“那云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江肇昀坐下来,从衣袋里取出纸笺,带在身上许久了,总算心聊斋开张了,便说:“想请景先生合个八字。”

“?”高慬鸢一听就愣住了,幸好她戴了面具,面具外还有帷帽挂下的黑纱,对方看不到她惊诧的表情。

“景先生?”江肇昀将纸笺放到了桌上,疑惑地唤了一声。

“咳咳,”高慬鸢反应过来,伸手拿过了纸笺,问,“是云公子本人和未婚妻的生辰八字吗?”

“是。”江肇昀道。

其实先前就好奇景先生会怎么合,奈何青枫无能,直到赐婚之后,他才得了郑研的生辰。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星术命理这一套,但就是想听听景先生的说法。

可景先生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高慬鸢翻了整整一箱的话本,好不容易理清了自己的心意,生平第一次有了爱慕的对象,却发现人家已经有了爱人。

即使早就知道她与他是不能在一起的,但还是忍不住酸涩不已。

她不再去看云姜,低下头,认真地排了八字,蹙紧眉头看了许久。

江肇昀等了一会儿,问:“景先生,怎么说?”

高慬鸢很慎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云公子确实心悦于小姐么?又可知小姐的心意?”

江肇昀想了想,“已经下聘,正在准备成婚之事。对方心意不曾问询,但我是心悦的。”

“……”高慬鸢暗暗叹气,看起来也是他单相思吧,心里平衡了些。

但她也只是点到即止地告诉他:“公子属火,小姐属金,五行相克,照理来说,你们应是不相爱的,而且是公子会伤害小姐比较多。

但若是成婚,婚后能相敬如宾,六亲、家庭皆和睦,对各人运势也无影响。”

她没有告诉他:虽然年柱相合、无灾无难;月、日柱也无刑冲克,感情、家庭应无大的问题;但冲了时辰,不一定会有子女。而且五行就不合,火克金,小姐很有可能会离开他。

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大不了他以后再娶再纳就行。

江肇昀凑近看了看写下的八字,质疑:“真的?”

按理说,他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他的话,不应该是她伤他比较多?怎么反过来了?

“如果云公子提供的生辰有错差,那另当别论。”

而高慬鸢看他表情也不是太好,便从桌下拿出了签筒,想安慰他,“景某这里虽未供佛祖、道仙,倒也有个玩乐的东西。云公子既是来问姻缘,可要试着求一签?图个乐子。”

“好。”江肇昀没有拒绝。

高慬鸢捧着签筒晃了几下,给面前的男人抽取。

江肇昀撩起袍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臂腕,而取签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高慬鸢只看了一眼,就偏过了头,在心里指责自己:人家都有未婚妻要成婚了,就算那人不喜欢他,可他是喜欢别人的,你也为人妇了,又看他做什么?

他拿起竹签,看了上面的字,又蹙起了眉,问:“先生这里是不是只做了一个签筒?”

“不是啊,”高慬鸢扫了一眼地上不同的竹筒,再确认了一下,现在手里拿的是“姻缘”没错,“你抽了什么呀?”

江肇昀将签子写字的一面对向高慬鸢,沉声念:“太平盛世。”

“这……”呀,什么时候掉进去的啊?!

“罢了,”江肇昀倒也不在意这支签是不是符合“姻缘签”的主题了,“图个乐子吧。大约我的姻缘还是一帆风顺的。祝福我就收下了,谢过景先生。”

总比那个火克金让人满意些,他便收下了竹签。

“呵呵……那云公子高兴便是了。”高慬鸢想到自己方才也说明了这只是玩乐抽的签子,就不过多解释了。

只是江肇昀走后,她借着烛光,把所有的签筒都理了一遍。

这姻缘桶里明明还有那么多支“长相厮守”和“天造地设”……为什么那个人抽走了唯一一支混入的“太平盛世”?

她又看了看摊在桌上的纸笺,一气之下把它揉成了纸团。

可是临要离开心聊斋,她又忍不住重新打开了未扔的纸团。当然,她忍住了将自己的八字与他的相合,只是出于好奇、单看了云姜的生辰:

虽然五行属火,但他本人却是沉稳持重,并没有属火的缺点在身上;加之十二宫皆旺,那么他这一生,应该是无往不利、极有成就的。

男二机关算尽,被男主不费吹灰之力打脸~

心里龌龊的人看别人也都龌龊~啧啧啧啧啧啧!

做人呢?还是不要太异想天开,不要走旁门左道!

而是要脚踏实地,勤奋努力,凭真才实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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