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归乡之路】
【与此同时。】
【“嘘,安静哦。”】
【一名穿着玫瑰红礼裙的带着玫瑰礼帽的少女举着一把玫瑰色的伞,她站在高高的塔台上,另一只手指放在嘴唇边,似乎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般,在温柔地劝说。】
【下一秒,她朝身后倒去。】
【“快!别让她逃了!”追兵迅速追到塔台边缘,向下望去——】
【“砰!”】
【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脑门,开出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紧接着,在他们的眼前,无数的玫瑰花凭空在空中生长,长着荆棘的藤蔓在追兵身上蔓延——然后就是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然后就是一朵又一朵从鲜血中绽放的玫瑰。】
【“哎呀呀,真是一出好景。”】
【少女悠闲地站在玫瑰丛上,像是在享受午后的阳光,漫天的玫瑰从她身旁缓缓降落——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面目狰狞的男人站在她身后,手指将要扣动扳机:“玫瑰夫人,你输了。”】
【“是吗?卡塔罗斯,谁给你自信了?是那群隐藏在暗处的部下吗?”】
【卡塔罗斯一愣,然后惊恐地睁大双眼。】
【十几颗头颅从暗处滚落过,一个穿着褐色披风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周身环绕着数十种高科技枪炮,不耐烦地说道:“霁,赶快解决了。”】
【“等等,什......”还没等卡塔罗斯说完,一颗子弹便穿过了他的额头,同时,一道身影从另一个塔台上跳下,他收起狙击枪,朝两人走来。】
【“别催别催啦,哥哥。这一次来截胡的居然这么弱吗?”男人抱怨着,他擦了擦自己的爱枪,“这颗子弹真是浪费了,明明玫瑰夫人一个人也能解决,为什么还要我们来?”】
【“然后让你们缩在总部里躲着舒服?”玫瑰夫人冷哼一声,“好了,接下来,该你收场了,安歌。”】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
【满天的冰花从天而降,温度在这一刻似乎降下了零度以下,冰痕从地底蔓延,逐渐爬上所有敌人的身躯——】
【一片死寂。】
【“不过只是一群杂碎罢了......”】
【踏着碎冰,景安歌身穿一袭蓝衣,白色的头发被蓝色的发冠束成一个高马尾,随着寒风飘荡,凌冽的剑气一道一道地裹挟着极冷的冰,而她的身后,诡异地出现了一道扭曲的残月,惨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斜而下,刹那间,所有的剑冰如雨一般——倾盆而下。】
【那一瞬间,时间已被冰封。】
丹枫脸色沉了下来。
“时间......这是不朽的气息。”
丹恒感受到了,那是属于【不朽】的时间,永恒的时间。
“因为当初的归云之乱——”
“最主要针对的不是我啊。”
应恒笑了笑,讽刺地目光看向屏幕。
“是景安歌。”
【那是一簇又一簇合着冰渣子炸开的血花。】
【只余剑光。】
彦卿皱了皱眉:“这种剑法......跟我的好像!”
虽然彦卿目前的剑法尚不成熟,但只要懂剑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同根同源——是静流的剑。
“安歌的剑......是你教的,彦卿前辈。”
彦卿陡然一愣。
“安歌天赋超群,少时被您收入门下,不久便以‘赤心’一剑名扬天下,但性子却与其师父相差深大,孤傲至极——不过安歌在自己认同的人面前还是很会撒娇的。”
“至于彦卿前辈......斜阳城关外七进七出,轻尘柳,凌霜两剑冠绝天下,使丰饶毁灭闻之变色,无人敢面其锋芒,是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存在呢。”
景衍笑了笑。
彦卿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害羞:“是将军教得好.......”
但其余几人看到却有些不面叹息。
命运真是造化弄人啊。
【景安歌从空中降落,手上的剑却不染一丝血迹——她从来不会让这些肮脏的血液污染自己的剑。】
【“这一次袭击如此简单......哈萨纳维联合军那边是废了吗?”毫不意外的嘲讽从景安歌嘴里吐出来,玫瑰夫人挑了挑眉,“毕竟他们准备进行总攻了.....真是太狂妄了。”】
【“卡塔罗斯所带领的第七分队只是东军里面的一股,算不上实力很强。好了,我们得赶往下一个地点,把这些杂鱼清扫了。”令狐月皱着眉头。】
【“对哦对哦,赶快清扫,我可不想再跑来跑去的了!”令狐霁吐吐舌头,扒着他哥的肩膀,“哥,快走快走快走。”】
【“嗯。”看着自家弟弟,令狐月的眉头才微微有些舒展,他揉了揉令狐霁的毛茸茸的脑袋,微微笑了笑。】
【景安歌却没有说话。】
【她的双眼凝望着战场的另一个方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怀念与哀思。】
【“你还会回来吗?”】
【玫瑰夫人忽然说道。】
【其他两人没有做声,他们随着景安歌的方向看向那边——】
【他们看着景安歌,看着那远处的战场。】
【“是仙舟发生玉门之战战场。”】
【那是玉门之战。】
【剑折玉门,穷观玉碎。】
【悲歌荡天,血漫山河。】
【景安歌默了默。】
【“我会的。”】
【她转过头,轻笑一声。】
【“这儿才是我的家啊。”】
【其实这两个地方仅隔了一个星系。】
【可景安歌却觉得仿佛走了好远好远。】
【玉门之战发生在仙舟附属星球玉门星上,曾经是仙舟发生三次步里人战争的地方,经过几百年的修复,本身已经成大好繁荣之势——可惜,战争打响。】
【玉门星的土地已经染上了太多鲜血。】
【太多无辜的灵魂,太多不甘的灵魂。】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这片土地上的鲜血仍旧未干,尸骨皑皑。】
【并非不是仙舟不愿意来敛尸,只是因为这颗星球早就被丰饶与毁灭的气息弥漫,成为一个连进入都成了九死一生的星球。】
【景安歌静静地看向这颗死气沉沉的星球。】
【刹那间,冰花蔓延开来,无数的气息被冻得粉碎,迷雾顷刻间散开。】
【她静静地走在这片土地上。】
【她看着那些尸骸。】
【尸骸分明已经不成样子,可她却仍旧记得许多。】
【“等这次战争归来,到时候再叫上杨宁,温晓晓他们,咱们十个人不醉不归!”】
【那是菱悦拍着她的肩膀,在临行前笑着对她说。】
【“就你那酒量,喝赢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另一个人嬉笑着说。】
【“啥?王骥,你再说说试试!”菱悦一撸袖子,就要揍上去。】
【景安歌抿着嘴,她的眉头皱着,有些担忧,但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了个东西:“工造司最新研发的,还没有大规模普及,我先给你用用。一定要记得带上。”】
【“嗯?李长宏,我可是剑首的弟子啊,你难道这么对我没有信心?”景安歌虽是这么说,可还是很小心的收下了这个小玩意。】
【“还不是怕你狗带了,剑首的弟子也要给我好好保护自己!”李长虹冷哼一声。】
【“是嘛是嘛,我们十个人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回来!我们可是最好的十人!”】
【菱悦拦着李长宏和景安歌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她的少时朋友都是普通人,普通的飞行士,普通的云骑军,普通的工匠,普通的罗浮百姓。】
【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虽然明面上景安歌看着冷冰冰的,但只要与她交往过后,会发现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所以......大概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久等了,朋友。”】
【景安歌温柔地看着这几方小小的坟墓,从空间背包里拿出一个血淋淋头颅,一剑把他劈成了灰烬。】
【“敌人的鲜血不配沾染你们的安息之处,不过,我答应过你们一定要把丰饶令使普凌的头颅我就一定会带回来的。怎么样,朋友,还不算晚吧。”】
【她又眺望远方,忽然,她手中掐了一个诀,冰层迅速蔓延,一块块坚冰从地下浮在空中,而里面的,是一块又一块的尸骨。】
【“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家。”】
【五十年的时间太短,五十年的时间太长。】
【归云之乱,赤心事变,反侵略斗争开始,仙舟保卫战。】
【她恨自己当初太过弱小,太过无用,亲眼看着老师即将在自己面前死亡,看着战友粉身碎骨。】
【但现在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不过,在此之前......”】
【景安歌忽然眼神一凝,破冰之刃似要将天地割裂,阴阳破碎。】
【她劈散了漫天的云雾。】
【“欢迎回来。”】
【一道身影忽然显现出来。】
【飞行士的服饰,淡紫色的长发——】
【那是白珩。】
【已经死去数百年的白珩。】
【两人相望,默默无言。】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景安歌忽然笑了笑,她收回了剑,向她伸出手。】
【“走吧,白珩。”】
【“我送你回家。”】
【两人最初的认识不过是景安歌狼狈逃到这里时被白珩所掩护。】
【她惊讶于白珩几百年来一直守在这里,据她所说,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实力不够而离不开这个她所谓的出生地,但更多的是因为另一方面——】
【这片土地上,埋葬着她的同伴,战友。】
【那一战,她没能回去。】
【她的战友也没有能回去。】
【她因为轮回法则泄露出来的力量被以灵魂形态留了下来。在这孤独的几百年中,她看着这颗星球的繁华与衰落,她看着又有无数人争先赴死,她看着那个被他们留下来的最小的孩子——景元,亲手斩杀了那个惊才艳艳的剑士。】
【后来才知道,那是景安歌的老师,景元的弟子,仙舟百年来最出众的剑术天才,当代剑首——彦卿。】
景元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感受到了彦卿的视线,他忽然想回避。
“没有关系的,将军。”
彦卿轻轻说道。
“我相信将军,肯定是因为某些必要的原因才出此策略。将军不必内疚——”
“一切都是为了仙舟嘛!如果真的彦卿犯下什么大错,还请将军一定不要——”
“手下留情。”
一直都是这样。
景元深吸一口气。
无论是静流,还是彦卿。
无论是曾经的云上五骁,还是如今。
被留下的,总是他。
他知道自己会做出那必然的选择。
可又有谁过问:他究竟愿不愿意?
只因他是将军。
“堂叔。”
景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关系的。”
“还有我们啊。”
两双金眸在此时对视。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这一次,我们都会好好的。”
【那场战争究竟有多惨烈?】
【生还者十不存一,留守仙舟的两大主力彦卿和符玄战死,即便景元匆匆赶回来,也无济于事。】
【惨胜。】
【惨胜。】
【剑折玉门,穷观玉碎。】
【但更为可悲的,几百年来的师徒相残的轮回,终于在此刻又再次上演。】
【白珩什么都做不到。】
【作为没有成熟的魂体,她碰不到任何东西,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
【那就是一种致死的煎熬。】
【很多人都说,景元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可很有少数人知道,在景元死后,白珩接过了他的理想,重新又再一次卫蔽仙舟。】
【命运兜兜转转。】
【她成了最后之人。】
白珩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屏幕,很久很久才勉强说了一句话。
“真是......”
太令人惊讶,太令人哀伤,太令人崩溃了。
还是剑首的静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也害怕失去。
【她不断吞噬灵魂,她不断变强自己。】
【她忍受了近千年的孤独,她吞噬了数万的灵魂。】
【终于有一天,星光炸裂,光柱似是撕开了整个宇宙——无数人为之震撼。】
【千万年来未出现的轮回令使,在今日重现世间。】
【景安歌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今白珩虽然也就是灵魂体,但已经具化了实体。白珩点了点头,她长叹一声。】
【冰晶汇在一起,尸骨被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冰晶。景安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好。】
【最后,她又拿出几坛酒,将那坛酒洒在那几方小小的坟墓上。】
【思君我,回首处,正江涵秋影雁初飞。安得车轮四角,不堪带减腰围。】
【“跟我讲讲吧。”】
【在回仙舟的路上,白珩开着星槎,那速度依旧不减当年的风范,那操作不给她颁发一个‘全宇宙最厉害的车神’奖都简直是埋没了她,让景安歌觉得自己魔阴身就要马上发作——哦,对了,她已经不会再有魔阴身了。】
【“上次捡到你之后,本想等你醒来跟我说说话,结果你醒来就匆忙得很,才跟我掰扯到星穹列车他们为罗浮解决星核危机那里就走了,真是令人心梗。不过最后还是回来了——好吧,也算是兑现了承诺。”】
【“现在总可以给我讲讲之后的事情了吧。”】
【景安歌一愣,然后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还没放弃啊。都说了当时不给你讲是因为我有急事——”】
【“但其实也是怕我接受不了是吧。”白珩回过头,那笑容是爽朗的,似乎是没有任何阴霾的。】
【“可是,我连几百年都熬过去了——”】
【“你不会真以为我的精神如此差劲吧。”】
【白珩满不在乎。】
【景安歌当然知道白珩不会因此承受不了。】
【那可是白珩啊,那可是生生熬过几百年孤独,拼命吞食上万只灵魂却亲眼目睹最后一名云上五骁死亡的白珩啊。】
【当初接到通知,说又出现了一个至高神令使的时候,几乎震动了整个宇宙。】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一个至高神令使的含金量,他们的力量可以比肩星神。若不是因为至高神沉睡,成为至高神令使只能靠着星星点点因为战争而被泄露出来的法则力量,而且形成过程极度痛苦,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否则首席肯定会改变策略。】
【可惜,目前现存的至高神令使中,包括白珩,也不过五个至高神令使。】
【或许日后还会有,可谁又能等得到呢?】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由数十个世界组成的联军。】
【“在那之后过了几年,星穹列车便踏入了最后的旅程——与纳努克的战争。”】
【“纳努克已经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毁灭整个世界,而丰饶民则是想趁火打劫,与毁灭势力联合一起——战争打响。”】
【“所有的势力联合在一起,仙舟自然是首当其冲——”】
【景安歌忽然笑了笑。】
【“景元将军去往前线,留下符玄与老师镇守罗浮——按理说,在符玄前辈的推算下,仙舟是暂时不会有巨大战争出现的。”】
【景安歌喃喃自语,她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一次——玉门之战。】
【穷观阵的验算被毁灭力量所侵扰,它指引了错误的方向,既然错误,便要付出代价。】
【命运总是滑稽,又不经意的平等。】
【景元被拖,其他仙舟失联,罗浮被围,面对比自己多出数倍的军力,罗浮只有一个出路——】
【帝弓司命。】
【求来帝弓司命的箭矢。】
【星神除非命途有异,或是像巡猎丰饶那样至死不休之外,星神互不干扰,各自履行自己的命途。】
【按照首席的话来说,便是——】
【星神只是履行命途的机器,唯有至高神,才能被称为世界的守护者。】
【这场大战前期,各个星神隔岸观火,毕竟星神没有情感,哪怕是自己的信徒,也不会分半点眼神。】
【换言之,巡猎的岚,是唯一一个可能有机会下场帮助自家信徒的神明了。】
【可是,该怎么让帝弓司命能放弃追杀丰饶孽物来帮助仙舟呢?】
【说到这里,景安歌忽然大笑起来。】
【“穷观玉碎,穷观玉碎!符玄前辈是那么好的前辈啊,怎么可以——”】
【她转过头,猩红的双眼看着白珩,把白珩看到心脏颤动。】
【“就那么轻易地死在这场战争里面!”】
【古时传说,只要穷观阵掌阵之人,手持一面昆仑玉镜,以生命为代价,换的穷观阵碎裂而引爆的足以引来帝弓司命的星光。】
【“这是真的。”】
【符玄站在穷观阵前,手持昆仑镜,她罕见地没有那么严肃,微微带着笑容,看着身后的两个人——青雀,景安歌。】
【景安歌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来这,只是为了保护她们,面对这一切,她什么都做不了。】
【“青雀,若我死去,你接任太卜之位,执掌太卜司,辅佐好景元——将军,听明白了吗!”】
【说到这里,符玄心中仍有些不甘心。明明自己都已经说过要接替景元的位子——】
【到头来,居然比他先走啊。】
【青雀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符玄,眼中早就没了散漫,她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符玄,可能是用了她毕生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青雀,领命。”】
【青雀,会用一生,来肩负这最后的遗命。】
【她们看到了符玄割开自己的手腕,她们看着一股一股的鲜血落在昆仑玉镜上,她们看着昆仑玉镜像太阳般升起,她们看着穷观阵上迸发出一束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
【她们看着昆仑玉镜破碎。】
【她们看着一柄携着无上威压的箭矢从远处射来引爆整个战场。】
【然后她们看着符玄倒在血泊中。】
【停止了呼吸。】
符玄抱胸,骄傲地说道:“景元,我说你交给我做将军是好的吧。我可没有辜负你啊。”
景元没有答话,他只是笑着,笑得欣慰,他的眼中闪着泪花。
看啊,正是因为罗浮有这些前仆后继的将士,才能有如今的盛世啊。
他说。
“符卿,谢谢。”
【但是这柄箭矢依旧晚了。】
【出此下策本就迫不得已,毕竟巡猎的箭矢是新生与毁灭常伴。而箭矢所射的地方,便是主战场——玉门星。】
【这一下便射爆了二分之一的星球,还是巡猎控制了力度的情况下。】
【丰饶孽物是被射死了,可陷入丰饶魔阴身的将士呢?】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而如果当丰饶孽物在临死前集体自爆呢?】
【当无数的丰饶之力全部灌入到一个短生种的身体里面,会怎么样呢?】
【“景安歌!别过去!”】
【景衍一把抱住想要去往战场中心的景安歌。】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风暴的中心——那个痛苦哀嚎的孩子。】
【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丰饶的力量太过浓厚,足以侵蚀他们的伤口,将他们化为魔阴身。】
【仙舟已经承担不起太多的伤亡了。】
【“那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看着老师这样下去吗?我们明明,我们明明......还可以做些什么......”】
【“你想把彦卿前辈救下来——可是,你觉得可能吗?”】
【景衍忽然从来没有这么理智过,他明白,彦卿的处理,关系到整个罗浮的生死存亡。】
【“听我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等堂叔回来,然后——”】
【“处死老师?”】
【景安歌一把揪过景衍的领子。】
【“他是保卫仙舟的功臣,他是仙舟的剑首,他是我的老师,是将军最信任的人——”】
【“怎么可以——”】
【“景衍说的没错。”】
【一道沉稳略带喘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整个战场似乎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他们目光带着尊崇,带着激动,带着信仰。】
【似乎他一来,整个军队就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的心全部跟随着他,他们至死不渝。】
【那是罗浮的神策将军,景元。】
【“堕入魔阴身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
【景元静静地看着那金黄色的风暴,谁都看不清,那金色冷静的眸子下,是怎样的汹涌、】
【“景安歌,彦卿应该教过你的。”】
【“可是,堂叔,那是老师!你一定有办法让他脱离魔阴身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的!”】
【“将军,彦卿剑首是因为我们才中了丰饶的毒计......将军,您一定有办法的......”还活着的将士在哭泣。】
【而众目睽睽下,景安歌第一次丢了修养,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一只手紧紧抓着景元的袖子。】
【景元愣了愣,他回过头看着景安歌,随即,他苦笑一声,甩开了景安歌。】
【“我没有办法,安歌。”】
【景元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团风暴上。】
【那里面,是他最信任的人。】
【“可是,可是那里都是丰饶之力,堂叔,如果你去的话——”】
【她没有把话说完,众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景元如今已经九百岁了。】
【他是仙舟上活得最久的一个人,是众人心中的信仰,是罗浮的太阳,也是最大隐患。】
【很难想象,如果景元堕入魔阴身,仙舟将会遭到怎样的磨难。】
【景安歌的确有这一方面的想法,她既想要彦卿活下去,又想要景元安安全全。】
【就这样吧,好吗?不要再往前走了啊,堂叔!】
【景元对着景安歌轻笑。】
【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金眸,景安歌心中却越发毛骨悚然——】
【“砰!”的一声,景安歌应声倒地,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是景衍。】
【景衍向着景元微微点了点头。】
【景元一瞬间便明白了景衍的意思,他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也泛起一丝担心。】
【景衍有些聪慧过头了。他知晓景家是想让景衍来当后备的将军继承人,可过早地崭露锋芒——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但眼下这个情景也不容许景元想太多,他决绝地转身,拿着石火梦身,踏入了风暴。】
【但其实并没有那些人想的那么危险。】
【陷入魔阴身的人都是丧失理智,好一点的便如静流那般陷入仇恨六亲不认,可景元走过来时,非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反而丰饶之力还迅速避开他。】
【景元心下诧异,却越来越警惕,却也越来越悲哀。】
【一步,两步。】
【最后的尽头,是堕入魔阴身的彦卿。】
【预料之中的兵戈相见并没有发生,彦卿痛苦地抱着头,而他最依赖最喜欢最擅长的两柄剑,被他折成两半。】
【他的眼中充斥着血丝,一片又一片的银杏叶从他的身上掉落,一根又一根的树杈从他的身上长出来。】
【巡猎与丰饶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抗衡,他颤抖着身子,微微抬起头,向着那个他一直信仰追随,那个一直在他眼里心里的将军,勉强一笑。】
【他说:】
【“将军,还请您——”】
【“杀了彦卿。”】
【那一刻,决堤的清泪从那双金眸滚落下来。】
【他似乎是想起了刚开始把彦卿收为弟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彦卿还小,拿着剑,兴冲冲地对着他说道:“将军!我也要向您一样成为仙舟的传奇!”】
【“那有什么好的,这一步步走来可不轻松啊。”景元笑了笑,微光在他的目光中闪动。】
【“那将军不也是一步步走过来了吗?”】
【彦卿很认真坚定地看着景元。】
【一阵微风吹动,摇动他们的发梢,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景元静静看着彦卿。】
【他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但也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彦卿,看着这个他唯一的最信任的弟子。】
【忽然,他笑了笑。】
【“既然这么有斗志,那咱们练练呗。”】
【“好啊!”】
【彦卿兴奋起来,闪亮的目光看着他最崇拜的将军。】
【一把剑,一柄振刀。】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泪点低的人已经开始哇哇大哭了。
三月七抱着姬子,眼泪不停地留下,虎克在娜塔莎怀里哭的厉害,克拉拉躲在史瓦罗的怀里,无声地哭泣。
其他稍微坚强一点的人也红了眼眶,可当事人却是爽朗一笑。彦卿轻松地笑着,他颇有些骄傲地看着景元,说道:“将军,彦卿没给你丢脸吧!”
景元怔住了。
这是多么快活的,富有生机的彦卿,而不是屏幕上那个最后化为灰烟的彦卿。
他忽然觉得,自己快活到九百岁的人,居然还是这么爱哭。
他一把抱住了彦卿。
然后一如屏幕上的他一样,眼泪悄悄地落下。
符玄笑了笑,她举起酒杯,对着那对师徒敬了一杯。
一旁的云上五骁也纷纷拿起酒杯,以至于后来,所有人都陆陆续续拿起酒杯。
这对师徒值得他们最大的敬意。
【白珩开着星槎的手微微颤抖。】
【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这,这样啊......”】
【她无法想象景元该有多心疼,该有多懊悔,该有多自责。】
【景元是最小的啊。】
【他们四个人不管不顾地就抛下景元,独自一人让他承受五百年的风雨。】
【是他们的错。】
【景安歌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白珩,只是命运就是如此,我们谁也改变不了。”】
【景安歌深吸一口气,她微红的眼眶看着浩荡的星辰。】
【“至于云上五骁.......我并不反对丹枫与应星的做法,如果我有实力,我也会这么做,我反对的只是他们明明知道成功很小,明明知道有可能失败,明明知道失败会害死很多罗浮人——可他们依然做了。”】
【“但我并不厌恶他们,我欣赏他们孤注一掷的勇气,我也承认我也是这样的人,我当然也承认我不如我哥哥那么宽容博大的胸怀,如若不是能力有限,我也会直接去救彦卿老师,但我没有这个实力。”】
【景安歌苦笑一声。】
【“当然,我也有些不一样,只是我会考虑别人的后果,我只是不在意自己的代价。”】
【“至于静流——”】
【“我佩服她还是剑首的时候,至于之后居然妄图在自己如此弱小的情况下还想挑起神明之战——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景安歌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她眼中有对静流与星神的蔑视,可更多的是——惋惜。】
【静流,剑首。她想,如果当时静流能不入魔阴身,如果她与堂叔仍旧是师徒,堂叔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好一点呢?】
【但可惜命运没有如果。】
【这一刻,白珩清晰地感觉到这人的傲气就连丹枫静流也比不上,但也明白,作为时间令使,再加上时间的磨练,景安歌的战力可以堪比全盛时期的不朽。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景安歌抢在先头:“连令使都不是,连可以比拟星神的力量都没有。小丑罢了。”】
【白珩的话语哽在喉咙里。】
【“毕竟,谁能想到,如此的造化弄人呢?”】
【“后面的事情,便是我继承了剑首之名,景元重新奔赴前线,最后与纳努克同归于尽。”】
【“那场最后之战几乎没人活得下来,除了二席与一些后勤人员,其他人尸骨无存。”】
【景安歌越说越哽咽,眼中有星星点点在颤动。】
【“我甚至都找不到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的尸骨——”】
【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带他们回家。】
【景安歌没有说出来,但白珩明白她的意思。】
【景安歌是一个很重视亲情友情的人,她所谓的家,只要是在乎的人所在的地方,都能算作她的家,无论天南海北。】
【可那场战争夺走了她几乎所有的在乎的人。】
【只剩下他的哥哥——景衍。】
【“战后,我的哥哥景衍登上了将军之位——但也正如堂叔所想,哥哥一上位就遭到了各方压制,他的才华过于优秀,遭到了所有人的忌惮。人民也因为景元的原因和弄权者的鼓动而并不信任哥哥。”】
【“再加上应恒被龙师们捡到并陷害——啊,顺便提一提应恒吧。其实应恒作为龙君,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惜,他遇上的是一群无脑的腐朽的持明族龙师。”】
【“最开始应恒是被那群龙师瞒下来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一场归云之乱,才让龙师们的野心彻底暴露。真是好笑,明明那群龙师只是想利用应恒,自己却暴露了目的。只是,我哥哥的确没有想到,即便应恒已经入狱,那群龙师仍想着不朽传承。如若不是他们发现得早,恐怕......他早就不存在了吧。”】
【说到这里,景安歌稍稍有些失落,她对于哥哥的几个朋友感官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不过,他们都会又回来的。】
【她可是永恒的时间令使啊,她会永远守护他们的。想到这,景安歌的精神又振奋起来。】
【“真实令人恶心,不过只是狂妄自大的小丑。”】
【景安歌轻蔑的声音传入白珩的耳朵,白珩点头,她非常赞同这句话。】
【“虽然我不应该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妄图评价一个英雄——不过,据我所知,应恒至死应该都没有得到饮月君的封号吧。”】
【“他只是归云君。你知道的,历代龙尊皆被称为饮月君,唯有他这一代,被称为归云君。”】
【“当然,这仅仅是因为,那群龙师觉得应恒血脉不正,若非具有一点龙尊之力,他甚至不可能被那群龙师所接纳。”】
【“仅仅只是因为血脉所传承下来的信念,仅仅只是为了那可笑的龙尊这两个字所带来的责任。”】
【“我曾经问过他为何在经历了幽囚狱之后还要对持明族如此尽心尽力。”】
【景安歌笑了笑,那笑容带着敬佩,带着赞赏,却也带着悲哀,带着无奈。】
【白珩忽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他说:——”】
【“他是龙尊啊。”】
【“仅仅只是因为还有一群傻傻的持明族普通人信仰他,仅仅只是因为在他入狱后仍有一群持明族要求彻查此案,恢复应恒的荣誉。”】
【“仅仅只是因为血脉传承的信仰,仅仅只是因为那回荡在他脑海里的一句抱歉。”】
【“那只是龙尊传承里,以前饮月君的微弱的神识,甚至在那之后很快便消散。”】
【“真是群傻蛋。一个大傻蛋带着一群小傻蛋。”】
【正因为有着那么一群闪耀的人不断为了心中的理想与信念不断地努力与奋斗,才会为所有人带来一个又一个的——盛世啊。】
【这是百年来未有之大变局,我们生于不宁的时代,却活在安宁的世界。】
【白珩笑了笑。】
【她看着浩荡的星辰大海,她似乎听到了那些气震山河的宣誓,看到了那群人中追随龙尊的目光中的炽烈坚定。】
【“对啊,都是一群傻蛋。”】
【一群傻到令人敬佩的傻蛋。】
【“但这与景衍有什么关系呢?”白珩疑惑地问道。】
【景安歌讽刺地笑了笑。】
【“因为归云之乱另一个受害者——”】
【“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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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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