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三缠

电话那头,华成舟特助冷静的声音报出的地址,像是一道冰冷的符咒,钉住了谢观澜试图逃离的脚步。

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自己在哪儿,甚至知道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无所遁形的感觉,让谢观澜脊背发凉。论坛上那则爆料的恐怖猜测,与华成舟此刻精准的“邀请”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将他牢牢罩住,让他几乎窒息。

去,还是不去?

前方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入口,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如果那爆料有万分之一是真的……关于导师的死,关于“深空之门”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他还能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吗?那个雨夜,导师最后看向控制屏幕那惊愕乃至绝望的眼神,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像一根永不熄灭的毒刺,深扎在他心底。

对导师死因的执念,对真相近乎本能的渴求,最终压倒了对华成舟的恐惧与厌恶。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对着电话那头,沙哑地、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

“时间。”

城外的山顶观景台,在非节假日人迹罕至。夜色如墨,浓重得化不开,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如同倦怠的眼睛,勉强勾勒出蜿蜒山路的轮廓和观景台孤寂的剪影。山风很大,带着深秋的凛冽寒意,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得谢观澜单薄的外套猎猎作响,却始终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那从骨髓里渗出的冰冷。

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观景台栏杆边,俯瞰着脚下遥远城市那片璀璨却虚假的灯海。那片他曾以为代表着文明与繁华的光明,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片吞噬真相与情感的泥沼。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凌迟他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华成舟会说什么?继续用谎言搪塞?还是摊开更残酷的事实?

身后传来了汽车引擎低沉有力的轰鸣,由远及近,最终在不远处戛然而止,熄了火。车门打开,又关上。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踏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精准地踩在谢观澜的心跳节点上,一步步靠近。

谢观澜没有回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华成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处停下。他没有坐轮椅,只是拄着一根造型简约却质地非凡的黑色手杖,左腿依旧显得有些僵硬不便。他穿着及膝的黑色羊绒长大衣,身形在苍茫夜色中显得愈发挺拔、修长,也……愈发具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他本人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你来了。”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几分,裹挟着山风的凉意,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平静得令人心寒。

谢观澜缓缓转过身,动作因僵硬而显得有些迟滞。他直接对上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他没有心思,也没有力气再绕任何圈子,直接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那则匿名爆料帖的界面,冰冷的光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深空之门’的失联,和你有关?是你……为了某种目的,间接甚至直接导致了那场事故?”

华成舟的目光淡漠地扫过手机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你信吗?”他不答反问,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

“我只信证据!”谢观澜逼视着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山风中显得有些破碎,“而你,华成舟,你从头到尾,有对我说过一句实话吗?!从利用尽染把我逼回北京,到用‘天枢’项目作为诱饵,再到那些似是而非、语焉不详的暗示!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用完即弃的棋子吗?!”

华成舟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山风更加猛烈,吹乱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发,也吹动了他大衣的衣角,让他平添了几分往常罕见的落拓。他的眼神复杂难辨,那深邃的瞳仁里,似乎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又被强行压下,里面有挣扎,有深切的痛楚,还有一种谢观澜完全看不懂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如果我说,”华成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了千百遍,“我做的一切,包括用尽手段把你留在身边,都和三年前的事故无关,更不是为了苏尽染或者她父亲,”他顿了顿,目光如锁链般缠绕住谢观澜,“你信吗?”

谢观澜几乎要冷笑出声,胸腔里积郁的怒火与委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谢观澜这个人吗?!华总,这个笑话并不好笑!甚至可悲!”

“如果……真的是呢?”

华成舟这句话说得极轻,几乎要消散在呼啸的山风里,却像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炸响在谢观澜耳边,让他瞬间失声,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声音干涩得厉害,怀疑自己是否因为风声太大而产生了幻听。

华成舟没有重复。他似乎耗尽了某种气力,只是深深地看了谢观澜一眼,然后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超薄金属U盘,递到谢观澜面前。那U盘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一枚通往未知世界的密钥。

“这里面,有一些东西。”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住谢观澜惊疑不定、写满难以置信的脸,“你看完,再决定要不要走。”

谢观澜迟疑地看着那个U盘,仿佛那不是什么存储设备,而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灾难,也可能是……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秘密。

“不敢看?”华成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深刻自嘲和苦涩的弧度,“怕看到更不堪的真相?还是怕……看到你一直试图忽略、不想承认的东西?”

他的激将法很拙劣,甚至可以说是幼稚。但谢观澜还是伸出了手,指尖微颤地接过了那个冰冷的U盘。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荒谬的答案,无论那个答案最终会将他引向天堂还是地狱。他不能再这样活在迷雾与猜忌之中。

观景台旁有一个供游客歇脚的简陋休息亭,里面有电源插座。谢观澜走到亭子里的石桌旁,拿出随身携带的轻薄笔记本,开机,接上U盘。整个过程,他的手指都因为一种莫名的预感而微微发抖。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简单粗暴——「Log」。日志。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严格按照时间排序的文档和图片文件。他的目光扫过文件列表,最早的一个文件,时间戳赫然是……十一年前!那时他才刚上大二!

他带着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点开了最早的那个文件。那是一张扫描件,是一篇发表在国内一个并不算顶级的学术期刊上的论文首页,作者署名——谢观澜。那是他大学时期,在一位老教授鼓励下,发表的第一篇关于宇宙背景辐射微小扰动的论文,观点青涩,笔触稚嫩,却充满了大胆的奇思妙想,试图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解释某种观测现象。

而就在这篇论文的空白处,有人用凌厉、锋芒毕露的笔迹写着一行字:「思路清奇,视角独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那字迹……谢观澜瞳孔骤然一缩,他见过华成舟的签名,绝不会错!

他的心跳开始失控地加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他颤抖着手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下一个文件。是他硕士毕业论文的摘要部分,上面同样有熟悉的笔迹批注:「理论架构扎实,逻辑严密,但实验数据支撑稍弱,受限于条件,可惜。」

再下一个,是他第一次在国际会议上做报告时,会议方发布的日程安排表,他的名字被红圈特意标出……

是他获得某个行业内重要新人奖项时,科技新闻的网页截图……

是他博士毕业典礼那天,穿着学位服,站在导师苏明山身边,因为激动和喜悦而笑得一脸灿烂的照片,照片边缘甚至能看到日期水印……

甚至,还有几张角度明显是偷拍的、像素不算很高的生活照——他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查资料,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他在学校操场上夜跑,身影模糊在夜色与灯光交织的光晕里;他和同学在路边摊吃饭,谈笑风生……

时间一年年推移,文件一个个打开。从他籍籍无名、无人问津的学生时代,到他在学术圈初露锋芒,到他主导“深空之门”项目名噪一时,成为航天领域炙手可热的新星,再到那场毁灭性的事故发生后,他销声匿迹、查无此人的三年……这横跨十一年、几乎贯穿他整个青年时代的时光里,他每一个或重要或微小的学术节点,甚至一些他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生活片段,竟然都被另一个人,如此细致地、沉默地、持之以恒地记录着,关注着,收藏着!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欣赏和惜才,这简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深入骨髓的追踪与守望!像一个幽灵,无声地陪伴了他整整十一年。

谢观澜看得浑身发冷,仿佛置身冰窖,血液都快要凝固。可与此同时,却又有一股奇异的热流,不受控制地、矛盾地冲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指尖都在发烫。这种被如此长久、如此隐秘地注视着的感觉,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却又在心底最深处,诡异地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动容。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亭外阴影里,如同雕像般的华成舟,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困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你……你一直在关注我?从那么早开始?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华成舟拄着手杖,一步步走进亭子。头顶昏黄的灯光洒落下来,照亮了他深邃立体的眉眼,那里面似乎积攒了太多沉重而复杂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走到谢观澜对面,隔着石桌,目光如同具有实质的枷锁,牢牢落在谢观澜苍白而混乱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强度。

“为什么?”他重复着这个简单却沉重的问题,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挖掘出来,“因为我第一次偶然看到你那篇稚嫩却闪着光的论文时,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真正的星空,有不被世俗和框架束缚的自由灵魂。”

他的话语,像是在揭开一个埋藏了太久、已然与血肉长在一起的秘密,带着撕扯般的痛楚。

“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看着你在学术道路上披荆斩棘,用你的才华和热情点燃一个又一个想法;看着你因为‘深空之门’而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那本该是你应得的舞台;也看着你……因为那场该死的、诡异的事故而骤然坠落,被质疑,被遗忘,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的痛惜与不甘,“我找了你三年,谢观澜。动用了我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却始终石沉大海。不是以星海科技总裁的身份,不是以任何利益相关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默默关注了你十一年,看着那颗星辰升起又陨落,心有不甘且无法放下的……旁观者的身份。”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语气变得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所以,当我终于找到你,我把你拉进‘天枢’,不是因为苏尽染,更不是为了她父亲可能带来的任何潜在便利或威胁!是因为只有‘天枢’,这个凝聚了当前最前沿技术和资源的项目,才有可能验证你那些被事故中断的猜想,才能给你提供重回星空的机会和平台!也只有把你放在我触手可及的眼皮底下,我才能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任何阴谋、任何力量,能将你再次从我……从这片你本该翱翔的星空中夺走!”

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沉重,一句比一句更具冲击力,如同连绵不绝的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彻底冲垮了谢观澜之前所有的认知、推断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

十一年!

默默关注!

不是为了利用,而是为了……守护?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这真相太过荒谬,太过震撼,太过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畴,让谢观澜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在狂风巨浪中迷失方向的小船,所有的航标都在瞬间失去了意义。

“那……那论坛上的爆料……”他艰涩地开口,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熟悉的、关乎是非对错的稻草,“说你与事故有关,说你是因为愧疚……”

“那是竞争对手精心策划的、最龌龊下作的手段而已!”华成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深空之门’的事故很复杂,涉及的技术细节和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背景,远超你目前的想象。我确实在不动声色地调查,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绝不是因为所谓的愧疚!而是因为……”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谢观澜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坚定,“那场事故,不仅夺走了苏老师的生命,也差点彻底毁了你。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谢观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而沉重的情感,看着他因为这情感的彻底袒露而流露出的、与平日那个冷酷、算计、高高在上的商业巨头形象截然不同的偏执、脆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第三缠。

原来预言中的“第三缠”,并非利益的捆绑,也非单纯理念的冲突,而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剥开自己所有伪装、袒露长达十一年隐秘而偏执的情感,进行的、最彻底也最强势的强行挽留!

这纠缠,比任何合同契约、任何威胁利诱都来得更深刻,更无法挣脱。

谢观澜看着那个静静躺在笔记本接口上、记载了他十一年人生轨迹的冰冷U盘,又看向眼前这个仿佛卸下了部分坚硬盔甲、眼神复杂而滚烫的男人,他之前所有的愤怒、委屈、心死、决绝,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着力点,变得虚浮无力。

他恨不起来了。

面对这样一份沉重、漫长到近乎诡异的情感,他如何去恨?

却也……无法轻易相信和接受。

这太疯狂,太超出常理。

他的心很乱,像一团被暴戾的猫疯狂玩弄过的毛线,千头万绪,纠缠成死结,找不到任何开端。

“跟我回去,谢观澜。”华成舟看着他脸上剧烈挣扎、茫然无措的神情,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恳切与……一丝微不可查的、几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哀求,“‘天枢’需要你,它代表着未来的可能性;真相需要你,苏老师的死因,事故的谜团,只有你深入核心才有可能查明;我……”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没有说出口。但那紧抿的唇线,那深邃眼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到极致的情感,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力量,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观澜混乱的心上。

谢观澜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疲惫的阴影。他知道,他走不了了。无论是因为那未完的、关乎导师清白的真相,因为“天枢”所代表的、未竟的科学使命和对星空的渴望,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以这样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方式,在他封闭的心湖里投下的这颗重磅炸弹。

他再也不能简单地用“工具”、“棋子”来自欺欺人。

他们之间的“纠缠”,早已超越了简单的雇佣、利用甚至恩怨,而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深入骨髓,无法分割。

“好。”他睁开眼,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死寂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巨大疲惫、深刻茫然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冷静,“我回去。”

但他顿了顿,清晰地看到华成舟眼中瞬间亮起的、如同拨云见日般的光芒,他立刻补充了一句,语气刻意维持着疏离与公事公办的坚定:

“但华总,请记住,我回去,是为了‘天枢’项目本身,为了查明‘深空之门’事故的真相,仅此而已。”

他的心态,已经在那U盘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随之而来的混乱中,悄然发生了转变。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对方轻易撼动、会因为对方一点举动就心绪不宁、痛苦不堪的谢观澜。他给自己穿上了一层更厚、更冷、更加密不透风的铠甲,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封锁在内里,只留下一个专注于目标的、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外壳。

华成舟看着他刻意疏离的眼神,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一丝失落与痛楚飞快掠过,但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压下,点了点头。那深邃的眼眸中,依旧残留着未曾熄灭的火焰。

只要他留下。

只要他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其他的,他都可以等。他等了十一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他有的,是耐心和……决心。

回到星海科技那栋充满未来感的宏伟建筑,谢观澜变得异常沉默和专注,如同换了一个人。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天枢”项目的工作中,近乎自虐般地钻研着每一个技术细节,核对每一组数据。与华成舟之间,除了必要的项目进度汇报和公务交流外,他再无任何多余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免,仿佛那晚山顶上惊心动魄的对话、那个承载了十一年重量的U盘,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从未真实发生。

他的办公室与华成舟的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却仿佛隔着无形的结界。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谢观澜也只是目不斜视地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开,留下一个冰冷疏离的背影。华成舟则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难辨,指间的手杖有时会无意识地收紧。

然而,命运的丝线似乎总在人们以为可以掌控方向时,悄然缠绕。在一个项目攻坚的关键时期,谢观澜连续数日熬夜加班。又是一个深夜,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他办公室还亮着灯。为了调取一份需要高级权限的底层架构参考图,他尝试多次后,权限系统似乎因为某个临时的后台维护指令出现了微妙的BUG,竟然意外地、短暂地解锁了与他账号关联的、华成舟加密数据库的一个深层子目录。

就在权限即将恢复正常的前几秒,一个突兀的、与周围技术文件命名风格格格不入的文件夹名称,猛地跳入了他的眼帘——「赎罪」。

那两个汉字,像带着某种不祥的魔力,瞬间攫住了谢观澜的全部注意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在权限提示框弹出之前,用最快的速度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孤零零的一份文件。是一张扫描的、明显泛黄且带着岁月折痕的旧报纸讣告版页面。日期清晰地显示着——十五年前。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版面,最终定格在页面中下方,一条并不算特别醒目的消息上。一则关于著名航天工程师“华文渊”因实验室意外爆炸不幸去世的新闻,被一道刺目的红笔,狠狠地圈了出来!

华文渊……

这个姓氏……

谢观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个模糊而惊人的、足以颠覆之前所有猜测的猜想,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带来了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惊悚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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