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夏晴。”孟醒沉声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当时那只汞含量超标的荧光笔，是她的手笔……而且，舒适也提醒我要小心她。”
“舒适？”章语有些疑惑，“你怎么跟他搭上线了？”
“上次闻柏和胡亚涵撕起来那件事儿，凛冬不是提供了一个证人么？我让贡祝告诉BD那边的……”
“等下……”章语打断孟醒，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把凛冬说出去了？”
“怎么可能？你傻还是我傻？”孟醒无语。
“哦哦……”章语刚一瞬间七上八下的石头落下来，踏实了不少。
“诶？”孟醒边换鞋边饶有意味地笑道，“这么紧张他啊？有情况哦~”
“别闹了你……我就是担心你要是不小心把他卖了，他以后在电竞圈里就不好见人了……而且……”章语觉得像喝了一大口忘加蜂蜜的柠檬水，虽然酸味被水分子冲开，但还是有点微不可察的涩然，“他喜欢的是你吧。”
“啊？”
“否则他为什么要录屏呢？”
“他发的不是胡亚涵直播间的录屏吗？”孟醒眨眨眼睛，不知道这点儿上怎么就看出凛冬喜欢自己了？
“不是直播录屏，是他手机录屏的……”章语尽可能理性的分析，“你想啊，闲着打排位赛根本没必要复盘吧？就算要复盘，王者自带的录像难道不行？”
“他还专门用手机上的录屏软件，就是为了方便录你的声音啊……”
“说起来……没出岔子的通告，只有他这边了……”
“啊？”孟醒有些意外，跟凛冬的通告？从来没听章语说起……
“一个叫《王者之夜》的网综，还在敲定时间，应该十有**了……对接人那边说，凛冬几乎是综艺绝缘体，从不配合联盟通告……但是这次……”章语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用开心地语气表达，“他听说合作嘉宾是你，就答应夏休期参加哦！我们醒醒就是魅力无边！”
孟醒摩挲着手机边缘光滑的硅胶，没有说话。
“醒醒？”
“章语。”孟醒郑重开口叫她的名字。
“嗯？”
“我记得我说过，不接综艺。”
“就是上去打打游戏，你打的又那么好，没问题的啦！你不用怯场的……我相信你！”
“问题不是上什么综艺。”孟醒的声音隐隐带着夜风的凉意，“我们约好的，你忘了吗？”
“可是你后面没有剧能拍了啊……”章语的语气里的温度也渐渐低下去，“总不能真的在家待业吧……”
“没有戏拍我可以等，可以去试镜，可以……”
“你其实，就是觉得我能力不够吧？”降到冰点的口吻，章语冷下脸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不经意的嘲讽，“到底我是你经纪人，还是你是我经纪人？”
“啧……”孟醒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都是我在听你指挥？你就从来不听我一句半句劝？”
“你进圈晚啊！”孟醒也有些火了，“我把你带出来……”
“我不是你带出来的！”章语冷冰冰的声音下压抑着巨大的怒火，“你把我带进这个圈子，我很感谢。但是我不是你带出来的，这点你搞清楚……”
“为了胜任经纪人这个职位，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非议和白眼，你不知道吗？”
孟醒觉得从心口蔓延开的寒意，让浑身的奔腾的血液慢慢地冷下来。
两年前她才一进JY，刚立下脚就把章语拉进来，当初为了用她跟胡月的那些坚持和对峙，在她这些话的映衬下，都变得可笑。
“孟醒，你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指指点点……是，这两年你是对我很好，但我也为你尽心尽力了啊！我不欠你的！”
孟醒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她分不清章语究竟是因为最近的压力需要宣泄，还是终于被自己点燃了引信，把长久以来的不满爆发出来。
“说完了吗？”
“嗯。”章语松了口气，“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听着心里跟有块疙瘩一样膈应……算了，我以后也不提了，我们……”
“章语，你是个很出色的经纪人了。”孟醒温和地打断她，微笑着说道，“不论带谁，你都能立足。”
“你什么意思……”
“我会跟胡月申请，让你换个听话的、不会对你指手画脚、不会挟恩图报的人来带。”孟醒靠着床头仰起头，把酸涩逼回眼眶，声音很轻很柔，也很坚决，“我们两个道不同，不与谋吧。”
爱情，事业，友情……
居然都脆弱得那么不堪一击……
大概，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
孟醒抱膝坐在床上，把自己放空，屋子里安静地有些吓人，只剩下中央空调冷气口传来细微的气流声。
被喜欢的男生丢下，被同行狙资源，被闺蜜讨厌……
传说中的众叛亲离，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吧？
可能自己就是这样，表面上永远给人第一面的好感，但随着深入接触，总会存在或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传说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哦……还有粉丝，各家的粉丝。
明白的白米饭，席溪的小水滴，闻柏的小树苗……都要我离她们家哥哥远点……
接近明白，害他手臂受伤，和闻柏合作，又连累他差点汞中毒……
确实该离他们远点吧……
明明只是个三十平的宾馆标间，却空旷地那么荒凉，除了狼狈的她什么也没有。
突然好想听听明白的声音，好想跟他说句话。
可是从鹿雅雅去世后，已经决定和明白划开界限了……
二十多年，怎么会把自己活成个孤孤单单的样子啊？
蜷缩在柔软的靠枕上，孟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三点。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去化妆间了。
混进人群里，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等第一缕晨光照下来的时候，就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上官婉儿不是孟醒，她聪明漂亮、善解人意，每个人都喜欢她、佩服她……
这样想着，然后孟醒突然发现，上官婉儿其实活得比自己还惨。
不仅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得歌舞弹唱个个不落。
高导握着卷成筒的剧本大声喊，“婉儿再给点，再给一点！”
孟醒努力把充满血丝的眼睛调整出媚眼如丝的妩媚动人。
“还不够！再多点！”
孟醒崩溃：“啊啊啊勾引好难啊！”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母胎solo的大龄少女？
好好说话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勾引宋之问？
言语肢体撩拨还不够吗？
为什么非要跳舞勾引他？
为什么导演们都喜欢用跳舞的方式来表现引诱男人？
跳得满头大汗、满身汗味真的能让男人动心？
“这个点……”在旁边充当道具站位的闻柏突然开口，认真严谨地直到孟醒，“腰上绷住劲儿，然后刚才胸腹联合的动作再流畅自然一些……”
孟醒看着眼前这位从小学习舞蹈、一直走在潮流前沿的专业舞者闻柏，情不自禁地怀疑人生，“我为什么要跳舞勾引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因为上官婉儿和宋之问的感情线是后来才加进去的，而且中间不断调整，虽然孟醒知道有一小段肢体引诱，但完全没想到现场直接变成了跳舞……
虽然她入行后也刻苦练习过舞蹈，而且一直在跟老师学习水袖之类的古典舞，但毕竟是半道出家，水平跟十几岁从业的爱豆们完全没法比。
这场戏是上官婉儿和宋之问的最后一次见面，宋之问苦口婆心地想要劝上官婉儿抽身退步、离开权力漩涡，可这些劝说在曾经的政治对手嘴里说出来，上官婉儿只觉得他在示威和鄙夷。
于是上官婉儿抛出自己作为女性政治家的杀手锏，想要引诱宋之问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从此听凭自己号令。
然而曾经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宋之问，为数不多的一颗真心都交付在没有心的上官婉儿身上，顿时只觉自己一片痴情全被践踏了，于是愤然离开。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至死不见。
这场重头戏既考验孟醒也考验闻柏，对两个人的演技要求非常高。
对孟醒而言，她需要表现出上官婉儿的妩媚诱人的表象和冷漠的野心，利用、勾引、戏中戏。
对闻柏而言，他需要表现出宋之问的动心动情、欲念与愤慨寒心的交织交错，爱恨交加。
还有两个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牵扯，一生宿敌挚爱的羁绊。
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就连走戏的时间都需要好好把握住。
在这一行里，做得到就做得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有重开的机会，没人会停下来等你修整。
孟醒憋着一口气半下腰，撑着后仰的动作还要做好面部表情管理，非常艰难地看了一眼高昇，“高导，是这样吗？”
“对对！”高导上前调整了一下闻柏的姿势，“直接倒，不行就真倒，喝醉酒那种状态，突然一下倒进他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