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途

严知行蜷在座位上,眼皮有点打架,却又睡不安稳,闻言嗯了一声:“好。”

陈奉白想了想,选了一首歌。

舒缓柔情的曲调逐渐推走沉闷的空气,在车内荡漾开来,熟悉的旋律让严知行清醒了些。

他小范围地舒展了下酸麻的身体,道:“英伦摇滚,看不出来你还听这种类型的歌。”

陈奉白笑道:“那我应该听什么样的?”

严知行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网红不是都追热点吗,也许听流行乐多点。”

“工作,不等于爱好。”陈奉白道,“就比如说你,真的喜欢你录的那些文绉绉的节目内容吗?”

严知行不假思索道:“喜欢啊。”

陈奉白:……

大概是一个人坐着不动实在是容易晕,严知行难得话多了些,怕他不信还补充了两句:

“我去年录《山间茶事》第一季,去了葳岭,那边山水很好,人杰地灵。我们当时住过一段时间的民族古寨,实地看到这些跟我们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文化时,是很让人震撼的。”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泛起困来,打了个哈欠。

陈奉白道:“睡觉吧,后面有毯子。黄四眼——”

“唔汪!”

严知行朝后探脑,这条土狗在揣摩圣心一事上竟如此老道,一对上他的眼神就知道该干点什么,立即把塞在角落的抱枕和毯子都咬了出来递给他。

有这种的贴心服务,再贼眉鼠眼也能给看顺眼了,严知行叹道:“好聪明的狗,谢谢。”

“汪!”黄四眼尾巴摇得飞起,笑得牙不见眼。

陈奉白唱黑脸道:“安静,到前面服务站给你骨头吃。”

严知行不再说话,抱着枕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向窗外。

在襄城刚出发时,从高速上往下看多是些郊区科技城大楼,后来是破落的工厂,再后来是广袤的田野——新春的秧苗星星点点地落在土地上,铺连成一段农家的恬然。

现在则已经行入山区,狰狞坚实的纹路在原始的山体上虬结,期间偶尔会掠过一片晶莹的湖泊,一段玲珑的溪流,白墙黛瓦的村落隐于其中。

看着看着,他开始回忆起儿时逼仄的房间、堆叠无尽的课业纸张,小小的自己站在两点一线之间,偶尔也会想象一下,大海和高山到底是什么样的?

严知行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斜斜地坐在不远处一个山尖上,给周边染上了一层象征着归途的暮光。

好久没见过了。

城市里的时间以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分割,照的光是电灯,吹的风是空调,精致而准确。

严知行把车窗打开,突然很想闻一闻夕阳的味道。

听着呼啸的风沙沙而来,陈奉白默默地把窗关小了点,笑说:“刚睡醒,这么吹容易感冒,还把头往外伸呢,严大主持有没有点生活常识啊?”

严知行心说我身体素质挺好的,基本上从不生病。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到长杞镇了,我一会儿把车停到镇上停车场,我朋友开三轮车下来接我们上山。”陈奉白也是厉害,开了四个小时车一点劲儿没掉,看上去反而更精神了,“严老师,你睡得还挺死,晕车了没有?”

严知行道:“没有……就是有点累,还好。”

其实不止“一点”,坐车坐久了,睡觉的姿势好像也有点问题,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身子都酸麻了半边,两条腿似乎都在哆嗦。

长杞镇唯一一个公共停车场设在一个大巴车站旁边,眼下正是安山油菜花开的季节,算是这个小众旅行景点的旺季,停车场内人还不少。

这会儿又是饭点,车站里一个卖安山特色烧饼的小摊上围了一圈人。

一下车,严知行就闻到了这诱人的味道,一边搬行李一边不住地往那边瞄。

相比于他的克制,黄四眼就显得放浪形骸多了,车门一开就猛地窜了出去,陈奉白都没来得及给它套上狗链。

它目标异常准确,直奔一个手上拎着烤串的女生,围着她摇尾巴转圈。

“啊呀,别过来!”

一坨殷勤的肉球冲着她乱蹦,那女生当即被吓出了一声尖叫,躲到了她朋友后面。

严知行扶额,赶紧上去拦开它,对女生道:“姑娘不好意思,它可能是饿了。”

女生怕狗,后退了好些步,本来要数落他一通,但在看清楚他样貌的那一瞬间话锋紧急一转,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这是你的狗啊,怎么……”

她身边的短发女生笑道:“怎么跟你气质这么不搭呀!”

严知行今天穿了一件柔灰色的薄毛衣,睡得有些蓬松的头发在夕阳下微微打着卷儿,整个人身长玉立地往那儿一站,浮尘喧嚣的车站都被染得干净清爽了起来。

相比之下,黄四眼确实是过分潦草了点。

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狗为吃肉脸皮没有,黄四眼才不管别人嘻嘻哈哈的样子是在开它的玩笑,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着,盯着人家手里的肉串不放:“汪!”

女生瞧它实在想要,干脆拿出三串肉递给严知行,笑说:“你给它吃吧,我不敢。”

“啊,这……”严知行有点犹豫,他一不太想平白受人馈赠,二也不知道陈奉白让不让黄四眼吃这些东西,别看它长得糙,没准有钱人的养法多金贵呢。

“哎呀你拿着吧!”短发女生冲他眨眨眼,“过意不去的话,来个电话号换换?”

“汪!”黄四眼单方面表示赞成。

严知行:……

他望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陈奉白,用眼神示意他:“还不快过来,这是你的狗!”

陈奉白忍俊不禁,走过来替他接过了烤串:“谢谢两位,电话号就算了,这个送给你们怎么样?”

严知行看到他递过去的是两个小玻璃瓶子。

送走两个女生,陈奉白一边给黄四眼的狗头套上绳子,一边在上面狠狠地揉了两把,这才把肉送到它嘴里。

“真馋,不是刚给你吃过东西。”

严知行问:“你刚送给她们的是什么?”

“香水,之前活动品牌方送的,我车里一堆,你要不要?”陈奉白说着,凑近他吸了吸鼻子,“我看你是用不着,本身就挺香的。”

严知行嘴角抽了抽,他扪心自问自己绝对没有什么玄玄乎乎的体香,衣服也是很正常的味道。

他侧过身站远了点,道:“这话你留着跟姑娘们说吧,跟我说有点浪费。”

陈奉白哈哈大笑:“说实话而已,有什么浪费不浪费。”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严知行的眼神一会儿在小摊上游移,一会儿飘过临近的几家土菜馆,意识到他是饿了。

陈奉白道:“我朋友给我们准备了晚饭,而且吃饱了走山路不舒服,饿了的话可以先吃点饼干。”

严知行点点头:“没事,不是特别饿。”

他说着不饿,陈奉白主动替他饿了,拨了个电话出去,按下免提,好让严知行也听到:“喂,老崔,您这人如其名不催不行啊,我到半天了,你人呢?”

那边崔轲的回答被夹在一阵机动车隆隆的声音之间:“别催,越催越慢啊,马上到了。”

陈奉白:“饿死了你赔不赔?我们在大巴站牌这,给你五分钟时间,赶紧的。”

崔轲笑骂道:“我开山路呢,一着急冲下去死了你赔不赔?”

陈奉白:“不赔,我刚好继承遗产。”

崔轲:“是是是,爹死了儿子上位。”

电话里的轰隆声由远及近,严知行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小巧的银色三轮摩托从一个山路口嘎吱嘎吱地拐了出来,憨态可掬地朝他们驶来。

陈奉白向那边招了招手。

车刚停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汉子就从驾驶位上蹦了出来,先是在陈奉白肩上打了一拳,接着看向严知行:“老陈,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文化人?啊不,主持人?”

严知行微笑道:“你好,我叫严知行,严格的严,知行合一的知行。”

崔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乖乖,确实是文化人,这说得我都听不懂。我崔轲,刺秦王那荆轲是我异姓兄弟!”

陈奉白把行李塞给他:“别现眼你那可怜的知识库了,快搬家伙,等你半天了,你不饿我还饿呢。”

“知道了知道了。”崔轲扭头对严知行道,“车子有点小,别嫌弃啊,不过干净是肯定的,我平常下山拉客人都经常开的,可能有点晃,记得扶稳。”

严知行笑道:“怎么会嫌弃?谢谢还来不及呢,麻烦您了。”

三轮车的车厢里放着两把折叠小椅子,严知行和陈奉白一人一把坐了,行李箱就平放在身前,中间再塞了一条吃饱了摇头晃脑的土狗。

两个大男人腿都不短,这么点空间肯定是没办法敞开了伸腿的,只能小范围地挨着,遇到转弯的地方还难免会撞两下,确实是有点挤。

陈奉白无所谓,严知行倒是有点拘谨,觉得擦到碰到很是别扭,只能尽量地往一边靠,同时为了平衡,死死地扣住栏杆。

这么一折腾下来,太阳是彻底看不见了,但天也没完全黑下来,山间浸着一片薄薄的微凉,弯弯的月牙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淡青色的天空,莹白的月光分外清透澄澈。

路边树影横斜,芳草萋萋,草木交织在坡地两侧,拢成漫山勃勃生机。

严知行把手伸出车厢,享受着风争先恐后地涌在手心里的感觉。

突然一只手横过他身前,把他的胳膊按了回来。

陈奉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认真看着他道:“别伸出去。”

户外第一站解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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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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