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变化

云家一行人是在傍晚时分进的城门,等到云府门口时夜幕已降,大门两侧的灯笼都已点亮了。

云易亲自伸手扶着夫人下马车,看她略带疲惫的面容掩不住忧色,不禁失笑地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安抚地笑道,“夫人辛苦了。”

“老爷也辛苦了。家中一切可好?”刘氏看到丈夫的笑容,悬了几天的心骤然放下了,眉宇舒展。

“都好,都好。”云易扶着人,笑看一双儿女乖巧地上前请安。“初宝好些了没?”

“好了,女儿不孝,劳爹爹记挂。”阿初伸出双手,任云易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脉,笑着道。当年她病情诡异,她爹生生练出了一些大夫基本技能。

云易神色一松,微微一笑,“今日时辰不早了,都快回去梳洗,好好休息一番。明早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阿初带着弟弟应下,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家门。回到鹿鸣阁,银冬早已经准备好一切洗漱用品,提着灯笼候在门口了。姑娘受伤的消息没外传,但却瞒不住贴身伺候的她,得了消息后她好些天愁得睡不好。亲眼看到阿初平安踏入院门,银冬总算放下心来。

直到泡在热水里头,任素秋按揉着她的头皮,洗去长发上的灰尘,阿初才真正地舒了口气。银冬打点好她的行囊,吩咐好茶水点心后,才轻轻地接手了素秋的工作,把最近京中的情况简要地汇报。

“淑静长公主的宴会之后,表姑娘便推了几场宴会呆在侯府。后来她去武安侯府和淑宁长公主府的宴会,竟都在后院遇到了六皇子。本来也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想到几天后便有人传言她与六皇子关系匪浅……到了后面,更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说是有人看到表姑娘跟六皇子在酒馆相聚,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看到染姑娘衣衫不整地跑出酒馆后门……”

“一派胡言,就没人去澄清吗?”阿初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打断她。

“那些流言是从外头坊间传出来的,大家也不可能为了表姑娘去跟外面的人说道。后来,六皇子便打着流言伤了表姑娘声誉的名号,上门求亲……奴婢问过海棠,说是侯夫人当场便痛骂了他一顿,气得晕了过去,世子不在场,但侯爷圆场时没把话说死,只说流言止于智者。谁料过了两天,侯府竟出事了。”银冬靠近阿初耳边,压低嗓音说,“那位庶出的湘姑娘……没了。”

阿初猛地张开眼,坐直身子,“没了?”

银冬点点头,“海棠偷偷传的消息,应是没错。但具体则打听不到,自那以后,海棠也没消息出来了……奴婢想着姑娘也快回来了,便不敢乱打听。”

两家下人交情也有不错的,间或都会分享一下彼此的信息,这些主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这般毫无信息传递一般就是上面禁止了。

阿初咬着唇想了想,“使人过去侯府说了吗?我明儿跟爹娘请示后便上门探望表姐。”

银冬拿棉布拭着阿初的长发,“说了,奴婢亲自去送的帖子。”

“你把我从司州带回来的东西分一分,把明儿带过去的东西打包好。”阿初沉吟一下,才慢慢地吩咐,“明儿素秋跟我去侯府,银冬你留下把我给郡主她们的礼物分发好,找人送去她们府上,别漏了长宁书院那份,再收拾些司州带回来的特色礼品,过几天开学我亲自带过去。”

银冬应下不提,素秋捧着茶点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姑娘趴在临窗的软榻上闷闷不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身后,衬得莹白的人儿分外娇弱。

把药膏细细抹匀在阿初的手臂上,确认伤口快好了,素秋的眉头舒展开来,“太好了,看着开学前能差不多好了,七爷的药果然厉害。”

“素秋,我才离京半个多月,怎么京里好像变化很大的样子?”光是林家都有种变天的感觉,阿初都不敢想象过些天回书院见到大家还会有什么惊喜。

“姑娘,你光说别人,你在司州不也有变化么?”素秋掩口笑着打趣道,她家姑娘回司州一趟,身边便多了个护花使者。尽管七爷和衙门都压下了消息,但她作为贴身丫鬟,怎回不知道那晚是顾大人救的?尽管过后顾大人忙着案子分身乏术,但每天都有派人来问她家姑娘的情况,姑娘回京还派了几个护卫护送。

阿初一时语塞,抬眼瞪了她一眼,随即想起某个人,又垂眸不语。褪去稚气的眉眼有种少女的轻愁,衬得秀雅的面容更显韵味。

心头那些事,她还不能告诉素秋,便把话头接了过来,“也不知道表姐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她病了么?”

“明儿亲自看看便知道了。”素秋挂心林染只源于她家姑娘在意,便柔声安抚道。

阿初翻了个身,把毛毯拉高到脖子,“这天气怎么还这般冷……”

“京城的天气,得等春狩时才会暖和些。在那之前,还是阴冷为主,便是天晴姑娘也不能穿少了呢。姑娘不在府中时,银冬让绣娘给姑娘做了几身新的厚衫,刚好把之前从漠北带回来的毛子给用了。”素秋早早就研究过京城的惯有天气,绝不让她家姑娘着凉。

“哎,真是不能没有你们~”阿初满意地张手抱着娇美的丫鬟摇了摇。

素秋笑得含蓄,第一丫鬟的使命感悠然而生,“姑娘明日去侯府,要是见到世子还得劝劝,之前听海棠说世子跟世子夫人为了表姑娘的事吵了一架,已经好些天没回院子睡了……”

喋喋不休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姑娘已坠入了梦乡。素秋叹口气,给她掖好被角,无声地退了出去。

安静的房内,床上的姑娘眉头慢慢地皱起来,整个人开始辗转不安。

意识发散,阿初仿佛悬在半空中,脚下不断回旋着那抹步步逼近的身影,挥舞着长剑大开杀戒。她想要逃离,身边的一切飞速地旋转,白桦林中,刀光剑影,马背上的人策马飞奔……

骤然跌落的失重感狂袭,眼前是悬崖及天空,有人伸手向她,但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回应。

熏炉缓缓冒出一丝烟儿,极浅的香气迅速散播,床上的人眉头渐渐舒展。梦中的景致开始稳定,阿初舒出一口气,闭眼跌落深渊。

窗外的身影,直到她的呼吸平缓之后,才无声息地离去。

一夜好眠,阿初带着弟弟跟父母一起用过早膳后,便带着素秋出门了。

定安侯府内,定安侯及林晖已上朝了,大刘氏前两日染了风寒,王氏在伺疾,便直接让人带阿初去了林染的院子。

海棠一看到阿初便红了眼,亲自上前扶着阿初往林染房内引,“初姑娘回来了就好,姑娘你好好劝劝我们家姑娘……这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夜里也一直睡不了……”

“怎么就病得这般严重?请大夫了吗?”阿初听得皱眉,心中略有不安。

海棠打开门,哀求般道,“姑娘您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阿初脚步不停地走进内室,室内没开窗,炭盆烧的正旺,扑面而来便是一阵局促的热气。披散着长发的林染靠着软枕半坐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抬起苍白的脸,无神的凤眼在看到那抹纤细身影时亮了起来。

“表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阿初大吃一惊,眼前的人形容枯槁,脸上毫无血色,之前粉嫩的脸颊都凹陷了许多,一双凤目肿得像核桃般,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病态。

“初宝……”林染伸出手抓着她,彷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

冷冰冰的触感让阿初打了个寒颤,连忙把手中的手炉塞过去,顺手把她的手塞进被窝,坐到她身边环着她,“怎么被窝都是冷的?底下的人都怎么伺候的?秋葵她们呢?”

海棠,秋葵都是林染的贴身丫鬟,分别管着林染的外事和内务,阿初对这两人也不陌生,素来都是尽职尽责的。

“秋葵她……”林染突然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着阿初,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抽泣道,“她背主了……被大哥打死……”

黑眸骇然睁大,阿初愣愣地转头看着一直乐观的姑娘崩溃般抱着她哭不成声,脑子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葵背主?那可是从小就跟在林染身边,连江南都一起去的贴身丫鬟啊……

阿初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把人紧紧抱住,不停地拍抚她的背安慰着。“没事,哭吧,痛痛快快哭完再跟我好好说说。没事的,我回来了,一切有我呢。”

林染也是忍了许久,连母亲都不能倾诉的心思压在心头,对将来的惶恐和被遗弃的恐惧不停地缠绕着她,起初她还能装作坚强的样子去安慰母亲,随着时日过来,情绪无法宣泄的她已无力去伪装了。

她跟海棠秋葵等人打小一起,虽为主仆却情同手足,怎么忽然就变了呢?还有自己遭遇的事……林染越想越难过,哭得气息都断断续续的,差点背过气去。

她一直盼着阿初回京,但司州那边一直没消息传回来,海棠使了银子去打听才被告知司州出了命案,就在云家隔壁,大家都不敢乱走。如今支撑着她的阿初回来了,林染一下子便撑不住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细细朦朦的冷雨缕缕下了起来,素秋与海棠站在门外听着里头长久的哭声渐歇,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潮湿的阴冷随着冷雨袭来,素秋开始担心自家姑娘有没有冷着,细问起房内的炭火是否充足,又悄然进去送了两盆新炭和手炉。

房内,阿初点起了灯火,昏黄的光打在林染脸上,稍微掩去了那一层惨白。小狗般的眼神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阿初叹口气,坐在林染身边,脱了鞋窝缩进她暖不起来的被窝。

“让我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离开后不久就有你跟六皇子私会的谣言传出,但却只在民间传播作为他们的茶余饭后被讨论。同时,秋葵被林湘收买了,刻意制造了几次你跟六皇子的偶遇,想要做实了这些谣言。你上当两次后便觉得不对劲,跟姨母和大哥说了之后便开始排查身边人,最后在一个婆子身上发现了端倪。顺藤摸瓜牵扯出了秋葵和林湘等人……”

林染哭过后情绪稳定了许多,轻轻点点头,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几近耳语,“大哥在查谣言的来历,查到了秋葵那个好赌的兄长,阿娘才发现秋葵不对劲。后来,阿娘设局当场撞破她与林湘见面……但林湘怎么也不认……爹爹一开始只想罚一下,还是大哥直截了当地处置了。事后,大哥跟父亲吵了一架。”

说起当时,林染还是怕得浑身颤抖,忍不住紧紧依偎着身边的人。

看她的样子,阿初也能想象到侯府后宅这场腥风血雨有多激烈,她来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少了一些眼熟的人。原以为是调走了,没想到竟是直接换了。

“这些都发生了就不管了,我问你,你跟六皇子……是怎么回事?”她了解林染,林染这副样子明显是还出了什么事的。她握紧了林染的手,“还有沈公子那边……你有找过吗?沈家如今是什么个态度?”

说起这个,林染眼神黯淡,垂下头靠在阿初肩头,“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沈夫人已替他定下了她娘家的侄女。”

“什么?事情还没到那地步,沈家这般……太恶心了吧?”阿初吃惊得直起身子,她真没想到沈家这么怕事,“沈大人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沈大人在朝中素有贤名,既不攀龙附凤也不畏惧权贵,以至于沈家的名声也不错,不然大刘氏也不会千挑万选地选了沈玉朗。

沈玉朗跟林染的婚事只差正式定下而已,贵女圈谁不知道这两家有意结亲?如今林家被刁难,林染被造谣,但尘埃未落,稍微要点脸的人家都不会这时候盲目地落井下石。

“沈夫人私自换了庚帖的……沈大人并不知情,后来他还亲自上门谢罪。事到如今,阿娘是绝对不会让我嫁去沈家了。”林染抹去脸上的泪,却发现越抹越多,索性以手捂着双眼,“六皇子……他,他那天喝了酒,想对我……”

什么?阿初蓦地瞪大了眼,眸中几欲喷火,“他怎敢!你,那你有没有事?是传言酒馆那里?”

林染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又惊又惧,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埋在阿初怀中好一会,才艰难地道,“就是元宵后不久,林湘告诉我,过年那几天秦天赐是因为我才跟六皇子打起来的,他知道了六皇子对我的算计……”

听到这个消息林染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她不知道林湘怎么会来跟她说这个,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惊乱之余那抹甜是怎么回事。

大刘氏让她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想了,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独自去想。然后,林染出门去了沈家,她有些话想对沈玉朗说。

结果在沈家后门,看到了沈玉朗温柔地拥着一个哭泣的柔弱女子,口口声声不会辜负她,跟林染成亲后很快就能纳她进门。

那一刻,林染奇异地没有怒气,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放松,中秋夜的呵护,三不五时的送礼,偶尔的书信谈心……如今想来竟是模糊,她都想不起那人看她的眼神里到底有没有像他看向那姑娘的真实情意。最后,她没有打搅他们,转身走了。

因为是临时找过来,她只带了海棠,在经过酒馆附近她见到了六皇子。那时候他已经醉了,看她的眼神非常恐怖,林染行了礼便想逃。但他也不知道是醉的厉害还是故意,派人钳制了海棠,强行拉她入室内,言语不合后竟对她动手!

“他扯坏了我的衣服……我太害怕了,抄起茶盏就往他头上砸……”林染如今想起还是后怕极了,不断地缩进阿初怀中,“后来,是红莲出现打晕了那些人,我和海棠才逃掉的。可是,我没有衣衫不整地跑出酒馆,红莲带着我翻墙走的,海棠自己走出的酒馆。”

那流言极有可能是六皇子派人散播的,人言可畏,但沈家这般行事,也太让人心寒了。

阿初只见过沈夫人一次,印象中是个好说话的,沈玉朗不过是国子监的一员,本来与林家结亲已算是高攀了。如今这般做派,京中高门谁还敢把女儿嫁过去?经过这一次,他就算不娶自己表妹也娶不到什么高门之女了。

“沈公子那天许诺的那位八成就是他的表妹了。这种人就不用可惜了,至于六皇子,早晚报这仇。”但谁来报,阿初得好好想想。“对了,大哥那边是怎么想的?”

阿初压低声音问着,她必须先确定林家的态度,定安侯现在几乎管不住事了,林家的态度主要在于林晖。

林染抽了抽鼻子,“大哥只说让我放心,他不会拿我终身大事做赌。父亲没有说什么,只阿娘说拼死都不会让我嫁过去。”

家里气氛都很僵持,林染内心愧疚极了……父母经过几年的对抗磨合好不容易关系才缓过来,没想到才没多久又因她而再度恶化。

听起来事情还没落实,阿初无法直接插手林家的事,只是……

“那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秦天赐了?”

林染轻垂的睫毛颤动,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心中是有他的……初宝,我知道他风评很差,但他对我从来……除了嘴巴都不坏的。他的心是好的,他的顽劣与不羁都是有内情的,他不坏……只是我如今这般,连沈玉朗都被我牵连只能定个低门户姑娘,我怎么能再拖累他。”

阿初可听不得这种言论,抬手便敲了一记她的头,黑眸圆睁,“少用你的恋爱脑把自己放加害者角度了。沈公子这般作为,不是负心薄情便是软弱妈宝,别让我猜中他跟那表妹早就有牵扯了,无论占哪头都是看清得扔掉的货色。与其同情他,还不如赶紧清醒一点,跟我讨论讨论以后我们怎么处理你跟秦天赐的事。你不会以为这事过后你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了吧?”

林染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在阿初逼人的眼神下纷乱的思绪清晰了起来,眼底恢复了一些神气,“大哥让我不用担心亲事……我还能怎样?”

“大哥有大哥的办法,你有你的考量啊。”阿初理所当然地坐起来,扳过她面对面地坐着,认真给她分析,“如今这个事虽是六皇子一头热,但宫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透出来,证明陛下也在观望。不然,六皇子就不会自己贸然杀上门,直接求一道赐婚旨意哪有这么麻烦?”

若真的有这一道圣旨,她就真的不活了……林染脸色一变,这段时间慌乱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她到底出身侯府,对一些事的触觉比阿初来得敏锐。“大哥他……会尽快给我定亲?”

不说她愿不愿意,就是这京中稍微对她有意的人家,都不会再这时候入局,贸然得罪六皇子一派。秦天赐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又怎么会上门求娶?

“这六皇子是男是女啊,怎么就会耍些内宅手段……”阿初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枯瘦却仍看得出秀美的林染,“传闻出来后,你有找过秦天赐吗?”

“他曾……偷偷跑来看我了,可是我这个模样怎么见他……”一个姑娘的名节,太容易被谣言毁掉了。林染如今才深刻明白,为何每次去宴会前,母亲都多次叮嘱不要落单。是她不懂事,只注意女子的算计,没料到男人用起这些阴私手段也是炉火纯青。她不愿背负着种名头去见他,她怕那个冲动的傻子为她去找六皇子拼命。

阿初沉吟半响,才低声道,“这个不是事儿,我和大哥会想办法。过两天便开学了,你的状态是为你自己正名的好机会,听着,我不管你是灌也好,吃也罢,这两天赶紧给我补出个人样来。至于其他的……还不急。”

林染低垂的头沉默了许久才努力抬起,红肿的双眼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自信,低哑的声音透着胆怯,“真会有办法吗?”

她不是傻子,林家如今的位置太敏感,圣意不明,林晖稍有不慎便可能搭上前途,还有侯府的起复前途。她怕自己会被家族抛弃,但更怕自己连累了家族,把最爱的大哥和娘亲至于险地。

阿初绽出轻柔的笑容,倾身抱着她,笃定而自信,“会的,一定。”

林染信任地让自己沉溺在那一片坚定而温柔的墨黑眼海,紧绷了许久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排山倒海的疲惫无法招架,在阿初有节奏的拍抚中很快沉睡了。

姐妹两人谈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打搅,阿初等到林染睡熟后,才低声唤来素秋和海棠,把林染安置好。

踏出房门的瞬间,阴冷扑面而来,阿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素秋赶紧递过一只手炉,给阿初打开伞挡去细雨。

“姨母还在病中吧,我过去问候一下。”来的时候阿初心急见林染,也没太守礼,大刘氏派人直接带她过来她也没拒绝。如今林染平复了些,她也该去看看长辈。

“夫人那边,有世子夫人在,姑娘不必担心。”海棠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素秋看不过眼,轻轻地戳了她后腰一下,眼神提醒。

海棠抬眼触及阿初清冷的目光,心下一凛,“夫人早些时候打算问一下王家,世子夫人的嫡亲大哥还没定亲……可是王家许是提前得了消息,忽然就上严大人家提亲了……夫人知道后便气得病倒了,世子夫人如今都不能进门内,就连世子也好些天没回院里歇息了。”

严家?阿初脸色一变,张了张唇,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了海棠的提醒,阿初估计大刘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见她。不过礼数还是得做足,阿初带着素秋去了大刘氏的院子,果然被她身边的刘嬷嬷劝住了,只说怕她被过了病气。

“大姑娘还望初姑娘多看顾。”刘嬷嬷是大刘氏从娘家带过来的,对林染非常疼爱,忍不住眼带祈求地看着她,低声道。

阿初拍拍刘嬷嬷的手,笑着道,“没事的,表姐已睡下了,这两天还劳累嬷嬷多照顾她,以便养好身子过些天开学回书院。”

刘嬷嬷听后眉眼也亮了半分,欣喜地点点头,“省得的,老奴这就安排下去……夫人若知道了,病也会快好些。”

说罢,亲自送阿初出门。阿初扭头看到端坐在偏厅的王氏,对方轻咳几下露出一个笑容。阿初脚步一顿,走过去行了见礼说了两句问候的话,才带着素秋离开。

王若慈望着门口,这段时间对她爱答不理的刘嬷嬷殷勤地替那姑娘打着伞,几个人簇拥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远去,脸色如常,水润的眼底却暗了下去。

“瞧她那狗腿的样子,活像送的不是表姑娘而是……”跟在王氏身边的丫头撇了撇唇,忍不住道。

“住口!”王若慈难得厉声喝道,抬眼凌厉地瞪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记住你的身份,你不仅仅是王家大姑娘的丫鬟,更是定安侯世子夫人的丫鬟。”

丫鬟神色一变,恭敬地垂目应是。

王若慈咬了咬牙吞下梗在喉咙那道气。她深知丈夫与这位表妹关系极好却绝对不暧昧,甚至两人以前就没有结亲的想法,只是……她到底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自己的丈夫那般关爱一个表妹,她也会不安,更何况如今他们夫妻关系并没有很好。

“府里的事,别再传回家里。”王若慈深呼吸一口气,这段日子她是气恼林家这般对她,但她更恼亲娘不管她在夫家的死活,忽然给大哥定亲事。这般打了林家的脸面,他们就没顾虑她在林家如何自处?

“世子回来了吗?”丈夫已经好些日子歇在外院书房了,王若慈冷声问道。她知道丈夫有气,更清楚婆母已经极力忍着不迁怒于她,故而她每日不落地出现在这里,做足了为人媳的本分。

“前院还没有消息。”丫鬟不敢多言,悄悄打量了一下主人的脸色,“姑,世子夫人,今儿个可要叫大夫过来?”

王若慈手抚着小腹,眼中闪过挣扎,终究叹了口气,“再过段时日吧。”

她的小日子已经晚了快五日,身子的异样她很清楚,只是……如今她莫名地不希望这事被林晖知道。明明只要大夫定论了,便可解了目前她跟林晖母子的隔阂。但她……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告诉他们的最好时机。

王若慈揉了揉额际,以手背试了下药碗的温度,放缓了神情,捧着药碗起身往寝室而去。

努力争取每个人都有始有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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