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候府外院的书房内,一双长腿就这样大刺刺地搁在窗台上,任由冷风夹带着细雨打湿了他的靴子及锦袍下摆。
“亏我以为你在忙正事,没想到你竟在这里躲懒。”
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没好气的调侃打破了一室的安宁,惬意地摇摆的大脚丫子一顿,长腿放下,林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那个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一脸无奈的姑娘。
“回来了?”林晖支颐在书桌上,浓眉轻挑,“司州之行刺激吗?”
想起那个腥风血雨的夜,阿初嘴角一抽,淡淡地道,“还行。”
“这次回去有什么收获吗?”林晖好期待地看着她,只见没大没小的姑娘豪迈地把他书案上的文件拂到一边,抱手坐了上去。林晖偏头,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在书房添置两张椅子。
“例如?”阿初高居临下般俯视他,笑得像只小白兔,黑眸弯弯的样子却活像他狩猎时怎么也射不中的那头小狐狸。
那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晖摸摸下巴,坐直了身子,“先说好,我只是在他确定去司州后托他送了点礼而已……至于他去司州的事,我不能左右。”
阿初眸色清浅,“这个事我们改天再聊。说说六皇子?”
林晖纠结了一下,他有点好奇小表妹难得这般坚定地避开话题的背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但亲妹的事更重要,好友的终身大事努力过了就行,不用拼命,林晖也就顺势换了个问题,“初宝,若我应下这门亲事,你道如何?”
“理解但不接受,鄙视你一辈子,绝交,让我爹爹跟你断义,让小白来耻笑你吃软饭,让道长做法把你……”阿初想都不用想,一口气说道。
“喂喂喂……”林晖连忙伸手捂着她的嘴,无语极了,“我就假设了一下,你不用说这么恐怖的话好吧。”
初宝是他唯二的妹妹之一,云易是他恩师,白辞……被这死对头耻笑林晖宁愿自捅三刀。所以说有时候对着熟人真的不能乱假设什么,知根知底的人永远知道怎样戳对方的死穴。
一根根手指掰开他的手,阿初挑眉,笑容清冷,“我劝你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再说了,大哥,事情有到这地步吗?为何你下朝了还在书房搞闭关?”
林晖顿了一下,挑眉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啊?正妃是大学士之女,已有一个侧妃是吏部侍郎庶女,府中几个良妾也是五品官员的姑娘,他怎么还敢肖想表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取代太子的野心吗?”阿初想也不想地道,眼中带着不掩饰的鄙夷,“作为一个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皇子,拉拢势力就只能靠这点后宅之事,他跟在凤鸣阁挂牌的有什么区别?软饭吃了那么多,林家这盘硬菜他啃得下吗?”
大齐皇子还要卖身糊口不成?定安侯府的前院书房重地,阿初还是敢说些大不敬的话,反正林晖也不可能首告她。
林晖噗的一声喷出刚入口的茶水,呛了气都止不住爆笑,又咳又笑地捶着书案,“难怪我娘那般疼你,这话跟她说的几乎没有出入……哈哈哈……笑死了……”
六皇子上门当日,大刘氏可是毫不留情面地痛骂了一番,尽管言辞没阿初直白,但引经据典之下的意思也是差不多了。六皇子当场便变了脸色,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怒,大刘氏便两眼一翻气急攻心地倒下了,身边的仆妇受惊哭叫,整个场面完全超出六皇子的预计。
多少人看着侯府心急如焚地叫大夫,定安侯相当配合地抱着老妻红着眼解释她爱女如命一时气急才出言不逊等等,强忍着惶恐指挥主管客气地送六皇子一行人出门。
侯府主管为人灵活,送客后强颜欢笑的表情足够围观的群众想象无限,光是舆论都快把六皇子一脉的头发愁光了。摊着一个肆意妄为的主子,他们也只能不断收拾烂摊子。
“所以,姨母没气病?”虽然猜到了,但阿初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毕竟综合利益和家族发展等因素后,大刘氏才是真正在意林染幸福的人。“只是……为什么要装病?还要嫂嫂每天伺疾?”
林晖顺了顺气,扯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这样怎么让他们相信并配合我们演这场戏?”
阿初心下一松,方才刘嬷嬷的态度她就觉得可疑,比起担心大刘氏,刘嬷嬷明显比较担心林染。加上王家的事,阿初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对政治触觉不够敏锐,她就是觉得事情还没到算得上坏的地步,解决的办法还是很多,林家的反应也有很多疑点。
“顾渊跟我说这里头关系着漠北的利益,是真的吗?”阿初好奇地问道,她对漠北的情况比京城要熟悉一些,自然知道林家和宁家暗自的较量,也知道林晖力主的互市政策抢了一点先机。
“不止……漠北被宁家把持了这么多年,偏偏陛下与宁浩梓又有那么点说不得的旧怨,啧啧,他想从宁家手中拿回漠北的权力已久,好不容易我们撕开一道口子,这里头的水深着呢。”林晖看了眼表妹,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提醒道,“这事你就别管了,省得在外面忍不住胡言乱语惹祸。”
宁家对成安帝绝对有怨,但他们肯定没有异心。只是军权旁落,哪个皇帝能安心?宁家世代驻守漠北,算得上鞠躬尽瘁,在漠北一带深得民心,皇帝想对宁家做点什么都不好太过。
得亏宁浩梓没有子嗣,不然外敌暂时控制住,这内乱也避不了。林家和宁家是敌是友也无法彻底区分,还有一个得了宁浩梓青睐的白辞……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政治相关的纠葛,他们在漩涡中心都得谨慎小心,林晖不愿阿初卷入这种浑水。
阿初也是知道他的想法,自然没有异议。她在贵女中间还能游刃有余,但对上那些玩政治又有脑子的疯子们,她还是太嫩了。没把握的战场,她已经不敢乱入了,更何况如今她自己的事都危机四伏,身边唯一武力值高些的白辞还要查慧觉大师的事。
“表姐跟秦天赐的事……你怎么看?”阿初还是比较在意这个,毕竟这关系着林染的婚事。
“想也别想!”林晖斩钉截铁地沉下脸色道。他捧着长大的明珠,那个放荡不羁一事无成空有一张脸的死纨绔居然敢肖想?唯一能拿出手的那张脸都不打算要了吗?
额……阿初眨了眨黑眸,默默为得罪了未来大舅子的秦天赐点了跟蜡烛。她偷偷看了眼林晖,暗忖林染应该还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不然他反应不会这么……普通。
这下可咋办啊……阿初蹙眉,有点举棋不定。
光是秦天赐喜欢林染都能让林晖大怒,要是知道这两人是两情相悦,那整个林家不得大乱?
“别担心,很快,会有人帮我们解决六皇子。”林晖以为她担心六皇子的事,想到最新收到的信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呵,敢情这里头真正焦虑的就只有表姐啊……既然这样,府里还是这种情况?大哥,你到底在谋算?”阿初不解地看着他。
方才看王氏的情况,她应该摸不准大刘氏是真病还是装病,难道她也是林晖算计的一环?
林晖笑着摸了摸下巴,眼神微暗,“初宝,我不但是定安侯府的世子,是漠北军的将领,我也是别人的儿子,兄长,和夫君。”
这话说得含糊,阿初想了想,问道,“因为王家?”
在阿初的记忆里,林晖是极重视家人的。也许是因为打小看着母亲为了他们兄妹隐忍,也许是老侯爷亲自培养的耳提命名,他一直以保护家人,振兴侯府为己任。从小他就一步步安排,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唯一打乱他计划的,便是因赐婚而娶了王若慈。
说句实话,要不是她和林晖是近亲,她其实也不介意结亲的。他们两人对家人的态度很一致,也是从患难真情中一起走过来的,只是一开始便知道彼此不可能,才没有往这个方向发展反而成了手足至亲。
“你知道吗?阿娘之前曾想过给你和王家大公子保媒,王氏猜到阿娘的心思后,便去信让王夫人物识儿媳人选了。”林晖从被阿初拂到一边的书卷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在她心里,王家比林家重要。如今染儿一出事,王家便急哄哄地要跟严家定亲,切,深怕我们强了那王大公子。”
知道王氏给娘家报信的事,林晖已是非常不爽了,这般明晃晃地嫌弃他打小看着长大的且共过患难的表妹,却又隐隐防备着她,龌龊地猜想他和阿初的关系。王氏要是开门见山地问他和阿初关系,林晖还能看得起些。
如今前怨未消,王家再次明晃晃地嫌弃他亲妹,那可是他们定安侯府的嫡姑娘,大刘氏母子要不是理智还在都想把人送回娘家了。那么在意王家就回去呗,嫁进来多委屈她啊!
林晖冷冷地哼了声,拂了拂箭袖。
阿初也知道王氏对她有些奇怪的想法,但该说的她都暗示过了,王氏没犯她,这个结也不应该由她来解。毕竟就女人不讲常理的心态,她去劝很有可能被嫂子扭曲为炫耀。
“人家才嫁你多久,你就要人家忘本,这也太强人……卧槽,嫂子这是……怀上了?”阿初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惊喜地抬头,“我要当姑姑了吗?”
林晖高深的表情一垮,抬手就给她一记,“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你的第一个孩子耶,嫂子想什么呀?还不赶紧让大夫诊断一下,若是真的,姨母就能药到病除,芥蒂全无啊。”阿初搞不懂王若慈的想法,要是她,立马就弄个烛光晚餐跟丈夫好好分享这喜事,最好能让她的夫君露出生平最傻气的样子。脑海里蓦地浮现顾思衡清俊的笑容,阿初心底一阵酥麻,紧接着又是一阵后怕。这种又想又怕的感觉太纠结,他们的事她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此刻只想把表姐的事处理了。连忙把这个想法甩掉,收敛心神在王若慈的行为上。
这喜讯一公开,不仅林晖夫妻有了彼此的台阶下,还能让大刘氏顺理成章地好起来,圆了之前的气急攻心。只要解决掉六皇子这个燃眉之急,再给林染定个好亲事,林家就基本稳了。凭着这个孩子,王若慈只需要稍微表个态,就能把之前那些都抹去,打好跟婆婆和丈夫的关系。这个道理那么简单,她还在犹豫隐瞒什么呢?
“是啊,想什么呢?不过是想找个最有利的时机罢了。”林晖嗤笑着道。就王若慈身边的那些人,怎么可能瞒得住满院里他亲自调教的人?他懒得揭穿而已。“若后续真是不如我意,光凭这一块不知男女的肉团能干嘛?”
“大哥,那是我可爱的小侄子或小侄女。”阿初瞪他一眼,不认同地道,“我知道你是想让嫂子成为能让你托付所有家人的伙伴,但大哥,她跟我不一样,我们是从血缘和家族开始的同盟,天生便能绑在一起,而她……你不能强求她嫁给你便要舍弃她的至亲。也许是近日府里发生很多事,她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提才合适而已。”
阿初不能理解王若慈别扭的心态,但她不希望林晖的婚姻成为一场较量。不管上面的想法如何,林晖一开始便意在漠北,所以他未来必定会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在京城,侯府总得有人帮他看顾,在他心中这人必定是他的妻子,可惜一道圣旨打乱他的计划。如今人已娶进门,林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调教,却忘了对方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一个才智都被称颂的京中贵女。
以阿初来看,这一切可能对那个嫁进来的人不公平,但侯门勋贵的主母责任从来如此,在这个时代能得丈夫托付整个家族,对她何尝不是一个肯定和机会?京中贵女谁不懂这个道理。
比起被塞过来的妻子,林晖更了解阿初,当然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掩去心底的烦躁,林晖扬眉笑了笑,“大哥还要你来教?”
“开成公布地跟她谈谈吧,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家人,大家长了嘴又不是光为了显得自己正常,有什么就说出来呗。要是嫂子真的一心为着王家,那就送回去呗或者再纳一个能给你撑起一个家的姑娘。”阿初知道这些话也就只能说说,圣上赐婚,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是打了皇帝的脸,王家和林家都不会这样做。至于纳妾……阿初才不认为林晖会走上他父亲的旧路。所以除非王若慈犯下大错或者早逝,不然他们都要绑定一辈子。
“没大没小。”林晖懒懒地笑骂了句,“这事我有分寸,说说你把红莲留在京城的事吧。”
谈完正事,也该谈谈她的闲事了。
阿初笑容一僵,利落地跳下书桌,“哎,天色有点晚了,我得回去了……”
衣领被拎着,阿初无辜地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我饿了……”
“了不起哦,连凤鸣阁挂牌都知道呢~你该不会以为那是点菜的地方吧?”林晖跟她认识多年,年纪又没到长辈那个份上,对她这种无辜的表情免疫。皱着眉头,他恨不得戳着她那脑瓜骂几句。“敢去招惹秦家那混小子,你是嫌事儿不够大吗?”
红莲没跟着她去司州的事他是接到阿初遇险的消息才发现的,若有红莲在身边,她在梵恩寺怎么可能会被围攻?连顾思衡都挂了重彩,那得多惊险啊。
青岚找到红莲踪迹后也没阻拦,反而是好奇去跟踪了一下,发现她竟在赌坊,八大胡同的多家青楼里流连,还有意无意地雇人接近秦家三公子。
尽管红莲很快反应过来,但这已让林晖不得不怀疑小表妹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之前林染跟秦天赐夜会的事他也烦恼了一段时间。庆幸亲妹脑子还没坏得彻底,后来便断了联系。
阿初一看他表情便知道林染还没跟大哥坦白全部,抿了抿唇,“大哥,我……觉得秦三不是什么很坏的人,那次在茶楼不是还救了我么……我就是想看看秦天赐是不是真的浪……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仿佛已经看到了好友微笑着抽出长剑,林晖打了个冷颤,捏着阿初的脸颊,“别开玩笑了,那浪荡子名震京城,五毒俱全,有什么意思啊?”
阿初歪着头,笑得分外可爱,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半眯,弯若新月,闪闪发亮。“大哥,也许我是把他引去纨绔之路的人哦。”
林晖忍了又忍,忽然觉得自己下朝后在这里等人是个愚蠢的决定,早知道这娃神志不清他还不如回院子跟那个别扭的女人来几个回合。
阿初是被林晖骂骂咧咧地踢出门的,要不是她跑得快连红莲都要被收回了。急匆匆地跑到门口,一眼便看到立在马车前跟罕见地红着脸的素秋交谈的身影,脚步慢了下来。
觉察到她的目光,一身黑色劲装的人转身,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容颜骤然绽出倾国倾城的笑容,差点炫花了阿初的双眼。“初姑娘,好久不见。”
阿初定了定神才笑着走过去,惊喜地道,“墨玉,你回来了?”
容色昳丽,笑颜如花的男子比秦天赐还要惊艳三分,眉间的英气也无法掩盖绝俗的美色。丝毫不在意车夫和门房频频的侧目,墨玉恭敬地朝阿初抱拳,“跟姑娘差不多时间进的城,只先给世子汇报了。”
墨玉是林晖暗卫之一,后来留在漠北理事便转到明处,领了官职。生就一张美艳面容的他常被同僚背地里说恶心,连青岚也以大黑来戏称他,在漠北还经常被民风开放的姑娘少妇们借故蹭贴,甚至有不要脸的武官暗戳戳想要揩他油,故墨玉非常讨厌男女对他的注目和亲近,更厌恶自己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阿初是为数不多毫不在意他的脸还能跟他正常交流的女性,墨玉对她有非一般的恭敬。
“平安回来就好。”阿初知道这几年战后漠北的情况不算太平,墨玉在那边没少被暗算。还想说些话,但大门内已经有人朝这边打手势了,阿初只能让他先干正事,“去吧,大哥估计在等你了。记得帮我说说情,对,没错,我又让大哥训了。”
墨玉笑着点点头告辞,擦身而过的瞬间面容已恢复冷峻,仿佛方才笑颜如花的人不是他般。门房的人不是第一次看他变脸,但每次都觉得可怕。
阿初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轻喃,“他都回来了,难道是漠北情况有变?”
“姑娘?我们回吗?”素秋平复了一下心跳,扶着阿初登上马车。太久没见,她差点不能招架大黑那张脸。
“先去如意楼买些点心吧,诺宝很久没吃了,出门时就央着我给他带。”云一诺正在长身体阶段,刘氏限制了他的点心次数,也就阿初敢给他加餐了。
马车慢慢地往如意楼驶去,阿初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到京城街道上依然热闹的景象,暗忖着要怎么找秦天赐聊聊。
如意楼雅致的门口车水马龙,阿初便让马车停在路边,自己带着素秋走了进去。大掌柜是安王府的亲信,也是知道阿初与临安交情的,连忙从柜台走出来亲自招呼。
“初宝~”才刚下了单,得到消息的临安便从二楼跑下来了。绯红骑马服利落干练,褙子边拼接红黑的狐毛,不规则的裙摆在走动间肆意飞扬,身姿轻盈的姑娘乌发高束,玉带点缀着光洁的额头,平日娇憨的眉眼添上几分英气,明艳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阿初想起了那个拼了命护着她逃的人。灿笑着双手大张,阿初被她抱了个扎实,“临安~不是说去骑马的吗?怎么在这里?”
尽管分隔两地,但临安有王府专用的信使,两人的通信往来得比驿站还要快速。早在回来之前阿初便接到出城骑马的邀请,可惜那时她压根无心理会这些玩乐之事便没参加。
说到这个,临安神情略显心虚,还没说话楼梯便传来清脆的女声,“还不是因为她莽撞,鞭子乱甩,把自己给甩出去了。”
跟着临安步下台阶的姑娘一袭宝蓝色的骑马服,外罩着滚毛的墨色马甲,五官精致,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通身气派逼人。
“舜华~”阿初惊喜地朝她挥挥手,然后拎着临安的领子问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视线打量着她,没看到外露的伤口,反而是临安那娇俏的脸蛋莫名地绯红。
“我,我没受伤啊。”临安不自在地嗔了舜华一眼,“是表姐夸张了。”
“我夸张?”舜华气笑了,凌空指着临安的额头,“要不是白副将刚好路过,现在的你早就摔伤了。”
舜华想起那个场景还是有些后怕,差一点临安便堕马了,那种速度摔下来还真不知道临安的小命还在不在。今日的局是她组的,要是临安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安王舅舅交代?
“白副将?”阿初吃了一惊,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临安乖乖地认错,“我知道错了,表姐,我下次不敢了。都怪靖安公府的四姑娘,要不是她说染儿坏话,我才不会生气想赏她一鞭。”
“她那张嘴早晚被人缝起来,你跟她计较做甚?没得拉低自己素养。”舜华没好气地道,出身靖安公府的惠妃生有得宠的七公主,惠妃谨慎反倒是那家的姑娘娇惯起来,屡次惹事已经让惠妃很不高兴了,不久便会亲自整治她们。就算临安不跟她别苗头,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临安扁扁嘴,抱着阿初撒娇地晃了晃。
“初宝你别惯着她,她方才差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舜华看不过去地拉开好友。
“她好凶……”临安缠上去嘟着嘴抱怨,惹得舜华美目怒瞪。
阿初拍拍她的头,“不可以这般大意哦,就算是生气,也不能让自己陷于险境。”
这句话最近她被人说了好多次,难得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地说别人,阿初一阵舒畅。
临安老实地点点头,发誓以后骑马一定小心,舜华才放过她,“反正已经向皇舅舅告状了,你这几天就消停些,准备开学吧。对了,记得给白副将道谢。”
说到那人,临安又有些别扭了,“他不是很冷淡地说不用么……初宝,你不知道,那个白辞好凶哦,说我马术不行还乱发脾气,他什么都不清楚就觉得我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就算救了我又怎样,板着一张死人脸的……”
额……阿初眨眨眼,安抚地笑了笑。以白辞的背景,他肯出手救临安已经是非常仁慈了……阿初这般想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跟白辞的关系。不过这个问题纠结了一下便放下了,她从不觉得朋友需要共享,不同的圈子不是非交集不可,尤其是白辞和临安之间说一句世仇也不为过。
“哈,此刻嫌弃人,方才是谁埋在人怀中怕得要死?”舜华懒理她嗔怪的样子,转头看阿初,猜到她刚从定安候府出来便关心地问道。“对了,染儿如何?我们之前去过几次,都被她拒见了。她没事吧?”
“现在好多了,她不见你们也是怕会忍不住求助,只是现在形势未明,我们做多了反而不好。”阿初理解林染的心思,替她解释道。
说起林染,临安也忘记了羞愤,连忙道,“我母妃也是这样说,她让我别急,静观其变。”
临安和舜华一开始还想过派人去外城干扰传闻,但被安王妃拦下了。阴私之事,越说越不清,这种茶余饭后的话只能疏导。安王妃与长公主最近都在宴席时不着意地为林染澄清,甚至暗暗警示一些交好的贵妇不要胡乱入局,也算是为林染争取了一些时间。
“放心,她没事,过几天开学她会来的。”阿初笑眯眯地晃了晃临安牵着她的手。重新记起之前的事,临安在她心中更可爱了。
“那就好。”舜华也安心了,细细打量着阿初的脸色,“怎么去一趟司州,你脸色反而变差了?不应该啊……”
“哎,一言难尽……”阿初也不想说太多。如今她看着两人,心中竟没有很多别扭。去年的相处比记忆里那两年更深刻,那段少年轻狂般的日子是肆意的,但随着时日过去,对她们来说也并不是不可替代。阿初从来都是向前看的人。
“对了,初宝,你知道吗?苏笙跟我表哥定亲了。”临安想起阿初离开后的大事,兴匆匆地告诉她,如愿看到阿初惊讶得睁大了眼的样子。“看,我就说你肯定会吓到。”
苏笙跟裴慕文?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吧。阿初看向舜华,只见她也肯定地点点头,但脸色有点异样,“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舜华拉着两人往楼上雅座走,直到进了雅室坐下才小声道,“元宵后,淑静长公主又设宴,这次是在大明湖弄了个画舫赏春雨。结果,苏笙不小心跌下湖了,我们又不在那边,情急之下裴公子跳下去救了她。”
众多人目睹了湿漉漉的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苏笙清誉全无,就苏家那个家教,若是裴慕文不上门提亲,她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这也,笙笙她……怎么这般不小心啊。”苏笙,裴慕文,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凑一起阿初总觉得不对劲。
“你别担心,我问过表哥了,他说跳下去之前便想到这些了,但当时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苏笙温柔可爱,表哥会喜欢她的。”临安知晓阿初担心苏笙,连忙保证道。
如今都定亲了,阿初还能有什么意见,只得笑着道,“也是,那到时候开学我可得好好祝贺她。”
说到开学,临安脸色一垮,她好些年没这般快意了,刚玩得尽兴,又得进学。“赶在开学前,我们再去策马飞驰一番吧,阿初,一起啊。”
阿初摇摇头,“不了,我有个约要尽快去赴……等春狩再飞驰也一样。”
“什么约这般重要啊?”舜华好奇了,过完年她们还没聚过呢。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间隙穿透而下,室内茶香肆溢,又蕴了些醇厚的甜。眯着眼看着外头的日光,阿初唇边的笑容渐盛,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轻喃般道,“跟我那条苏眉的约会。”
苏眉?什么呀,鱼吗?舜华和临安一脸不解,阿初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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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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