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江怀光的电话打了过来。
此刻氛围也不算安静,楼下正在家庭大战,声音全都飘到二楼。沈行云被吵得太阳穴疼,犹豫了一会儿,她接通电话。
虚虚按住收音孔,她嘴唇说话时离得很近,“喂。”
顿了顿,她斟酌了称呼,觉得这时候还是礼貌点,于是乖巧地喊,“江经理。”
江怀光打趣:“还喊江经理吗?”
沈行云硬着头皮:“那您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听到这话,江怀光笑了一声,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啊?”沈行云愣了瞬,“这不太礼貌吧?”
她嘟囔道:“感觉有点儿公私不分。”
江怀光安静几秒,而后说:“行云,我也是要下班休息的。”
沈行云啊了一声,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是她太心急找到一份工作,没注意已经侵占江怀光的私人时间,她低着头,又“哦”了一声。
“不好意思。”
他的声音顺着通话孔传来,带着点儿磁性,一直传达到人的心脏,“所以现在,你可以当做是在和朋友聊天。”
沈行云本来都准备好推荐自己的话术了,绝对不能像上次一样丢人。江怀光忽然这么说,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是浪费你的时间了吗?”安静之中,江怀光的话再度传来。他的声线柔和,尾音上翘,像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忽然态度对我这么冷淡,真是让我有点儿难过。”
听出他话里玩笑的意思,可又像是带了点儿认真,沈行云内心有点无措,她急忙否认道:“没有,我在想。”
“和我这个这么多年的--”江怀光顿了顿,镇定自若地说,“朋友说话,还需要思考话题?”
莫名地,感觉他这人没以前那么好相处,沈行云也不敢说。他上次就突然生气了,她可不得细细思考一下,避免触碰到雷区。
想了想,她随口扯道:“因为我和朋友聊的话题都是跟舞蹈相关的,你又不跳舞。”
江怀光:“说得也是,那随便聊点儿别的。”
沈行云把话题抛给他:“聊什么?”
江怀光拖长语调:“聊点儿,为什么你这边这么吵的问题。”
“......”竟然,还是被听到了。
沈行云哦了一声:“我在外面散步呢。”
她这爱面子的毛病又犯了。
“散步?”江怀光像是觉得有点儿荒谬,他呵笑了一声,“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哪儿散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感觉他语气带了点儿冷意。
沈行云眼珠子心虚地乱飘,寻找哪个地方可以隔点儿音,同时还不忘回答:“我锻炼身体呢。”
“……”
沈行云也没注意江怀光忽然的沉默,她小心翼翼地往厕所方向走,“我现在准备回去了。”
“……”
发现不太对劲,沈行云出了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怀光明显听清那头的声音变得空灵了些许,像是在逼仄狭小的空间。
他忽地笑了一声,也没拆穿:“我也在外面散步呢。”
“……”沈行云觉得奇怪,小声道,“那你刚才的反应这么大。”
江怀光:“是太凶了吗?”
沈行云老实地嗯了一声。
江怀光想了想,说:“那你可以凶回来。”
想到重逢后江怀光冷热交替的态度,她犹豫着说,“我哪敢。”
她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带了点儿情绪的。像是在等待人哄,闹着小孩脾气。
江怀光轻声道:“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柔柔的语调,像春日里的一缕清风,吹走焦躁的情绪。
沈行云心脏仿佛戳了一个小洞,在里面灌进酥酥的风,不断在心上挠着痒痒。
意识到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她捏紧了手心,变得不太自在起来,别扭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你也没……”
沈行云有点紧张,含糊不清地说了后头几个字:“没接受我的啊。”
这是个很危险的话题。
她不确定江怀光会不会生气。
可今天知道,也许她的工作是江怀光找的。这个可能在沈行云心上刻画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觉得,他们是可以好好聊一聊的。
不用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
怀揣着愧意,沈行云决定勇敢迈出一步,将当初的缘由认真地讲出来。
如果他想听的话。
江怀光默然片刻,说:“你不用跟我道歉。”
“你不……”沈行云想问他有没有恨她,又怕这样直接问出口,待会儿氛围又要僵硬。她小心措辞,“不在意了吗?”
江怀光声音沉缓:“没有。”
“哦,这样啊。”听出他语气不对劲,沈行云赶快找了个别的话题,她打起精神:“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江怀光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缓慢把话说完:“这是你的选择,不用给我道歉,就算我对你说没关系,可心里也不会真的觉得没关系。”
沈行云呼吸屏住。
两人的观念在很多方面其实非常相像。就像她也会觉得,如果两人在一起的某一天,江怀光提出分手,她也是会接受的。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可同样,她觉得难受,不可能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往下说,解释缘由,就显得要让受到伤害的人去理解她的苦衷。
包扎好血淋淋的伤口,宽宥她的错误。
这样不好。
沈行云有很多话想说,可感觉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觉得表达不好。那些话咽入喉咙,因此沉默下来。
“对不起”是最干巴巴的,最不真诚的道歉。
江怀光主动化解凝滞的气氛:“不是要讲笑话吗?好像没听你讲过。”
他不想再提,沈行云顺着台阶走下来,像忘记方才的一切。
她轻松地说:“有两个经济学家走在路上,忽然发现一坨狗屎,甲对乙说,你吃掉我给你五千万。乙想五千万不是小数目,于是吃掉了那坨狗屎。”
“两人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一坨狗屎,乙觉得刚才吃了狗屎好丢人,于是对甲说,你吃掉这坨狗屎,我也给你五千万。甲此刻还为五千万心痛,心想乙都吃了,自己吃也没什么,于是他也吃了。”
沈行云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继续道:”他们没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的导师,你猜他们的导师说了什么?”
江怀光想了想,说:”问他们吃饱了吗?”
沈行云觉得江怀光这句话比这个笑话后半部分更好笑,她笑得不行:“当然不是啊,他们导师大吃一惊,说,你们转眼就创造了一个亿的GDP。”
江怀光轻笑了一声。
气氛瞬间变得轻快,两人默契的忘却方才的不愉快。
沈行云:“感觉你的这句更好笑点儿。”
江怀光嗯了一声:“民以食为天嘛。”
这句话又逗到了沈行云,她立马捂住嘴巴,肩膀和胸腔都忍不住颤动着,她用力的咬了下嘴唇,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安静下来。
江怀光笑音清清浅浅,没她反应这么大,几秒后,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个笑话是从《博弈论》里面看到的吗?”
沈行云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看过这个笑话,她嘟囔道:“我在网上看到的。”
“这样啊。”江怀光语速不疾不徐地,很有让人听下去的魔力,“我之前看到的时候,是作为负和博弈的典型例子出现。”
他的声音有些虚渺,像是隔着一层纱,带点儿说不清的意味,“意为收获小于付出,两败俱伤。”
-
安排好的面试时间是周三。
地点在宁城电视台。
除她以外,还有好几个演员,都是过来面试的。要求有舞蹈功底,身高170以上,相貌端正姣好,镜头表现力强。
这些条件沈行云都符合。
她不是很紧张。
一个男生面试完出来,大大咧咧地讲述,“我一进来,一个女面试官就拿了个道具给我,让我当场舞剑。我没想到那个剑是坏的,我一用力,剑就飞出去了,差点攻击到另一个面试官,然后我就被叫出去了。”
他好笑又荒唐:”剑飞了不能怪我吧?又不是我没抓紧,剑把还在我手里呢。”
沈行云忽地出了声:“对啊,剑把怎么还在你手里。”
男生才发现,他眉眼一抬:“我.操,怎么还在我手里?”
“……”
轮到沈行云进去,她一眼看到坐到一旁的江怀光。
总共四个面试官,两男两女。
她提前做好了面试问答的攻略,过得非常顺畅,之后面试官出题。
是江怀光出的题,可能是道具坏了,没有让她舞剑,而是让她用扇子作为道具即兴表演,准备好之后现场放起了音乐。
沈行云专业就是跳舞,对这样的表演信手拈来,完全不成问题。
跳完后,江怀光没点评,而是问旁边的三位面试官。其余两位都给出赞扬。
坐在中间的男人叫做陈建平,看起来不怒自威,他全程没怎么说话。也没给出评价,而是平静道:“我再出个题吧。”
闻言,江怀光眉眼挑起,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通过方才几位面试官的交流,沈行云也明白,陈建平才是最主要决定去留的人。此刻陈建平决定再出题,明显对她是满意的。
沈行云刚才在外没听到面试者说有第二道题目,对陈建平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完全一头雾水。
片刻后,陈建平说:“刚才看了看,你的专业是舞蹈方向的,跳舞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我出个表演方面的题目吧。”
沈行云乖巧听着:“嗯,老师您说。”
陈建平徐徐道:“题目就是,在结婚前夕,因为一个误会,和男朋友产生矛盾。导致结婚可能没办法照常举行,我需要看到你对人物以及情绪的处理。”
怎么!会!是!这种!题目!
沈行云像被定住。
她抿了抿唇,对上江怀光的眼神。他的唇角饶有兴致地弯起,视线意味不明,温声提醒:“如果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表演。”
笑话那段出自《博弈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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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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