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卢传森，竟然牵连出地下赌场和制毒作坊两处黑色产业。

魏白一顿饭的工夫，已经听沈队将案件经过了解得七七、八八。

找到了冻死卢传森的冷库，和进行分尸的厂房，就不难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

虽然事后常延万等人打扫了现场，但一些血迹反应、指纹痕迹、毛发等还是被检了出来。

证据确凿，高金龙与何顺六分尸、抛尸事实也无从狡辩，至于常延万主使杀人，董翔、王德发等人以从犯论处。

“今天一早就联系了缉毒科的同事，冷库的白色粉末已经确认，是他们在厂房自制的新型人工合成毒品K、粉，法院会根据他们的制毒量和贩卖数量，再具体进行量刑，从他们几项罪行来看，我估计没个十五年拿不下来，常延万和高金龙作为主犯极有可能死刑。”沈舒宸这边也吃好了午饭，将一次性餐盒简单收拾，扔进了垃圾箱。

“清明分尸案的始末现在是查清楚了，但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

魏白伸出手指一条一条清点。

“第一，冯久华他们和这间工厂什么关系？他如果也参与了制毒贩毒，那么其实没有必要在赌场严禁毒品，但是为何他们家属会在工厂挂职？”魏白习惯性地抱起手臂，将右手握成拳，轻轻抵在下颌。

沈舒宸也想过这一点，“我觉得冯久华等人是知道毒品厂的存在，常延万同样也清楚冯的地下赌场，但是双方利益不冲突，干得都是非法勾当，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不出事倒是各自安好，但若是有一方遭难，不能保证会用对方消息向警方争取宽大处理。”

魏白立即反应过来，“所以将冯久华他们家属名字挂在工厂，既是无声的威胁，又让冯等人脱不去干系，所以他们才会闭口不谈毒窝的存在，宁愿装作毫不知情，以免自己家人受到牵连。”

“没错，不过回头将毒窝查清，确认冯以及家属没有参与过毒品的制售，法院也不会往他们身上增加罪名。”

魏白点头，接着掰手指往下数，“第二，只要有原料和设备，想要制作K、粉，在操作工序上看起来是不难，但凭借警方调查的常延万等人的知识背景，不足以自己研究出其中的化学原理，我认为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教会他们制毒，这一处工厂很有可能只是某个庞大贩毒组织的一条小线路。”

沈舒宸赞同魏白的推论，但这事儿要想往下细查，主要还是得交给缉毒队的人，再者福润食品加工厂又在A市境内，他们作为N市的刑警，不好插手太多。

“你的疑虑我回头在和缉毒科刑警交接工作时，会和他们提，相信他们应该也能察觉其中猫腻，一定会引起重视的。”

“还有第三点，昨天在冯久华赌场密道里，墙上雕刻的图案，我总觉得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魏白想到那个图腾，就一阵心烦意乱，不自觉地将眉头紧锁。

“说到那个图案，我想起来，有样东西差点忘了给你看！”沈舒宸双手一拍，从怀里摸出三张照片递给魏白，“你看看这两张照片，上面的图案是不是一样？”

魏白闻言眼睛一亮，接过照片仔细看。

第一张拍得正是昨天晚上密道里的墙壁，他们两人所看到的樱花雕刻图案，正被强光照得一清二楚，清晰地呈现在照片中央。

那天在密道里，小手电光线微弱，看得不够真切，现在高清照片在面前，魏白微蹙眉头，仔细端详，才发现了些许细节。

那图腾外圈形状是樱花轮廓，五片花瓣雕刻十分对称鲜明，在更细微处，在中心花蕊位置，有一圈繁复的纹路，仔细辨认，是首尾相连的蛇形图案。

再看第二张，魏白一愣，“这是……刺杀苏美芸的‘清道夫’当时所用匕首？”他抬眼向沈舒宸确认，后者点了点头。

魏白低头细看，之前被划伤时，急着止血包扎缝针，没有来及细看那匕首，后来被物证收到管理室，以为只是普通的刀具，便没有特意再找出来，现在看图片，明显能从造型上分辨出，那是一柄日本短刀，看长度未满三十厘米，刀鞘没有找到，亮着白刃，刀尖为独特的斜面状，尾端带有护柄，方便手握。

魏白又翻到第三张照片，上面着重放大了短刀刀柄位置，里头金属质感，外面包着黑色皮革。

在皮革下隐约看见刀柄金属部分有雕刻纹路，与第一张照片墙上的图腾对比。

一模一样。

“那天看到图腾，我也觉得有些眼熟，昨天特意让物证拍了墙上清晰的照片，发给丁梓湖他们，当时赵媛经手过这把匕首，一眼就发现了上面一样的花纹。”沈舒宸指指魏白手上的照片，又摸摸鼻子，小声嘟囔，“本来进门时候就想拿出来放你床边的，结果正好发现你睡醒，一激动给忘了。”

“你说什么？”魏白抬头疑惑地看向沈队，他还在专心研究那几张照片，注意力本来就不全在沈舒宸的话上，对方声音愈发的小，至于后来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见。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沈舒宸连连摆手，讪笑两声，掩饰脸上的稍许不自然。

魏白到底是年轻人，睡一觉再填饱了肚子，昨天冻了后半夜的损伤，便都恢复过来。

“封阳现在精神怎么样，我想见见他。”魏白暂时将照片收入自己口袋中，抬头问沈舒宸。

“他病房就在隔壁，没什么大伤，休息半天，已经缓过来了，之前只简单问过他几个问题，你要是还有什么疑惑，可以详细询问。”

沈舒宸带着他走进旁边病房，魏白一眼看见床上的男子。

封阳此时戴着眼镜，靠坐在床头，低头看一叠资料。

见有人进来，他从纸张中抬起头。

沈队长他是见过的，醒来以后第一个来问话的就是沈警官，封阳对他印象很深。

视线移向旁边跟着进来的年轻人，肤色偏白、身量修长，五官长相在男人中是精致的，却又不显得女气，尤其是浑身气质非常干净温和，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内敛。

“沈队长，这位是？”

“这是我的搭档，魏白魏警官，也是在冷库中发现你，并救下你的人。”沈舒宸简单的向封阳介绍。

后者听见以后满含感激看向魏白，情绪也有些激动，伸出双手要去握对方的手，“魏警官！救命恩人啊！”

封阳在被打晕之前发生的事都记得很清楚，之后被关进冷库的事也听别的警察讲述过，封阳明白，若不是魏白警官义无反顾跟进冷库救下他，这会儿估计早就坟头长新草了。

魏白见封阳双手已经伸过来，本能想要后退，避开陌生人的肢体接触，但身体刚要有往后倾的趋势，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住。

沈舒宸眼疾手快，半路拦截住封阳的手，他把自己的双手递给封阳，同时拉住对方往床边走去。

魏白见沈舒宸帮他解了围，心中松一口气，面上笑着客套两句，“封记者不必太过感激，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

“我们来就是想问一些有关案件的细节，你知道什么如实回答就好。”魏白和沈舒宸各搬了把椅子，在封阳床边坐下。

封阳点点头，沈舒宸与魏白对视一眼，前者将录音笔打开放在病床床头，示意魏白可以开始问了。

“封先生，你能详细说一下和卢传森认识的经过吗？”魏白提出第一个问题，想了想又补充，“越详细越好。”

封阳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开始讲述他与卢传森之间的故事。

其实事情的大概经过，魏白已经从沈舒宸的转述中，推测出七七八八，再问一遍封阳，无非是想听听看对方在叙述是会侧重什么样的角度，也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当封阳说到，“我同事刘奚保把卢传森介绍给我认识，并且告诉我他有些情报线索可以被炒成大新闻，我这才和卢传森约了见面。”

魏白适时打断，有些好奇地问封阳，“为什么刘奚保自己不写这个新闻，而是要将情报让给你？你们两之间关系很不一般？”

封阳摇摇头，“关系也没有很好，大家都是同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遇到就会打个招呼。刘奚保那天也是无意间提到，说他去医院拿药，遇到个工伤被辞退的厂工，觉得有内容值得挖，毕竟现在社会上对底层劳动人民的薪资，以及遇到不公正待遇的关注度还是相当高的，这个‘工伤导致残疾被解雇，穷苦工人的不公平待遇’新闻话题一出来，定会是爆款。”

沈舒宸在一旁听着，挑挑眉，还以为只有走流量的公众号文章才会起这种浮夸，又有些断章取义的题目，没想到现在社会新闻也得靠标题来抓人眼球，真是时代在发展，行业要竞争。

封阳还在继续往下说，“但是后来刘奚保一深问，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卢传森的手指根本不是工伤，而是他赌博时与人起冲突所导致，遂他不想再在卢传森身上浪费时间。”

说到这儿封阳推了推眼镜，抬头看看面前的沈舒宸和魏白，“二位警官，不是我自夸，干记者这么多年，能挖到许多独家，就是因为比别人更加敏锐的直觉，当时在报社茶水间听完，我就觉得其中一定不会这么简单，随即向刘奚保要了卢的联系方式。”

事实证明，封阳的直觉确实很敏锐，多番追问再加上报酬利诱，终于让卢传森说出了实情，同时得知了毒窝的存在。

魏白听到这里不由内心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串数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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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