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圣经·旧约·约伯记》

故事中的魏白，只是个看不惯别人不尊重女性的少年。

但沈舒宸没想到，魏白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么？”沈队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酸，他思索片刻，拿出一个参照物，“有之前的那位白渐伊小姐好看么？”

魏白不解地皱眉，觉得自家队长的关注点和脑回路很是清奇。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问了，魏白认真回忆半晌，最后总结道，“当时没太仔细看那名女生，记不清楚长相。”

他又蹙眉思考许久，犹豫道，“白小姐气质是很出众的，但长相也有些记不清了……”魏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些惭愧地说，“抱歉，我可能是有点脸盲。”

沈舒宸满意地勾起唇角。

对于外貌协会会员沈队长来说，有什么答案能比没记住对方长相更让他愉悦的呢？

“其实……”魏白嘴唇蠕动，犹豫着开口，“不夸张的说，我高中毕业后，选择上警校成为警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梁书维的影响。”

此话一出，车内空气寂静下来，只剩空调冷气呼呼运转的声音。

“梁老师曾经与我讨论过，要想从根源上改变人们的思想，人类应该追求更完善的社会制度，使大众普遍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每个人都公平、正义、善良、道德……”

魏白仿佛陷入很深的思维漩涡中，“这样的社会当然是好的，但它太过理想化，我想象不出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实现。”

“如果真的实现了，那人间还真是天堂一般的景象。”沈舒宸不愿魏白陷进去，所以出声接过话头，“可能永远都实现不了，但真正的意义往往存在于人类追逐的过程中，生命不止，追寻真理的脚步和思考的大脑就不停，这不是那些哲学家贯穿的思想么？但你没有选择成为哲学家，而是成为警察，为什么？”

“为什么……”魏白喃喃自语，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愿提起，但他又不想对沈舒宸说谎，两相犹豫之间，对方又开口。

“现在不想说就不必强求自己，我等有一天你愿意主动告诉我，就像今天一样，主动说说你的过去。”

魏白微讶地转头，看向沈舒宸专心开车目视前方的英挺侧颜，这一瞬间觉得对方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与无限的理解与包容。

说不感动是假的，魏白有那么一股冲动，想将自己多年困扰，多年彷徨，一股脑的都向沈舒宸倾诉。

但他生生克制压抑下这份冲动，有些事他还不能确定，他在害怕真相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一般，他宁愿在真相显露前，就此从沈舒宸身边消失，与其日后失望痛苦，不如留下自己美好的一面，供对方回忆。

魏白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得有些远了。

沈舒宸也发现，魏白自见过封阳得知梁潇雨的事情后，精神总是游离，动不动就出神。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警察吗？”

魏白被沈舒宸一句话勾回注意力。

他歪头好奇地看向沈队，“为什么？”

“我和我姐小时候的理想其实都是当一名医生，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影响。”

这点魏白是知道的，沈父的确是名相当优秀的外科医生，沈舒宸沈舒颜姐弟俩有这样的职业理想并不奇怪。

“我记得是姐姐学医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一年，有次医院发生医闹事故，一位病人没有抢救过来不幸去世，病人的家属冲动之下将主治医生捅伤，后来，那名医生也没有抢救的回来。”

沈舒宸每每回忆起这件事，脸上写满遗憾，“那名医生和姐姐同样的科室，挺大年纪的老医师，人很和蔼医术也很高超，据说再过几年就要光荣退休，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

已经是夜里十点，城郊回市区的路上车辆，与下班时间晚高峰相比，明显骤减，沈舒宸将车速保持在七十码匀速行驶。

“你别看我姐平时优雅沉稳，那时其实胆小得很，被这事吓得说什么不肯再去上班，生怕自己也遇到冲动的病患家属，我当时小学三四年级，其实什么都还不懂，就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对我姐说，‘我不当医生了，长大以后，要成为一名警察，你一出诊或者做手术，我就拿着枪在外面守着，我看谁还敢闹！’”

沈舒宸想到自己小时候天真的言行，自己都觉得好笑。

魏白想象沈舒宸小时候奶凶奶凶说这些话，右拳抵住唇角，低声轻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真的考军校当刑警，好在我家老头儿比较开明，不过多干涉我们的择业，不过等我真的成为警察，才知道当年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魏白眼神闪烁着亮光，“并不可笑”，他看一眼沈舒宸投来质疑的目光，再次强调，“真的，在我看来，警察就是要在危机时刻亮出拳头，帮助需要保护的弱者。”

沈舒宸挑挑眉，“还有对党忠诚，服务人民，秉公执法，清正廉明等等呢？”

那是警校第一节课就会学习的，人民警察职业精神。

“对”，魏白抿唇轻笑，“团结协作，勇于献身，严守纪律，文明执勤。”

无论是魏白和沈舒宸，还是其他任何警察，这些都是他们一生奉行的职业精神，永志不敢忘。

沈舒宸眼神示意魏白手里的年级合照，“特地跑回去就为了拿这张照片？”

沈队长的本意是想问魏白，这张合照是否有什么重要的含义。

不料魏白却摇摇头，“没有，本来是想找找同学纪念册，想着里面可能记录了梁老师的住址，打算明天去探望一下，可惜纪念册上没有，麻烦你跟着白跑一趟。”

魏白略带歉意地向沈队长笑笑。

沈舒宸刚想说，其实在警方系统里一查，就能得知梁书维的户口地址。

但又转念一想，对方的户口所在也许并不是现居住址，再者说，魏白八成是不愿像调查嫌疑人那样去调查自己老师的，故到嘴边的话，又全数咽回。

“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先去一趟惠崇高中吗？我联系了学校方面，想去调查薛柔失踪的事情。”

沈舒宸欣然点头，“可以，反正梁潇雨的案件卷宗，以及那份‘关键证据’，分局那边办手续得花点时间，这件事就交给媛媛他们去办好了，我们明天早上可以直接去惠崇走访了解情况。”

魏白低头盯着合照出神，希望是他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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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好。

N市五六月份的天气是最明媚的，既过了清明时期的连绵雨季，又还没有进入高温盛暑，尤其清晨的微光伴着暖风，最为舒适。

清晨六点，陶辞背着书包从小区出来，在门口超市买了个十元套餐的早饭——一只肉包、一枚茶叶蛋和一袋豆奶。

今天起得比较早，时间还很充裕，他没有抄近路，而是边从大路走边悠哉吃早饭，捧着包子豆浆，溜溜达达走完一条街，路口过马路，往对面学校去。

作业都在昨天晚自习写完，陶辞的书包里只有本语文书和英语书，他此时脑子里还在回想昨天临睡前复习的《出师表》。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这篇文言文默写肯定会考，这是以前学习的篇目，陶辞早有些忘了，但是属于必背内容，默写是老师一再强调不能失分的基础题目，若想暑假作业没有额外“加餐”，就得现在抓紧时间背熟全部默写对。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

陶辞口中喃喃有词，囫囵嚼着包子鸡蛋，连同《出师表》一同下了肚。

等等，这费祎的“祎”字，是“礻”字旁，还是“衤”字旁来着？

昨天晚上刚看的，怎么又想不起来。

陶辞顿时觉得手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他无心享用，三下五除二把早餐解决完，从书包里掏出《高中必背文言文手册》，急于求证“祎”字的正确写法。

进入高二四班的时候，教室三三两两，只有几名同学，人还来的不多，但都在低头自己看书。

陶辞轻手轻脚坐到自己座位上，也低头自习。

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内卷严重，表面上都说自己从不在外面补习，事实上一到周末课外班、辅导班连轴转，起得还一个比一个早，进教室就学习，坐下来就写题。

但也有相对来说没那么刻苦的学生。

陶辞背了会儿书，班上渐渐来的人多了。

三五成群说着话进教室。

陶辞前桌两个男生一胖一瘦，从后门进来，边聊天边从陶辞旁边经过。

胖子神神秘秘正跟瘦子讲着最新听来的八卦，“你听说没，十一班钟嘉伟他爸被人杀害了！”

声音不大，但语气很笃定，陶辞就坐俩人后面，隐约听到一些。

瘦子一听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死了？！因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你小声点”，胖子左右看看，还没到早读时间，离班主任来还有段时间，遂放下心继续说着小道消息，“昨天我一高一同学打球时候聊起的，他现在和钟嘉伟一个班，昨天下午第二节课刚下，钟嘉伟就被家人接走，听说去市公安局做完笔录又回来的。”

“他爸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被人杀害？”

“为什么我哪能知道，只听说他爸是开出租的，嗨呀！具体我也不清楚，先不说这个”，胖子回头看看钟，“快快，赶紧复习，老王说今个早读要默写课文，我还背不利索呢。”

瘦子闻言也不打听，赶紧翻开课本复习。

他俩对于这事儿是翻篇了。

但坐在后面的陶辞听完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再也看不进去书，坐在位置上，盯着摊在面前的书本出神，口中反复默念——

“开出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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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