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当年在学校调戏女同学的“问题”学生，改邪归正、发愤图强，考上一流的师范学校，如今毕业以后，又回到高中，在母校当老师，由于能力出众，还被委以重任，负责带高二四班这样的尖子班级。

如此励志的成长经历，属实是听者感动闻者落泪。

魏白和沈舒宸的本意是想找梁书维的同事，从侧面打听打听，梁潇雨案发生后，学校方面的处理措施，以及梁老师周围人的态度。

再者就是通过学生，多了解薛柔同学的日常情况，最好是能找到那位叫“陶瓷”的同学，问问五月十二日，薛柔失踪当晚，有没有在小巷中发现异常情况。

结果，不成想，碰到潘岳。

这人怎么评价呢？

虽然当了老师，性格还是一如既往，挺……“二”的。

理论上说，魏白只是以前与潘岳打过一架，真算不上有多熟。

但潘岳见到魏白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仿佛有许多心里话，终于找到人来倾诉。

魏白只寒暄客套一句，“真巧，想不到你回母校当了老师。”

一句话像是触发潘岳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他激动地坐在魏白和沈舒宸对面，开始讲他自那次被魏白“修理”以后，又经梁老师一番话点悟，痛改前非，到如今立志将自己的一腔热情，投身到伟大的教育事业当中。

“你是不知道，回母校当教师的苦啊！”潘岳的话题一发不可收拾，他苦大仇深抱怨，“我的那点黑历史，都被高老师马老师他们拿来做反面教材，我在学生面前还怎么树立威严的形象，呜。”

潘岳大概是大学没怎么注重身材管理，相比高中时候，他胖了不少，此时用双手捂住自己两边圆润的腮帮子哭诉，莫名的喜感。

魏白全程礼貌地点头微笑，沈舒宸终于忍无可忍，打断潘岳的独白，“潘老师您好，我们这次带着调研任务前来，您看方不方便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潘岳闻言想起陆校长的叮嘱，要好好配合金主的调研查问，连忙噤声收住情绪。

调研问题沈舒宸和魏白事先都有准备。

沈队长在魏白开始提问前，先打开一支录音笔放在桌面。

潘岳一愣，“沈先生，这是？”

“我们后期会将对话整理成稿件，在学校董事会和教育相关书刊发表，笔记容易有遗漏，所以录下谈话内容，方便后期整理工作。”沈舒宸乔装访谈的经验不在少数，各类情景下的说辞均手到擒来。

“首先我们想了解，平时选择在图书馆自习的学生人群基数和特征。”魏白开始提问。

前有陆校长叮咛，后有魏白“老熟人”关系，潘岳当然是尽全力配合。

“我们高中给学生自主学习空间还是比较充裕的，第一节晚自习是晚上七点二十结束，之后住校生可以自主选择留在教室上第二、三节晚自习，或者去图书馆阅读学习，只要在十一点熄灯前回到宿舍就行，因为教室最晚开放到九点，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住校生会选择在图书馆自习。”

“那走读学生一般不会使用图书馆吗？”

“走读生午休时候使用居多。”

魏白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我们从侧方了解到，高二女生薛柔于一周以前的礼拜五失踪，是因为在图书馆逗留至较晚时间，校董事会也在考虑对于周五图书馆的开放时间，是否需要做调整。”魏白是故意说错的，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是，薛柔其实是在教室上完第二节晚自习回家。

一般来说周五下午放学，大部分学生会选择直接回家，只有极少数的住校生周末打算留宿学校，才会去上周五的晚自习，走读生就更少见了。

潘岳听到薛柔的名字，脸色僵了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薛柔同学那天是因为参加晚自习才走的比较晚……”

听起来潘岳似乎知道些详细情况。

沈舒宸趁机追问，“潘老师了解那天经过？”

潘岳犹豫着点头，“算了解吧，我那天负责看文科班的晚自习，因为周五留下来自习的学生太少，所以都集中到一个班上，薛柔也在其中。”

“你好像对她印象比较深刻？薛柔应该不是潘老师的学生吧？”

魏白说得没错，潘岳教化学，既不是薛柔的班主任，也不是她的任课老师。

“哦，是这样的，因为薛柔每周五晚自习都参加，我几次轮班都看见过她，从来没看到她的家人来接，也是担心女孩子一人走夜路不安全，想着要不要晚上送送她，不过，薛柔说她家就住学校对面，我以为这么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哪知道人就这么失踪了，唉！当时就应该送薛柔进小区。”

沈舒宸和魏白察言观色，潘岳面上表情惋惜还带着点后悔，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沈舒宸和魏白这方面也不好问太多，以免对方起疑。

沈舒宸本想装装样子，再问几个有关图书馆的问题，不料魏白却伸手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

潘岳和沈队长都是一愣。

“潘老师，我想问一句题外话……”魏白斟酌开口，“几年前梁潇雨的事发生后，梁老师从学校辞职，我也是最近才得知这件事”，说话时，他眼眸低垂，情绪压抑，“你有没有梁老师现在的住址，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潘岳听魏白提到梁书维，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犹豫半晌，“唉！好吧，住址我写给你。”

他找来纸笔，边写地址边感慨，“四年前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没回母校教书，本来还想着应该能和梁老师成为同事，没想到啊……”

“谢谢。”魏白接过地址，扫了两眼，将纸片对折收进口袋。

录音笔再次被打开。

之后沈队和魏白继续围绕图书馆，问了些问题。

这场谈话其实时间并不长，都问完时，他们又表示想找几名学生再进行简单询问。

之前陆校长也和潘岳提过，“我安排了班上两名学生过来，他们吃过午饭就来，看时间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一男一女两名学生敲门走进会议室。

“正说着，他们俩就到了，介绍一下”，潘岳指指扎着马尾的女孩儿，“柳颜玥，我们班学习委员”，又指指男生，“陶辞，我们班班长。”

沈舒宸和魏白一听这名字，相互交换眼神，这男孩儿八成就是花匠赵伯口中的“陶瓷”。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们俩好好配合校董事会调研工作”，潘岳临走时不忘叮嘱学生，又回过头跟沈舒宸和魏白打招呼，“我下午还有课，得回办公室备课，先走一步。”

沈舒宸露出一排洁白闪亮的牙齿，摆起极标准的微笑，与潘岳挥手，欢送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魏白右拳抵住唇角，低声轻咳。

沈队长立刻收敛，态度恭敬，“潘老师您慢走。”

送走潘老师，魏白与两名学生的访谈明显气氛松弛许多。

做戏做全套，他们还是先询问关于图书馆的整改建议。

然后循序渐进，到后面话题慢慢发散，沈舒宸和魏白转弯抹角聊些同学之间相处情况。

“平时你们课余时间常去图书馆吗？”

柳颜玥性格颇为开朗，答话非常积极，“经常去的，一般午休或者晚自习，许多学生都爱去图书馆，那里学习氛围很浓，而且环境也特别好。”

魏白笑容温和，“在图书馆自习的话，回宿舍休息时候会不会很晚了？”

女孩摇头，“不会，图书馆和宿舍楼在一个方向，对于住校生来说，其实比从教学楼回宿舍要方便。”

沈舒宸眉眼锋利，比较带有压迫感，所以话不多，只偶尔插上一两句，“看来当初校董会对于图书馆所建位置选择很明智啊。”

陶辞话不多，魏白和沈舒宸提问多半是柳颜玥在回答。

魏白主动向男孩搭话，“‘陶瓷’同学，你的名字怎么写，是哪两个字？”

男孩性格明显比较腼腆，“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陶’和‘辞’。”

他的话虽不多，但简洁明了。

“陶瓷”、“陶辞”，前后一对比，意境天差地别。

“陶同学，你也是住校生么？”

魏白故意装作不知道，诚心发问。

果然陶辞否定的摇头，“不，我是走读生。”

“走读的话家应该住得不远，高二学习压力不小，放学晚了回去要注意安全。”

之后沈舒宸状似无意提到了失踪一事。

陶辞抬头，正对上沈队长犀利目光，心里一瞬间发慌，赶忙又低下头。

魏白没有打算放过他，“听说前不久，有学生在学校附近失踪，你们也需注意，特别是走在偏僻小路，更应该提高警惕。”

“嗯。”

陶辞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再抬头有任何视线交流。

相比较柳颜玥态度就很大方自然，非常礼貌的回应，“谢谢老师们提醒。”

学生接触人群有限，习惯性称长辈为老师，他们是代表校董会而来，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对。

魏白和沈舒宸相视一眼，愈发确定，陶辞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后来，无论魏白和沈舒宸怎么旁敲侧击，陶辞吞吞吐吐，始终不肯多说。

顾及到柳颜玥也在，他们不方便追问太多。

访问内容接近尾声，魏白也不愿耽误学生太多午休时间，便结束了这场打着调研幌子的谈话。

与校方接待的负责人客套几句，沈队和魏白以还有其他工作任务为由，与陆校长告辞。

校长热情挽留，本想加强交流，增进感情，奈何两人表示工作任务繁重，陆校长只得作罢。

“陆校长，我们车就停在旁边，您留步。”

“好好，恕不远送，欢迎校董会下次再来莅临指导。”

辞别校长，只剩下沈舒宸和魏白两人，他们正往学校大门走，忽然听身后有人呼唤，“两位警官叔叔，请等一下。”

沈队和魏白不由脚步一顿。

是谁？

知道他们警察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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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