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三级片吗？”魏白歪头问沈队。

他眼神清澈纯洁，语气平常随意到，仿佛是在走廊遇上，然后寒暄打招呼问对方，“嗨！吃了么？”

魏白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在继续输出，“媛媛平时八卦的时候，说你是老c男，所以我猜你平时纾解应该会看。”

沈舒宸一口老血梗在胸口，额头上的青筋蹦起来多高，刚要准备为自己辩驳两句，却被口水呛得咳了半晌，倒显得是他心虚了。

“咳咳咳！咳……嗯”，沈舒宸腾出一只手，握拳抵住唇角，那是魏白思考时习惯性做出的姿势，他不经意摆出来，倒也有几分神似。

“以后你少听赵媛他们讲八卦，免得把你给带坏咯，一天到晚净瞎聊！”沈队长暗自磨牙，心里盘算着媛媛最近是太闲，得给她安排些工作，释放释放精力。

可怜的媛媛还不知道，刚遭受过陈叔叔的眼神洗礼，紧接着又被直属上司记恨上。

沈舒宸飞快调整表情状态，以攻为守，学着魏白的样子，歪过头问对方，“你平时看不看？”

他挑着眉梢，斜眼看向旁边人，态度比魏白嚣张许多。

魏白则老实摇头，思虑片刻又点点头，“平时不看，但以前看过。”

大家都是男人，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看肯定是看过的，只能说，懂的都懂。

沈舒宸勾起嘴角，锋利的眉眼此时染上几分邪气，薄唇轻启，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我也一样。”

“哦哦……”魏白低头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沈舒宸开车的间隙，侧目望望旁边人低垂的脑袋，以及后脑勺可爱的发旋，“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魏白将画面暂停在某个时刻，指着屏幕右下角，向沈队长解释，“你看这处……”

车子等红灯时，沈舒宸分出工夫，朝魏白身边靠了靠去看对方指向的那处。

“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处理，但是边缘部分能看得出，这里原本是有人举了张白纸或卡片一类在镜头前，并且上面应该还写着什么字。”

沈舒宸仔细多看两眼，觉得魏白分析得没错。

“你觉得这像不像卖片的人，将片段上传到某些色情网站，然后把买卖片子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等着顾客‘上门’？”

还真是，被魏白一提醒，再往那方面想想，确实真像是这么回事。

“你还挺了解？”沈舒宸算是发现了，不能被魏白乖巧的外表欺骗，故挑着眉尾有意调侃。

“没有没有，会得不多，碰巧知道而已。”魏白以前面对沈舒宸的调戏，均是顾左右而言他，这段时间和沈队待的久了，也学会故作谦虚地装相，噎得沈舒宸说不出话来。

真是相互成就。

“如果是这个情况的话，这个马赛克应该是作为出庭证据时，后加上去的，我让小丁联系法院那边，看能不能拿到原版，或者通过技术恢复原本的画面内容。”

潘岳提供的梁书维住址也位于双宁区。

离学校并不太远，应该是出于上下班通勤方便，虽然梁老师去年已经辞职，但之后并没有搬走。

双宁区在N市属于占地相当广的一个区，汇集不少院校，形成N市三大大学城之一，其中也不乏重点大学。

梁书维的家就在大学城中，位于学恒路5号，小区名字是森林雅苑。

中高档住宅，小区的物业、安保等，都管理得相当严格。

魏白和沈舒宸走到小区门口时，果然被保安拦了下来。

两张都是生面孔，保安自然要盘问一番，“去几栋几零几的？”

魏白看看手中地址，“十五栋五零一。”

“梁先生家？”保安没有半分停顿，就回忆出房子住户是谁。

这是小区门卫的基本素养，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旁边路过一只迷迷糊糊，走丢了的博美犬，这保安都能马上给你报出来，“哦，这只啊！这只是六栋四零四，老王大爷家的狗！”

“我们以前是梁老师的学生，今天来看望他。”魏白拎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保安看看他手里价值不菲的茶叶礼盒，又瞧两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看上去不像歹人，再加上清楚梁先生的职业，想来真是他以前学生，故没有多加阻拦，便让他们进去。

保安还热心的给两人指路，告诉他们十五栋所在位置。

魏白和沈舒宸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几乎是看望梁书维和了解当时情况各占一半，所以都没有出示警察的身份，以免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梁老师家带来舆论压力。

据说当时梁潇雨就是在这个小区，从自己家出来，坐电梯登上楼顶，然后一跃而下。

事情发生在半夜，救护车、警车惊动睡梦中的人们，尤其是十四十五栋的不少业主，都目睹了现场惨烈状况。

大家还是同情居多，都说梁老师一家多好的人，怎么女儿遇上这种事，人就这么没了，可惜可惜。

但议论的人多了，大家传来传去，事情的原本样貌就被传走了样。

有人说女孩当天喝醉酒，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所以**；

还有人说女孩当时着装暴露，根本就是引诱那些小无赖犯罪；

甚至有人说，梁潇雨是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自身不检点，才被人占了便宜去。

未知全貌，不加断言。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觉悟，相反，对别人的家长里短，津津乐道才是大众的常态。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不知道痛的，所以觉得议论两句也无伤大雅。

魏白可以想象，梁书维一家，在事情发生后，承受了多少来自身边同事、朋友、邻居等人，或同情怜悯，或探究好奇的目光。

这些人表面都做出同情模样，到底是真情实感、发自内心，还是假模假样、惺惺作态，就不得而知，不然又怎么会有那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在舆论中发酵？

梁书维觉得，他教了一辈子书，讲了一辈子人文情感，如今，他却开始对人性迷茫，难道说，其实人们根本不在乎正义，他们只在意吸引眼球、刺激的事物，比如少女被强、奸猥亵，他们关注，并不是出于对犯罪行为的痛恨，而是这些刺激的字眼，吸引人们的注意，这样的新闻，成为他们枯燥乏味工作生活的一点消遣调剂。

否则，为什么没有人指责，明知女孩即将遇到危险而不伸出援手的司机。

或许有这样的声音，但它们显得如此渺小，被大片议论女孩穿着、样貌、醉酒的声音给盖住，湮没在微不足道处。

魏白有些后悔，他在自责当时忙于大学学业的相关事宜，没有关注到这件事，如果那时他站出来告诉人们——

“女性穿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醉酒，都不能成为他们肆意妄为的理由，作为人类活在世上，要能明事理辨对错、学会自制自律尊重女性，而不是为犯罪行为找借口。”

如果有更多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发自内心说出这样的话，那事情发展的后续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已成定数，无法改变。

他和沈舒宸并排站在梁书维家门口。

魏白的手举起，停在半空，几次下不了敲响房门的决定，他内心摇摆不定，不知该以何种立场面对梁书维，也不知该如何送上这份迟来的关怀慰藉。

“朝前看”，沈舒宸突然出声，“我们的职责就是以后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惨剧。”

维护治安，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以及各项权益。

当法律不再仅仅是为了惩罚、管束，而是人们发自内心普遍遵从，在那一刻，大众的思想观念、道德观念，将又会是一个质的飞跃。

就像是亚里士多德说的那样——法治应该包含两重意义：已成立的法律要获得普遍的服从，而大家服从的法律又应该是本身制定良好的法律。

之前的惨剧发生，是因为道德的薄弱与法制的漏洞。

然而我们现在所做一切，正是在弥补这些漏洞与疏忽，追求更完善的制度。

“警务系统的每位同志，都在共同努力，包括你我。”沈舒宸坚定的对魏白说。

终于，他叩响了梁书维家的房门。

“谁啊……”门内传来梁老师熟悉的声音，但又与记忆中稍有不同，似乎染上些苍老与颓唐。

接着，一阵拖鞋在地面的趿拉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魏白清明的眸子，对上从门缝中向外张望的双眼。

疑惑、戒备、忧虑。

那是魏白第一瞬间从梁书维的眼神中读到的所有情绪。

与印象中，讲台前上课时，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岁月不仅让十年前的中年男人变得苍老，生活的打击变故也磋磨了他的志气。

“梁老师，是我，魏白。”

“魏白……”梁书维眼底划过一丝亮光，眼神闪了闪，显然他记得这名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

也许，真的有千言万语，但魏白摇摆许久，最终却也只说出一句。

“我来看看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