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静静放着三杯白开水。
梁书维本想泡两杯茶水,被魏白一句“不用麻烦了”给拦下。
三人相顾无言,学生因为什么事来看望,梁书维心知肚明。
魏白还在斟酌如何开口,才能既隐晦表达来意,又不勾起老师这段最伤痛的记忆。
至于沈舒宸,魏白不说话,他先发声显得不合适,故专心充当背景板。
最后还是梁书维,牵扯出一个,作为长辈尽量显得和蔼的笑容,“小魏,和你一起来的这位,不介绍一下吗?”
魏白微微点头,“这位是沈舒宸。”
“你好,我是梁书维。”梁老师的修养还是极好的,主动伸出手。
沈舒宸尊重对方是魏白的老师,又是长辈,故恭敬的用了敬称,“您好。”
魏白顺着梁书维的话继续展开,“我现在的职业是警察,沈队是我的上司兼同事。”
沈舒宸正保持微笑和梁老师握手打招呼。
听到魏白后来补充的半句,脸上笑容险些绷不住,略带哀怨的看一眼魏白,之前向花匠赵伯介绍时候,关系还是朋友呢,怎么一会儿工夫,又降为同事了?还上司兼同事,听起来非常疏远生分。
魏白顾不上沈舒宸的这些小心思,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梁书维身上。
果然,梁书维在听到魏白的职业时,表现出一点惊讶,“我记得你高考完就出了国,成绩出来时候应该还没回来,所以最后志愿填报的是警校吗?”
正如梁书维所说,魏白高考完,因为某些事直接去往国外,志愿也没有回学校填。
想不到梁老师连这些细节都还记得。
“是的,做警察是我的理想。”他毫不避讳,这是魏白热爱的事业,并引以为豪。
梁书维点点头,喃喃说道,“当警察好呀,为人民服务,和老师一样,为学生服务……”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不再是一名人民教师,遂止住话头,脸上平添几分落寞的神色。
与魏白一样,教师也曾经是梁书维热爱的事业,这个职业形象在他心中神圣光辉不可侵犯,他将自己满腔热血都倾注在教育事业中,并且也算
是在这个行业里小有成就。
可惜,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魏白和沈舒宸登门拜访,坐下来也有段时间。
他们大致打量房屋结构,普通的平层,虽没有参观各个房间,但就客厅而言,面积比较宽敞,采光也不错,几个房间门关着,大概是卧房、书房一类,应该是适合三口之间居住的户型。
魏白一直没有瞧见师母田菘蓝的身影,家里似乎只有梁书维一人。
魏白高中时候和梁老师一家吃过饭,与田菘蓝梁潇雨有过一面之缘。
田菘蓝也是名中学老师,魏白记得封阳给他的最初版新闻稿上,说因为女儿的官司和妻子身体原因,所以梁书维选择辞去工作,在家照顾妻女。
“田老师是去学校了么?她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她这会儿在学校上课,你也是听说了潇雨的事情而来的吧。”梁书维略带苦涩的一笑,“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和田老师都在渐渐接受潇雨离开的事实,同时也在调整心情继续我们的生活,小田身体一直不太好,潇雨的事情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之前一直在家休养,也是最近才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魏白这次来探望梁书维,茶叶、补品这些礼物没有少带,其中阿胶和燕窝就是特意为田老师准备的。
“谢谢你,有心了”,魏白诚心看望,梁书维也就没有过多推辞这些礼品,“回头周末我去给小田送去。”
魏白稍愣,“田老师不住在这里?”
梁书维这才想起来没有和魏白解释清楚,“这边的房子离小田学校太远,所以她暂时住在父母那边,上班也近点。”
沈舒宸和魏白听懂了,梁书维口中的父母,大概指田菘蓝的爸妈。
搬回娘家,梁书维确实不太方便一同住过去,不过确实有益于田老师避开这边的指点议论,安心的静养身体,遂没有再多问。
魏白知道梁书维爱好书画,特别是喜欢国风画作,魏白家中有不少墨品,都是父亲闲暇参加各类拍卖会竞拍收藏,别墅那里堆放的只是相对来说不是特别名贵的一些。
魏白虽对字画没什么研究,但好不好看他还是能够分辨的,挑上几幅,再经过精心装裱,送给梁书维欣赏品鉴,分散些注意纾解心情也是好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要是能帮助梁老师找寻到别的精神寄托,或许能减轻些许梁潇雨事情带来的打击和伤痛。
魏白将带来的几幅画,一一展开,请梁书维欣赏。
这几幅画卷,其中有两幅立轴竟是一模一样。
“这是……”梁书维停在画前,果然注意力被全数吸引,“陈遵的《枇杷图》?”
明代画家陈遵,擅长描绘花鸟植物,笔法轻柔,栩栩如生。
他一生最著名的成就,当属国宝级的画作《花卉图》,可惜现今此画没有回归国土,被岛国泉屋博古馆藏。
《枇杷图》虽价值没有《花卉图》高,但亦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同时,这《枇杷图》应该确确实实只一幅,现在魏白拿出两幅来,显然一真一假,亦或是两张都是假画。
只听魏白解释道:“这《枇杷图》是家父早年间收藏,当初他对书画研究还尚浅,不慎购得赝品,后来在某次拍卖会上有幸拍下了真迹,我本来想将真的那幅送给老师,只是找出来时,真假两张放在一起……”
魏白将两张画都完全展开,“学生对字画略知皮毛,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怕拿成假的送给老师,岂不是不妥,所以干脆就把两张都带来送给您,还能请老师掌掌眼,顺便跟您学习点鉴画的技巧。”
果然,这话一出,梁书维来了兴致,主动带着魏白和沈舒宸往里边的房间走。
客厅与餐厅中间有道走廊,一人半宽度,走廊不算长,两边三个房间,左边两间,右边一间,尽头还有一间,房门均是关着。
梁书维领着沈舒宸和魏白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前,沈队帮忙拿着画,左右看看廊墙上的装饰,确实都是山水字画,看来梁书维果真是偏爱这些的。
梁老师打开房门,引二人进去,原来尽头这间是书房,朝南方向打得一整面的落地窗,采光极好,房间面积相当大,桌椅书柜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打造,做工精美,一看价值不菲。
这书房的装修与外间家具差距甚大,虽然都是中式风格,但明显这书房里的装饰摆设,桌椅用品都明显精细高档不少,可见梁书维在这方面是下了些本钱和功夫的。
书房里原本挂着不少字画,有装裱好放在墙上装饰的,有掸在画架上的半成品,可能是梁书维自己所做。
魏白投其所好这一招看来是用对了。
梁书维将画架上那几张自己的涂鸦小作拿下,叠了几折收纳在一边,又将魏白带来的两幅《枇杷图》接过,端端正正并列挂在画架上,如此一来,便能供几人同时研究这两幅画作。
梁书维倒没有立刻着急立刻观画,而是先将书房落地窗的薄纱床帘拉开一半,让书房光线更充足一些,但又没有让强光直接照射到画上。
他又将书柜上莲花造型香盘取下,从旁边长条形状盒子中,取出一支线香,点燃插在盘中,老山檀的味道随着烟的袅袅飘散,萦绕在整间书房里。
一切准备妥当,梁书维这才开始辨认画作。
《枇杷图》是陈遵早期的作品之一,笔触与晚年豪放风格,意大于形的特点不同,这幅画更讲究工整写实,绢本设色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似是下笔前都经过反复衡量,但笔触相当之细腻,又有气韵贯通、一气呵成之感。
画上只取了枇杷树的一角为景,硕大的枇杷叶和成熟的果实,在夏季的阳光中,金碧璀璨,枝头枇杷果簇拥抱团生长,正是成熟之时,吸引来一只绣眼鸟,正翘尾引颈欲啄果实。
枇杷果与小鸟的重量,让这一枝的树梢压得微微向下弯曲,真是栩栩如生、生动有趣。
不仅梁书维在观看欣赏,旁边沈舒宸也看得认真。
沈队也没研究过字画,他品鉴不出画工的精妙过人之处,看了半天,只知道这两幅画真是一般无二,心里暗暗称其,竟然能模仿得这么相像,这仿画的也是个人才。
魏白的注意力倒是没有全部放在画上,反而暗中观察梁书维的反应,后者则聚精会神,仔细搜寻两幅画的不同之处,真是在潜心辨别真伪。
梁书维观看许久,因为平时用眼过度,近视度数比较深,虽然佩戴眼镜,但可能度数不太够,梁书维身子微微前倾,贴近画作,虚起眼睛,十分努力的模样。
沈舒宸看不出名堂,小声嘟囔,“谁真谁假看不出,但我怎么觉得这两幅都画得非常好……”
“不错!”梁书维闻言回过头,兴奋道,“你说得没错,两幅画都是真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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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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