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死路

云信然带着温逐月一路疾驰,出了城门,径直往山上去。

直至耳边的喧闹声完全消了,温逐月才敢掀起笠帽坠下的白纱。眼见云信然策马往黝黑的密林奔去,温逐月顿时觉得一阵心慌,“表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原本想着直奔青州,坐船送你回京的。可阿娘说想在你临走前见你一面。”云信然答道:“可是跑得太快了,头上的伤又痛了?”

温逐月道:“我没事,但表兄说要带我见姨母,可怎么往山中去?我在城里的时候,听说云山寨就藏在深山中,越往前走便越危险,姨母怎么会住在山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云信然没有过多解释,担心温逐月觉得跑得太快又松了松手上的缰绳,让疾驰的马匹慢下来。

半个时辰后,面前浓重的黑色树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越往前走,这火光越刺眼,连带着周遭的景物都被照得发亮。温逐月这才看清,火光之下矗立着的石墙。

石墙边的大木门将墙内的光景挡得严严实实,温逐月抻长了脖子透过石墙的缝隙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

“郎君回来了,快将门打开。”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大门应声打开。少了木门的阻隔,里面的火光一股脑涌出来,直往马上的二人扑。温逐月顿觉刺眼,立刻遮住眼睛。

云信然倒像是习以为常了,也不去躲照得让脸发热的火光,他安然坐在马上与门后聚集的众人打过招呼后又策马向前跑。

远了大门刺眼火光,温逐月有些好奇,扭头左右看了看借着两旁屋子门前挂着的灯笼,才将这条村子布局看得清楚。越往村子前头走,便越觉得安静,与大门附近的热闹大不相同。

“表兄,这里究竟是哪里?”温逐月不禁问道。

“这里是云山寨,就是你口中所说,危险的云山寨。”云信然见她紧皱眉头,忽然起了心思要逗她。

“啊?这里是云山寨?”温逐月瞬间瞪圆了眼睛,惊慌地往云信然的怀里躲了躲。

“阿棠可是觉得自己落入了虎口?”云信然见她反应这么大,颇为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住在城里,应该也没少听过云山寨的恶名。算了,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同你解释不清楚,待到了阿娘跟前,我们再同你说罢。”

温逐月侧了侧身子去看云信然。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云信然眉眼间沾染了血腥之气,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又怎么会与恶名昭著的云山寨有联系?

可看大门众人恭迎的架势,便知道她这位表兄在这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莫非他是?

没等温逐月琢磨清楚,马匹的一声嘶鸣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

马稳稳停下后,云信然纵身一跃,轻松落到地上。他右手牵住马,左手又握着温逐月的手腕,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温逐月搭着他的手,闭眼往下一跳,被云信然牢牢地接住。

见温逐月望着白墙青瓦的高楼发愣,云信然笑道:“阿娘在等我们,我们快走罢。”

跟着云信然弯弯绕绕地向前走了一阵,终于到了一个亮堂堂的屋子前。

“阿棠你来了。”听见他们说话的动静,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快步走出来。

温逐月又是一愣,看着妇人亲热地迎上来。妇人的眉眼很深邃,即便上了年纪,却不显疲态。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是可亲。

恍惚间,温逐月好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可她的眉眼间是勃发的英姿,与母亲又有些不一样。最后她又怯生生地行礼问安,唤了一声姨母。

“好孩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云夫人将温逐月拥在怀里,“我听信然说起你在庐江,我还不敢相信。如今见你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我这颗心才算是安定了。”

云信然道:“好了阿娘,阿棠也累了,我们进去说罢。”

“也好,阿棠快进来坐。”云夫人将温逐月领进屋又让云信然给她倒了一杯茶。

“很疼罢?”云夫人见她额头上还覆着一层纱布,不免心疼,“阿棠,这几个月里,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姨母,有人将我从那场火中救下来,不想却因此撞坏了头,记忆全失。直到近日,才将一切想起来。”温逐月轻描淡写地将数月的遭遇道出。

只是看见云夫人落泪时,心中酸涩又觉得委屈。见云夫人搂住她,她便再也忍不住倒在她肩膀上了。

隔了良久,她再次真切感受到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究竟是谁要害你?”云夫人捋了捋温逐月的发丝,叹了一口气,“将你带去的人全害了又放火,妄图毁尸灭迹。只怕你是受了你父亲在朝堂上的牵累,连带你也遭了殃。”

温逐月摇头道:“我看不清害我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记得我的马车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有一群黑衣人从树下跳落,四处砍杀。马匹受惊往树上一撞,我和青莲都滚出了马车。青莲为了救我同我将衣裳换了,才骗过了那些想害我的人。”

云信然在一旁默立良久,问道:“后来你被救起后,有人同你说,害你的是云山寨?”

“是,醒来后有人同我说找到了一块刻着'云山'的腰牌,害我的人尽数是从云山寨来的。”虽然温逐月还拿不准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有这一层血缘关系在,温逐月即使半信半疑,但还是同他们说了实话。

“我们怎么会害你?”云夫人大吃一惊。

“阿娘,您莫激动。这些年,他们扣在我们身上的罪名还不够多么?只要城中有异动,便全是我们做的。”云信然蹙着眉,脸上浮起愠色。

“姨母,表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同云山寨,云山寨同庐江城,究竟是什么关系?”温逐月听得一头雾水,可心中的疑惑早已按耐不住。

云夫人娓娓道:“我当年带着信然离开京城后,便到庐江来了。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山中的百姓,后又在山中住下来。山民们日子虽过得清苦,但十分好客,我们在这里一住便是五六年。这村子一天天壮大起来,外头的闲话便来了。”

“有一日流匪入城,杀了不少人,信然进城打听后,说是官府搜到证据,是我们所为。可山民们在寨子中安居乐业,平日不过也只是带些蔬果布料下山进城里换钱换物,怎会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温逐月听云夫人将一字一句说完,又问:“此事既不是云山寨所为,为何姨母和表兄不向官府澄清?”

“没等我们辩驳,官府便出兵攻打寨子了。若不是密林中行军不便,山头易守难攻,怕是云山寨早就毁了。为了抵御官兵,寨子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能保下寨子已是侥幸。好在过后,庐江城里的风波便平息了。”想起从前之事,云夫人的眼里还含着泪。

“阿棠,若能澄清,我们何须背负恶名至此。即便是此刻告到官府门前,又有何人会相信我们的清白?他们当初未曾查清流匪之祸便贸然向云山寨出兵,已经不给我们留有后路了。”

云信然苦笑道:“这世道本是不公的,我们遭遇如此,无从伸冤,既然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为何还要费力去澄清呢?”

“表兄……”温逐月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不管你是云山寨的人还是……”裴扬雨的话忽而又在耳畔响起。

“所以,他以为我是云山寨的人,才会将我救下诓骗我。为的,就是用我去威胁云山寨。”温逐月想通了裴扬雨提及的话,忽而朝云信然喊了一声。

“不行,表兄。凭他的能力,若是知道你带走了我,势必要对云山寨不利。我听到的,我听过他说,要对云山寨下手。”

温逐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几句话,云夫人听不明白又问:“阿棠,你口中提及之人是谁?他为何要对云山寨下手?”

温逐月没有回答云夫人的话,只自顾自道:“我只想到,在我醒后,他问过几次我手上镯子的来历,又问我镯子里刻的纹样与家中有什么渊源关系。他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单凭这个镯子,便知道你是云山寨的人?”云信然面露疑惑,目光在温逐月脸上转了转,忽而又落到她左腕的镯子上。

“这是我们云家的纹样,只要是家族之物,必要亲自镌刻家族纹样,这是你们外祖父定下的规矩。阿棠与我的那一双镯子,外祖父赠你的匕首皆刻有这个图样。”一旁的云夫人见兄妹二人望着手镯发呆,便同他们解释了一句。

“可惜那把匕首被我不甚丢了。”云信然面露遗憾之色,后知后觉又说:“莫非是那把匕首在他手中?”

温逐月摇摇头,急切道:“我也不清楚。表兄,他能与应将军一道,隐瞒我身份数月,背后定有更大的图谋。若因我的事,连累了云山寨,那我便彻底成了罪人。”

“不会,以他的心计,若是有意毁了云山寨,何须将你当作威胁的筹码。他定是知道后果,不敢轻举妄动。连官府也不敢再招惹我们,他又有什么信心能够害云山寨?”

云信然面色凝重,可说的话却有条不紊,“如今你这个筹码没了,即便他要对云山寨下手,眼下也不会轻举妄动。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带你回京,若是不回去,你身上的冤屈如何洗清?若他醒过来,难保他会再做什么疯事。”

温逐月在城中生活多月之事,云信然多少也向云夫人透了一些口风。云夫人心中对他们所说之人也有了猜测,她立即赞同云信然的话,“对,阿棠,你快走。让信然带你速速回京,你们兄妹二人一路上相互照应,我的心也能安定些。”

说着,云夫人从一旁的柜子上,提起一个大包袱塞到云信然怀里。

“盘缠和衣裳我都已经装好了,你们即刻就走。待到了京中,再给我回信。”云夫人扯着兄妹二人的手,将他们往前推了一步。

“可是姨母,若是他……”温逐月被云夫人推了一把,险些站不稳。

“阿棠放心,你们只管安心去。”云夫人眼中浮上厉色,眼神锐利如刃,“我能护住云山寨一次,便能再护第二次,此处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久攻不破,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我手下的兵也不是吃素的。”

云山寨掌权人身份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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