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何盛和何劲才分开,我忍不住对他们爹说:“何西庭,咱俩离家出走吧,感觉我们好像挺多余的。”
“不是好像,我们本来就多余。”何西庭自嘲道。
我们从小路走了出来,何劲刚看到我们的影子,就立马从何盛的怀里钻了出来,一息之内,难舍难分的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一米的距离。
看着他们装模做样的神情,我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感慨。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身处其中时,总觉得太多,怎么过就是过不完,真到了结束时又忍不住感慨为什么过得这么快,过去的一年里自己似乎什么也没做,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这几天我都在忙着筹备新年需要的东西,说是忙,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因为今年我们并不打算回老家,主要是何劲和何盛马上就要高考了,假期实在是有点短,来回一趟太耗费精力了,所以我们就直接打算一家四口在这边过年。
原本是想叫上南逸的,但是南逸说他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个人出去旅游,我就也没有强求。
小年那天傍晚,空中飘起了雪,世间的事物都悄悄地穿上了洁白的外套,人们都在屋里一家团聚,围坐在热腾腾的饭桌旁。
那里总是温暖,无视外头的风。
可总有例外。我提着刚买的饮料上了五楼,正准备开门进屋,隔壁的门突然被很粗暴地打开,黎深从里面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许鹤也跟了过来。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不要无理取闹。”这是许鹤。
黎深有些不屑地冷笑,但表情是藏不住的落寞:“呵,我无理取闹?”
“不是。”许鹤也皱着眉,“黎深,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哪个意思。”黎深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说完这句话后,黎深掉头就走,压根不理后面许鹤的叫唤。而他这一转身就刚好看见了我,他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我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是不是哭了他就没了影子。
许鹤还呆站在原地,他也看到了我,然后对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概是因为看到他们总能让我想到我家的那两个,所以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关心他们,可别人家的事也确实不好管,但我又忍不住不说,只好简单道:“你们也不容易,有什么矛盾就好好聊聊,别冲动。”
许鹤点点头,拿着衣架上的大衣就追了出去。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外头雪砸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滴!”
时钟发出了整点报时的声音,十一点了,何盛和何劲已经回房间睡觉了,何西庭还在书房里忙碌着。我正打算去楼下给他倒杯热水,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当时我心里的第一个猜想就是许鹤,开门一看,果不其然。
许鹤和几个小时前相比,看起来狼狈极了,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沾着还没完全融化的雪,他通红双眼望着我,嘴唇在不自觉地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着急的。
我连忙把他邀进家里,但被拒绝了,他颤声道:“南姐,黎深又来找过你吗?”
“没。”我望着他充满希望的双眼,有些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
他的眼睛黯淡了,头也随着他的心情缓缓低下,随后又立刻抬了起来:“南姐,如果你看见他了,能麻烦告诉我一声吗?”
我点点头,连声应“好”,他收到我的承诺之后,道了声谢就就想离开,看他的方向他似乎还想下楼找人。
我赶忙拉住他:“这么大雪呢,你手都冻僵了,先进来喝杯热水。”
他情绪激动,动作有些粗暴地挣脱了我的手:“我知道,可黎深他连外套都没穿走,他本来就感着冒,手机钱包也没带,他一个人,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猛的吗?这种天气啥也不带就敢离家出走。这不是糟蹋自己吗?
我见许鹤拽不动,只好退一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
说完之后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补充道:“不准走啊,身体还是很重要的,到时候人没找到,你自己也倒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我来回的速度很快,虽然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但我还是怕人跑了,我拿着一瓶热水还有一把伞递给了他。
他可能是着急出去找人,这次倒没有推脱,拿上东西转头就想走,不过还是没走成,被我拽住了。
真不是我多管闲事,只是我刚刚把东西递给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啊?还往外跑。”我有些生气。
许鹤似乎也生气了,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我说了我没事,您能别管了吗?”
我并没有计较他的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了,我能理解他焦急的心情,但是再怎么理解,人我还是不会放走的,待会儿真倒半路上了,麻烦就大了。
谁知道许鹤都发烧了力气还是那么大,我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拽住,我只好寻求外界的帮忙。
“何西庭!快!下楼!有急事!”
在许鹤即将脱离我的掌控之时,何西庭及时赶到了,我没跟他解释太多,只让他帮我把许鹤拉进家里。
后面的事情倒有些出人意料了,许鹤还是在反抗,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泪水注满了他的眼窝:“我不能停下,南姐,黎深他会生病的,他会不要我的,我不能没有他……”
最近在我面前哭的男人咋那么多呢?我无视了何西庭有些讶异的目光,对许鹤承诺道:“许鹤,你听我说,你去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找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得顾好你自己,不然万一黎深真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相信我,我现在就去帮你找人。”虽说我是在劝人,但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示意何西庭把他扶进屋,而我转身上楼换了衣服,可能是我们的动静太大,何盛和何劲也出了房门,问我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十分淡定地面对他们兄弟俩从同一个房间出来这件事了,不过呢我还挺好奇,不是都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年轻气盛,精力旺盛吗?他们总是待在一块儿难道就没有擦枪走火什么的吗?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付出实际行动,真神奇。
我没跟他们讲太多,只让他们早点睡觉,等我下去的时候,何西庭正在给许鹤盖被子,兴许是神经一直紧绷着,在此刻终于得到了放松,外加上身体的疲倦,他很快就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何西庭把体温计递给了我,上面赫然显示着39℃的高温,我顿时就想骂人,都烧成这样了,还在那强撑着,哪有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
我压低声音对何西庭说:“你把他弄到客房里面去吧,这里还是没有屋里暖和,然后给他煮点姜汤,我出去找人。”
何西庭:“要不还是我出去吧,外头冷,你呆在家里。”
我拒绝了:“没事儿,我衣服都换好了,挺厚实的,你去还得再换衣服,麻烦。”
这折腾来折腾去,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我原以为我得找很久,而且还不一定有结果,结果我刚出门没几分钟就找到了黎深。
倒不是我找人有多厉害,其实我还没开始找呢,黎深就自己回来了,我是在一楼的电梯口遇到的他。
跟许鹤说的一样,黎深身上就穿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站在墙边上正对着双手哈气。
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青紫,幸好我早有准备,拿了一床毯子,我没好气地走到他旁边把毯子盖到了他的身上,然后顺势往他背后一拍:“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任性呢?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准备得齐全一点。”
我又用自己的手把他的手包裹了起来:“你看看你把自己冻成什么样了。”
黎深可能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手都被我捂了半天了,才开口说话,声音还带着颤抖,大概是被冻的:“……南姐,你怎么来了?”
我捂了半天也没见他的手回温,就推着他往电梯走,想带他回家,结果他还不愿意走,站在原地不动。
我被气笑了:“不是,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咋都这么倔呢?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位找到我家来了。”
黎深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回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自作主张地隐瞒了许鹤在我们家的事情:“放心,我带你去我家,不见他,行吧?”
黎深还在犹豫,我又道:“你总不能这样在外边呆一晚上吧?会死人的,我也不会告诉许鹤你在哪,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说歹说,总算把黎深带进了电梯,我也趁着这个机会联系了何西庭,问他有没有把许鹤带到房间里面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我又跟他说,等下黎深来了,别跟他说许鹤在我们家。
何西庭准备得很完善,我们到家的时候,他立刻给我和黎深端了两杯热水,黎深接过后道了声谢,我又给他去房间里面拿了一个暖手袋。
等黎深缓过劲来了,我就让何西庭先回去了,我一个人陪着黎深在客厅里坐着。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他们肯定是不想与对方分开的,在我之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时,我问过他们有没有女朋友,即便是在还不知道对方是否能接受的时候,他们仍然不忍心用谎言掩盖对方的存在。
他们承受着万千压力,仍然在想方设法地告诉彼此,我很爱你,你是我的恋人。
哪怕不能坦然说出,我也在坦然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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