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何适正帮蒋主管从公司对面取了份外卖往回赶,走到过街天桥上突然一个老妇人从一旁冲上来恶狠狠地朝何适咆哮:“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何适看了一眼,花白头发,面容苍老皱纹横生,面生得很,一定是认错人了吧,看她那昏暗无光的眼睛说不定精神也有问题。
何适想到这,赶紧加快脚步转弯朝下天桥的台阶走去。
不料这一分神,刚下了台阶便迎面撞上一个大汉,那人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何适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又事发突然,把何适打了个趔趄,一块怀表哗啦一声从上衣口袋掉在地上。
怀表里女神温琦的照片露了出来。
何适忙将怀表捡起,揣进裤兜。
那大汉打了人嘴里仍不停:“哪来的愣登,走路不长眼睛!一脸穷酸样,一看就是来要饭的,这里是大城市,骨头还能让外来狗叼了去?”
“你别乱骂人!我走路不留神固然有错,但你呢?你要是认真看路了,咱也撞不到一块吧?”何适回了两句,仔细看那大汉,吊梢眉三角眼,四颗门牙外翻,这整张脸上就写了两个字“欠抽”!
“他娘的还敢还口!”那大汉抬手又要打,被何适拉住胳膊,回手朝他胸口给了一拳,说起来这还是他从游戏里学的动作,避实击虚,没想到一击即中。
那大汉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高声叫道:“可了不得了,打人了!打人了!”
他这一声喊引来很多路人,他见状又捂住胸口哎呦呦地喊疼:“这个外来狗竟敢打我心脏,没有一百万这事没完!”
不远处一个身穿格子衫双手插兜的小伙自信地微笑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李璞玉。
“你太冲动了!你看看,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千万不要在现实中打人。”李璞玉劝着何适,转头看向地上的壮汉,“何适呀,你还是太年轻了,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那点钱眼看要填无底洞喽。”
说着李璞玉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还带着一把手枪。
上膛、瞄准、开火,动作连贯没有丝毫迟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大汉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子弹正中眉心。
李璞玉看向何适:“记住,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别留活口!”听听这是人话吗?
刚刚还围在近前七嘴八舌的路人,惊叫着瞬间退后五十米,但也就只退了五十米,或许觉得这个距离就安全了,他们还在那里继续围观。
“你胡说啥呢?”何适瞪大了眼睛,看看李璞玉又看看地上大汉的尸体,“你干嘛呀,这是?”
“替你解除麻烦呀。”李璞玉将手一摊满脸无辜,“被这种人讹上你这辈子就完了。”
“现在杀人了,我这辈子就能好吗?”何适看着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有人报警了,惊叫声不绝于耳。
李璞玉左手又揣进口袋笑了:“现在知道怕了,下次就不要这么冲动。”
“下次?这还能有下次?”
“四川人管打架叫过孽,他打你,就把你身上的孽过到他身上了,结果你还手,把他身上的孽又过回到自己身上来了。”李璞玉比划着,“现在人死了,你又造了杀业,连带下辈子都得努力消业。”
“不不不!”何适连连摆手,“人是你杀的,咋说我造了杀业。”
李璞玉左手掏出一条吊坠,只是简单晃了一下。何适眼前一花,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何适懵了,时间似乎回到了几分钟前,那大汉又活了,何适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怀表,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李璞玉,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还真能有下次啊?
有了之前的教训,何适不再跟他动手,站远了一步开口大骂:“你这贱人,腌臜泼才,你这大虫口里的倒涎……”
何适把他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一遍,他喜欢看小说,骂的也都是小说里的台词,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那大汉看着强势没想到心理素质奇差,被骂了一阵竟被气得中风,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李璞玉分开人群,走了上来指着地上的大汉,向何适笑道:“你看看,给你机会不知道珍惜,平白又造了口业,这下不还是你的责任。”说着再次掏出吊坠。
“啪!”何适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你说你返回来这个时间点把握得也太好了,提前点我就能躲开了,错后点也不用再挨一下,何适越想越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怀表,歪歪嘴啐骂道:“该死的李璞玉!”
打人的都愣了,我打他,他骂别人?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何适趁着他发愣拔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很快李璞玉就追了过来,大气都不喘。
何适喘了一阵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时间魔法了?”
李璞玉笑道:“哪有什么时间魔法,这是催眠,催眠。”
“催眠?”何适仔细回忆着,这意味着前两次的循环实际上都是幻觉,可是李璞玉明明是他打了人之后才出现的,何适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刚刚被打之后,捡怀表的时候。”李璞玉笑了笑,“当时我就在人群中,使用吊坠催眠了你。”
“哦!”何适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非得每次都让我挨上一下,才开始循环?”
“这个嘛……”李璞玉努力憋笑,迅速转移话题,“唉,你手里的外卖是谁的?”
何适拿了外卖就把塑料袋挂在左手上,担心掉了,还在手上挽了两圈,刚刚整个过程就这样一直在手上挂着,竟然给忘了。
“哎呀,耽误太久了!”何适一拍脑门转身向公司飞奔而去。
何适回到办公室,迎头正遇上主管蒋忠:“蒋,蒋主管。”
“怎么这么慢!”蒋忠暼了一眼何适手里的外卖指着袋子问,“这点事都做不好吗,毛手毛脚的,还不如个孩子!”
何适这才发现经过之前路上一折腾外卖已经洒了塑料袋里满是油污不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漏:“哎呀,抱歉,抱歉,我再去重买一份吧。”
“等不起了,凑活吃吧。”蒋忠皱着眉头接过外卖,又盯着何适的衣服,“你去猪圈里打滚了?怎么身上也弄这么脏,公司形象总要注意吧!”
何适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弄脏了,太狼狈了:“不好意思……”
“邋里邋遢真丢脸呀,嘿嘿。”变色龙也躲在办公桌地下低声吐槽。
“来我办公室一趟!”蒋忠丢下一句,拎着外卖扭头走了。
“要挨批了,要挨批了,嘻嘻。”变色龙总是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
何适心里犯着嘀咕,默默随蒋忠进了办公室,已经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
蒋忠的办公室可比何适他们几十人的大办公室气派多了,黄花梨的大办公桌,一张桌子就能抵何适四个工位了。远不是何适那个一起身就磕腿的小工位可以比的。
更何况他里面还有个套间,中午还能小睡一会儿,果然领导就是领导,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蒋忠靠在老板椅上,昂着头眼睛盯着何适,很像是蛇盯着猎物:“你也知道,咱们公司宣传部的主管老张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退休了,他走之后,空出来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到时候工资也会提高一些。”
“啊?”何适睁大眼睛,“这……我能行吗?”
“当然,这可是经过商讨的结果。”虽说蒋忠说得是个好消息,可看他的眼神总觉得略微带着一些轻蔑,宣传部主管也确实比他常务主管的职位要低一些,或许是错觉吧,是长期以来对严厉的蒋主管产生的畏惧心在作祟也说不定。
突然的升职加薪理由又是什么呢?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这个位子都轮不到我何适才对。难不成是因为我昨晚醉打了蒋门神?
“你还年轻,慢慢摸索,谁还不是一点点学来的,别怕犯错,以后的路还长。”蒋忠的话把何适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也要学着机灵点,说话注意些,开口之前先过过脑子,不该说的千万不要乱说。”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还是在教我以后当了主管不要乱说话?蒋忠的话究竟从何说起呢?何适听得云里雾里,也只得嗯嗯的点头应承。你们人类就不能有话直说吗?
从蒋主管的办公室出来,何适看见女神温琦就在对面,哪能错过跟女神接近的机会,何适颠颠地凑了过去,他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要摇上天了。
温琦不怎么化妆,左脸还有一块中国地图形状的胎记从上眼皮一直延伸到耳根,半个脸都是鲜红色的,配上她那垂顺的乌黑长发,愈发显得鲜艳夺目,犹如一团烈火在黑夜中燃烧,为温琦增添了几分艳丽光彩的同时,也照亮了何适内心深处的孤独。
而且温琦爱笑,一笑脸上就出来一个小酒窝,十分讨喜。
“瞧瞧,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脸都红了,这点出息。”变色龙又在胡说八道了,何适可没空理它。
温琦身高只有一米五站在人群中都看不着身子,走近了才发现,她正被公司一个女员工王姐揪着衣领。
王姐留着一头干练短发,身穿白衬衫,一条灰色短裙,脚下是一双红色高跟鞋,标准的职场装。而此时的她全无优雅,拧眉怒目像一条呲牙咧嘴的疯狗。
何适冲过去拉开她们:“两位有话好说。”
“这个憨货把我的电脑弄坏了,我那里面可是存了公司很多重要数据的,你赔得起吗?我就不明白,公司找这么个丑八怪来干什么?”王姐左手掐着腰,右手指着温琦。
温琦整了整保洁服:“我只是看你机箱托架下面的轮子上缠了好多头发,帮你打扫了一下,根本没接近过你的电脑。”
“看看,不是你是谁?机箱托架上放的不就是电脑吗!你告诉我打扫托架怎么能不碰到电脑?”王姐把自己的短发捋到耳朵后面,指着机箱托架继续说道,“再说了,我的头发这么短怎么可能缠在上面,很明显就是你自己的嘛!你说!你在我桌子下面搞了什么破坏,才把你自己的头发缠上去的?”
敢这个态度对我的女神,何适心里早就开骂了,嘴上却仍是客套:“姐,您的电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您解决。”
“你看看!”王姐拉过电脑鼠标没好气地说,“我在桌面上一划,你看,比如我要选这个文件,可一点就是一片,根本没法用了。都怪这个贱人,乱动我的电脑!”
何适发现王姐桌子上放了太多文件,于是伸手把它挪开:“压到了键盘的控制键了,您现在试试,电脑是不是恢复了?”
何适移开文件,王姐试了一下,唉,电脑就恢复了!
“谢谢哈。”王姐说着转身就坐了回去。
“谢我倒是不必。”何适略微迟疑,“您的电脑确实不是温琦弄坏的,刚刚冤枉了她,应该表示一下歉意吧。”
“一个清洁工而已。”王姐翻着白眼。
“请您跟温琦道歉!”何适再三催促。
“不好意思。”王姐眼睛看着电脑屏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温琦望着何适略微欠身:“谢谢你,何适!”
何适挠了挠头:“别客气,应该的。”
温琦朝何适微笑点头,然后就继续打扫卫生去了。
何适所在的这间大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楼道大厅,也就多了层玻璃门,这里有五十多个工位,一人一桌,由高高的围挡割裂开来。
何适坐在工位上,自言自语般念叨着:“何适,你要努力呀!”
一旁的同事老胡撇撇嘴:“努力,努力有什么用?一切都是命里注定了的,努力也努力不来,苟黛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适见他似乎刚打开话题,便将椅子转向了老胡。
老胡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一笑脸上就挤出两道褶子。
老胡见何适转过身来便叠着手指继续讲道:“你看看苟黛,作为公司前台她多努力,公司里三百多人,她能记住公司每个人的名字、出行用餐习惯。没人的时候她就暗地里咬筷子练习微笑,还经常捧着一个个大厚本,什么提高情商的书、化妆的书、服装搭配的书,成套的学习。日语、韩语、德语、法语、俄语,英语就更别提了,你说就咱们公司合作那些国家的语言她哪个不会吧。再说电脑,同龄人里谁能比她电脑用得溜?咱们公司没有人能比她更努力了吧?”
何适笑笑:“老胡,您都快把黛姐夸上天了。”
“可又怎么样呢?”老胡突然话锋一转,“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死了!”何适惊得站起身来,“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吗?”老胡难以置信地看着何适,“公司都传遍了,尸体是今天上午在十里之外的野地里被人发现的,身上有多处淤青,是窒息而死的,听说还被人侵犯了。”
变色龙又开始吐槽:“瞧她平时穿的那个样子,啧啧,出事是迟早的事。”
“关你什么事,又来多嘴!”何适拍了变色龙一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难道是蒋忠他们把黛姐杀了?何适甩了甩头,要是那样的话警察早该把他带走了。
那就是在她回家的路上吧,唉,何适一阵叹息,生命也太脆弱了。
下班时,何适刚走出单位一转角,就听见有人叫他。
“何适!”
何适一抬头:“唉,温琦?”
温琦拎着个塑料袋快步跑了过来,将袋子塞到了何适手里。
何适低头一看是一盒好丽友派。
“谢谢你白天帮我解围。”温琦笑着说。
何适捧着好丽友派一阵傻笑:“咱俩老同学咋还这么客气?”
“正因为是老同学才更应该客气呀。那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哪里,哪里。我也没做什么……”何适挠挠头。
温琦笑笑:“你真是个好人呢。”
“温琦,其实我一直……其实我有话要跟你说。”何适低着头,手不停摆弄着盒子。
“唉?什么话啊?”温琦好奇地问。
“我,我其实……其实你挺好看的,自信点,别老说自己有胎记不好看,胎记那是前世的约定,你上辈子的白马王子通过胎记才能找到你呀。”
“啊?”温琦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似乎并没明白何适要表达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何适咬咬牙仿佛下定决心,闭起双眼一口气大声说道,“其实我喜欢你!温琦我喜欢你!”
何适脸上滚烫,等了许久也不见温琦回应,他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温琦慢慢朝何适贴了过来,脸都要碰到何适的鼻子了:“嗯?你说什么?”
温琦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飘进何适的鼻子里,他紧张得连连后退,温琦步步紧逼,直将何适逼到墙角。温琦一手揪住何适的衣领把他拽弯了腰,一手扶墙,脸部几乎贴着何适的脸继续往前缓慢的移动着。
何适根本没料到温琦这种反应,此时早已心跳加速,脸上滚烫,喘气如牛,大口咽着口水,身子仿佛定住一般后背僵硬地靠在墙壁上,身体前倾,保持着这种像是太监请安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温琦嘴唇贴近何适的耳朵,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开口一字一句道:“就凭你也想追我,告诉你,轮也轮不到你!”
说着温琦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走。
看着温琦离开,何适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何适咬紧牙关,攥着拳头,自言自语:“温琦,我一定会努力,做出成绩来让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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