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白到洗手池旁边，他撑在镜子旁，水声哗哗，他往脸上泼了点凉水，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

银色的发梢染上了水迹。

沈念白抹了抹脸，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点红晕。

他无声地暗骂了一声。

镜子里的银发男人神色不免有些轻微地恍惚和茫然，他盯着自己长着肌肉的手臂，男性特征鲜明，不太Omega，但也因为五官不那么像Alpha。

沈念白出神了一会。

随即，手抹了抹自己的后颈，他靠近镜子，跨着腰想往后看自己后颈被咬的地方，洗手池外面来了动静。

沈念白本能地抬手捂住后颈，抬眼看去。

只见水池外，迎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几个人的声音。

“把沈哥气走了……要怎么和沈家交代？”

“没事，左右他会放心不下我们的。”

“我也实在是在这周联合测试带腻了。”

“不过沈哥和那位姓席的不是……”

脚步声渐歇，片刻，话头止住，几个人走到水池边洗手，而沈念白已经侧身，悄然地捂着后颈，在Alpha厕所的隔间里，微微低头，贴着属于Omega的腺体贴。

沈念白刚才摸了，后颈鼓起一小块，还留下了一点暧昧的红肿。

任谁看，都能看出他刚刚被标记。

沈念白轻呼一口气，待几个人洗完手，上完厕所，沈念白才从隔间出来，悄然摸回了刚才的包厢里。

沈念白静对着房间门，竟少有的感到踌躇。

奇怪。

他摩擦了一下手臂，随即收敛好情绪，推门而入。

门内一片黑暗。

沈念白心头一跳，脑海一瞬间联想到席鸣瞎跑，他突兀走进去摸索着打开灯光。

手刚摸到一旁的灯光，黑暗中突然有人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整个人往外拽。

沈念白面色一沉，手捏住对方的手臂，猛地一个肘击，对方含笑地哎呦了一声。

“逗你玩呢。”

灯光一下打开，席鸣笑咪咪地站在一旁。

沈念白猝不及防乍一眼看到席鸣，心中一瞬间感到某种奇怪的尴尬。

他挣脱开席鸣的手，不自然道：“别做这种幼稚的事。”

席鸣：“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这么无聊。”

席鸣低下头凑近沈念白，目光盯着沈念白后颈上贴着的Omega腺体贴，心情十分愉悦。

巨大的狼尾巴摆了摆。

席鸣：“今天还要去哪里吗？”

静默一会，席鸣又道：“你……有哪里感觉到难受吗？”

沈念白避开他的视线，手放在外衣口袋里：“没有。不说这个了，我送你回去。”

席鸣：“你今天出来就是和他们聚会的？”

沈念白：“嗯。不过没有什么必要废心的地方了，走吧。”

席鸣：“好啊。”

他走上前去，揽住了沈念白的肩膀，手臂的肌肉稍微摩擦过沈念白的后颈，席鸣笑了下，轻轻说：

“有点难受，可以让我靠一下吧？”

标记让寻常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有所不适应。

沈念白：“……可以。”

他撑住了席鸣。

身后Alpha的温度从后背传替了过来。

以前有这么热吗？

而且染着酒气的Alpha信息素……以前有这么的缠人吗？

沈念白感觉到不自然，但很快又把这抹隐晦情绪压下。

沈念白不声不响地撑着人往外走，把身后嘈杂的酒馆重金属音乐甩在身后。

席鸣的目光盯着沈念白身后那一截带着腺体贴的脖颈，他人长得高，也长得凶，此时从地下酒馆里昏暗的角落走到光明处，他的神色变显得晦暗不明起来。

莫名带着几分骇人的占有欲。

席鸣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睫毛盖住了自己瞳孔里的深色。

……

出去麻烦，回来却是顺利。

席鸣刚走不久，外头席家的警报声与漫天飞舞的直升机就在到处巡查，尤为聚焦在目的地周围。

天空上探照灯光照一样，打在城市的间隙中。

沈念白半倚靠在阴影的栏杆边，他手指夹着烟：“要吗？”

楼高，夜晚的时候阴影就更深邃，直升机上的灯光照不清间隙，他们两人的身影朦胧在黑暗中。

微弱的火星点燃，在昏暗中隐隐约约照清楚沈念白嘴边的轮廓。

席鸣：“没抽烟。”

沈念白吸了一口烟，把手指替出去的烟收拢回来：“挺好。”

打火机在沈念白手指转动，席鸣看着沈念白，见沈念白正微微抬头，稍微望着城市上空直升机轰鸣的影子。

看不清他脸色。

可这时候席鸣却觉得，沈念白此时的神情显得那么遥远。即便他现在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短暂标记。

席鸣安奈下这种不安。

席鸣没开口。

沈念白抽完一根烟之后，他低下头拿出手机，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沈念白：“逃都逃了，玩得尽心点。”

席鸣沉默一会：“没有。”

沈念白目光落在他身上。

席鸣笑：“真没有。我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我在学校搞破坏就是无聊。”

话问到这，沈念白就没有追问了，沈念白一如既往平静地嗯了一声，拿纸巾颤了颤手，把烟和纸巾一并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沈念白从手机上按了点什么，天幕上的直升机直挺挺地往这个方向靠拢。

席鸣看着沈念白的背影，以往他不喜欢拥挤的住宅，不喜欢格外堵塞的环境，逼仄的环境总是让他联想到束缚。

但席鸣此时看着Omega的背影，情绪微动，却想到能够共处一室，能够和沈念白待在一个空间里。

这让他心里生出说不清的愉悦。

*

两人是被押送回去的。

席鸣能理解自己作为一个易感期的Alpha格外暴躁，需要束缚带，但他不能理解一旁的沈念白为什么是被请上来的。

武装人员紧紧地扣押住席鸣，用束缚带捆住了一圈又一圈，席鸣抬手以示无害，奈何旁边十来个武装人员依然如临大敌，格外紧绷。

“别动！”

十来个武装人员围绕，席鸣从人影包裹的间隙中往外看，看到旁边几个人稍微弯腰，以让沈念白平视的状态，温和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席鸣：“……”

席鸣：“不是哥们，差别有点大吧？”

武装人员对沈念白似乎很是熟悉，特意过来拿着厚实长外套盖到沈念白肩膀上，沈念白摘掉他的帽子，银色的发丝如流光一样垂下。

闻言，沈念白转过头，稍稍看了一眼席鸣，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标记的问题。

席鸣的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地狂跳。

明明隔着一群人，但蓝莓味的信息素好像已经透着人群，隐秘地勾连在一起。

席鸣短暂地停顿片刻就流畅地装了起来，好像这一刻的悸动完全不存在，才对旁边的武装人员道：

“其实我才是姓席的，我爹是市长，你们信吗？”

“……”

回应他的是更谨慎地束缚。

席鸣无害地唔了一声，目光看着沈念白被毕恭毕敬送出去的身影。

这时候，他脑海里突兀地一跳。

沈念白再怎么有能力、再怎么强大，到底也只是一个‘人’。

他背后干干净净，便不可能受到优待，强大又具备个人能力的，学院里并不是没有。

甚而，2S级的Alpha也不少见。

凭什么沈念白这样的一个身份存疑的……Omega，可以受到这么大的优待？

席鸣不是傻子。

他只是不知不觉习惯了席家对沈念白的优待，也习惯了沈念白拥有管控他的权利。

席鸣的脑海不免神游，血管中依然存在着属于蓝莓味的Omega信息素，勾连着人，让人注意力不免涣散。

难道……

沈念白是他爹的私生子？

席鸣打了个抖。起了恶寒。

不行，他爹能生出这么漂亮的Omega儿子？

席鸣摇了摇头，他刚有动作，旁边的武装人员就压地更紧，但席鸣没动。

姓沈……

席鸣脑海里影影倬倬，当即就想到了其他的联合城市。

孔雀族群，姓沈，隔着这里十万八千里，勾都勾不上边的另外一个大型联合城市。

银发。

孔雀。

席鸣心一跳，随即突然道：“喂。”

“南边上有个和这里同级的联合城市，当权的是不是姓沈？”

一旁的武装人员稍微紧绷住，不言不语。

席鸣就理解了。

他装若无事，神情却微微出神。

如果是这样，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沈念白偶尔穷得铃铛响，却又会在举手投足间露出说不清的贵气和傲慢。

那是有底气，有实在庞大经济基础支持的傲慢。

席鸣心脏依然在剧烈跳动，此时这个猜想让他滚烫的血液稍微冷凝。

如果沈念白家中的情况并不比他差，那他最开始……隐晦的、肆无忌惮地示弱，是为了让沈念白感到舒服和放松。

实际上，带席鸣掌权了，他不会让人有往外跑的机会。但这种控制与威胁不用展露在明面上。

甚而这种想法也是下意识的、未经过推敲。

席鸣动了动，见沈念白不在。

他被束缚带绷紧住的手臂和肱二头肌发力，厚实的束缚带被猛地绷断，啪地一下，惊得旁侧的武装人员目光惶恐。

席鸣：“别搞这些。”

他轻飘飘把身上的其他束缚带拿开，神色稍许有些阴鸷。

如果说，最开始面对沈念白犹豫迟疑，迷茫不清尚且无法分辨自己在想什么。

但标记沈念白后，那种强烈的、不愿意放手的**盖过了自尊、犹豫和胆怯。

席鸣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