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369危急关头直接转换实体模式扑了出来。
陪伴系统实体模式的样子会根据绑定宿主的喜好设定,一般都是些无机制的东西,比如透明度极高的显示屏什么的,结果它一出来……一只猫。
很肥、毛蓬松,橘色。
……林宗离竟然喜欢大胖橘猫。
369完全不习惯这具身体,左脚绊右脚,在三秒变换了五个动作,最后叼住了自己的尾巴躺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一团,然后它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使命。
喵一声扑到了林宗离胳膊上:[不要啊宿主大人!不要杀我的宿主大人啊!]
……
林宗离:?你在说什么胡话?
系统369:这事儿……还真有点不好解释。
他们是新开发的一款恋爱游戏——世界恋园,林宗离是它绑定的玩家,四十七天前登陆游戏,它在登陆同时跟林宗离身份绑定,本应该跟他一起登入副本,结果程序出错,它还没来得及把林宗离与游戏角色配对锁定,就被强制退出,和新玩家陆相何绑定,并在副本时间四十七天后重新登录进这个本不应该同时进入两个玩家的游戏副本。
不料短短四十七天,这游戏面部全非。
[所以您现在在副本后台里没有原故事线对应身份,而新的宿主陆相何的身份是您原本的初始身份,明安郡王。]
[宿主大人,您现在是什么人啊?]
林宗离挠了挠369的下巴,眼睛还笑眯眯地盯着陆相何:“我啊,是你另一个亲爱的宿主大人要杀的人呢。”
369:[大人……我出现的时候好像是你,要杀另一位大人呢。]
“那是因为我太害怕了呀,”林宗离歪了歪头,脸上装出做作的柔弱姿态,边说边动了动手指,将缠在指间的猫毛抖落,随后用指尖轻轻拍了拍陆相何的脸,带着一点羞辱的意味,但柔软的指腹最后很轻地在他脸上顿了一拍,又有点像**,“你不知道,另一位大人刚刚……好凶。”
369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它扫描了一圈周边地形,诡异地发现:它本应该在青城学院读书的宿主,现在竟然在青城山上杀猪??
[宿主……另外一位宿主为什么要杀你?]
林宗离泰然自若,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可能因为他不喜欢我吃辣:“可能因为我现在是清风寨的大当家吧。”
[……?]
369怀疑自己的语音输入功能出错了,它对这个副本进行逻辑演算过一千四百九十二遍,没有一遍的演算结果是在第四十七天玩家会成为一个山寨的寨主,而且这个山寨是哪来的?
[不是……啊??]
369紧急更新后台数据,一看:嚯!!!
好大一个寨!
我们是恋爱攻略游戏吧?猫恍惚,我们不是战略塔防游戏啊!
林宗离:“你知道我一登陆游戏就是个黑户吧。”
世界恋园这个新游戏从进游戏舱起体验不错,登入后体感很真实,出生点是镇子口,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镇子的牌坊下面,眼前两排集市正在经营,饭香顺着风刮到他的脸上,身后有农户正背着柴火担子进镇,绕过他的时候木柴划过他的手背,一点粗糙的刺痛。
脑海里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宿主您好~我是您的陪伴系统369号,您可以……]招呼没打完,一阵电流声突兀响起,一切归于寂静。
他等了几秒,脑子里是死一般的安静,他站在炽热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自己一无所知的镇子,身穿一身长袍,质地不错,但口袋里没有一文钱,他联系不上自己的陪伴系统,而游戏没有退出界面。
好的,天崩开局。
“我准备打黑工赚钱给自己办个户籍,结果第三天被官府查抓到。”
当时他正站在火盆旁擦自己的唢呐,黄色的纸钱被投进火里迅速燃着卷缩成一团,片刻后一部分烧成黑色余烬坠落、一部分变成星星点点的火光随着热气升腾起来在半空中漂浮。
欢笑声、哭泣声,所有人的面孔在灰尘中模糊不清。
婚丧嫁娶的乐队班子游行不定,林宗离靠着一手吹唢呐的手艺成功应聘,班主不介意他没有身份,因为他有张好脸蛋——出面谈婚庆的单子时很有用。
一阵风刮过,卷着几团未燃烧尽的纸钱砸在林宗离脚边,无声炸裂。
同时一切寒暄声戛然而止。
刚刚一枚纸钱飞到路边,正砸到一个官府办事的人脸上。白日晦气,激得他拔刀找事,先将丧事主人家扣了,再绑乐队班子,一群人闹成一团纷纷求饶、再寻了角落偷偷送礼,眼见事情将了,结果正巧,查出乐队班子里有一个潜逃多年的杀人犯,正是负责耍刀弄枪的——班主属实慧眼识人。
再查,查出林宗离这个黑户。
于是一干人等绑了下狱,一天后统一拉到青城湖去采石做劳役。
“做劳役的第四天,天下大雨,两只脚陷在泥里走不动路,屯长用鞭子抽我们,让我们赶紧把晾晒的砖胚搬进雨棚,”林宗离低笑一声,“因为那东西沾了水日后出窑后会有气泡。”
“多少血肉之躯,抵不过日后给皇帝献上的一块石砖。”
“那场景实在可笑,于是我带着他们反了。”
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砸的人脸上生痛,连眼皮都睁不开,摔倒又爬起,鞭子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抽过来,抽在人脸上、胸前,血肉模糊,所有人像要烂在泥里的死鱼一样挣扎。林宗离擦干净脸上的泥水,看那些站在高地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他想,哦,自己这帮人在他们的眼里,好像也不算是个人。
于是他夺过一条鞭子,将他缠绕在原主人的脖子上,死死勒住他的咽喉,挟持着他一路走上坡顶,隔着像沸腾的水汽一样的雨幕对众人大喊:“别干了!去他大爷的!再干就要死在这儿了!你们甘心为了皇帝脚底下踩的一块泥死吗!”
“我们吃石子吃烂菜是为了什么?活着!”
“我们当牛做马吃够了苦是为了什么?活着!”
“我们干最下贱的活儿还要舔着脸对人笑是为了什么?活着!”
“这帮王八蛋凭什么让我们死!这世上没人能让我们死!我们要活着!”
冲出去!杀出去!我们要活!劳役们反得很快,热血沸腾、怒气冲天。就像一群疯狗,被链子拴着,但张开嘴用獠牙要把整个世界都他妈的咬烂。
最后不可避免有些损伤,但总体来说进行地很顺利。
[……]369颤颤巍巍,[那……应该也才不到两百人。]
“哦,”林宗离淡淡地说,“过了三天,将尉郭之义带了三百多人投奔我。”
郭之义押送军粮武器、私下买卖,不料被人黑吃黑,东西没了、钱也没到手,本想着以次充好,如今全然不成,正巧听到隔壁一伙劳役反了,便想把这口黑锅全叩到林宗离头上。
于是带人翻山越岭堵上林宗离,两方对上,预想过个几招就走,出去就说东西被这帮土匪劫掠了,谁料这帮人刚赢了胜仗血性犹在,竟困得郭之义一行人一时无法脱身。
林宗离看穿他的算计,问道:“难道你回禀上面东西被我劫了,就不用死了?”郭之义被他一句话问住,一想,是这么回事,干脆落草为寇。
他确实没有办法,跟他私下交易的人是太子舅舅吕相公的门生,他连认罪都不能认。
“你们这个王朝,烂到根儿里了。”林宗离客观地下了结论。
[……]系统算了算,[那也到不了你们现在这个规模啊。]
“郭之义一来,人数多了,乡镇不能再待,必须找个地方,我手下有个人会算命,说利在东北,一想,估计就是青城山。”
于是一伙人向青城山行进,边走边收了些流民。因朝廷还没留意到这伙贼寇、没下捉拿的旨意,因此沿途的守令或玩忽职守确不知情、或保全自身装作没有看到——反正这帮人又没冲进城去抢他们。导致一路上竟没官府的人来处理他们。
彼时他们确实占了规模的便宜,既没大到引起朝廷注意,又没小到可以让县府的人随意挑衅。至于郭之义的利益相关方——明协军还不知道自己的军粮没了,而吕相公的门生则巴不得这事儿一拖再拖。
一路平安至青城山脚下,九河镇的大户看他们似官似匪、像是亡命之徒,供给财物请求帮助,说是自己的女儿蒋似茹三个月前被青城山上的清风寨大当家绑去当了压寨夫人,那寨子是附近最大的一帮匪徒,足有六、七百人,已成了横亘在这里的一方祸害,官府不管,他们自己又势弱,实在无能为力。
蒋似茹的未婚夫是个白面书生,两人感情甚笃,衣带渐宽人憔悴,哭得梨花带雨。
林宗离于是派人偷偷联系蒋似茹,蒋似茹有气性、有胆识,两伙人里应外合,攻占山头只用了半天,再用半天清理杂碎。
“于是清风寨换了人当家,”林宗离笑了一下,有点狡黠的得意,“我。”
[……所以你刚才是在杀人吗?]369被自己宿主的事业旅程弄得有点麻木了。
它知道自己这个游戏的自由度高,但不知道有这么高。
“那个啊,劫富济贫,”林宗离没当回事儿,“我们的常规操作。”
[不是……你们济哪个贫了啊?]
“我们自己就是那个贫,”林宗离理所当然,“看不出来吗,我们很穷啊,寨子稳定下来以后还有一群流民来投靠呢,现在光山腰那块老弱病残就养了一百多人。我们现在不是纯粹的山贼,本质上来讲我们属于阶段性的乌托邦。”
369快被他人性的光芒闪瞎了。
“当然了,很快我就意识到光靠这个搞钱不行,于是我发展了一下金融产业。”
林宗离以附近几个郡府、县府的二等富商为目标,给他们讲课,问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和更有钱的人的差距在哪里,答案是机遇。
“他们抓住了这个时代的风口,但你们没有,而现在这个崭新的、独一无二的机会就放在你们面前。”
“而我,只是一个厌倦了金钱、只想带领你们一起发展、喜欢分享的大善人。”
他说自己通过失传已久的古籍研究发明了一个产品——一种永远明亮不需要点火的蜡烛,作为证据,他向他们展示了雷暴天的风筝。
当然,电灯肯定是没有发明出来的。富商们花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这个时候钱已经投进了林宗离的口袋——林宗离给他们画的大饼太好,说的话太具有煽动性,他们有一瞬间觉得林讲师不是在掏他们的钱,而是在给他们机会。他们是他在成千上百的平庸之人中选中的天命之子!
“我看到了你的优秀。”
这句话真的很有蛊惑力。
反应过来以后富商们要找林宗离退钱,但,首先,找到这个诈骗犯需要一点时间,其次,从这个诈骗犯手里掏钱很难——他显然不会自愿还钱,而让官府出面的话,钱只会从林宗离的口袋进官府的口袋,最后,林宗离有点吓人,本来是文质彬彬的讲师,摇身一变就成杀人狂了——盂县富豪血淋淋的尸体就挂在他们下山的路上。
但是林宗离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好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把钱拿走呢,你们有钱我们有人,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
“这不是被骗,这是你们对伟大事业的投入。”
“而且如果你们想减少损失的话,你们可以发展下线。”
从募资到传销这条集资诈骗之路算是被林讲师走通了。
如果不是系统突然出现,他会做通一场庞氏骗局,反正游戏时限只有六个月,运作的好的话,直到被强制退出副本时他都不会暴雷。
369算是懂了他这偌大家业是怎么积累下来的:[都没有人质疑你吗?本来都是些清清白白的人,忽然就做匪了?]
“人?”林宗离笑起来,他的眼睛是圆杏核状的,眼尾弯起来时有种非常漂亮的天真,“他们只是那群王公贵族豢养的一群待宰的牲畜,浑浑噩噩度日,日子最难捱的时候你把他们放进猪圈里他们就会跟猪抢食。现在我跟他们说站起来吧,做个人,难道他们还会犹豫我怎么能去伤害我旧日的主人?”
“况且如果有人犯贱一定要有个主人,那不如是我,”林宗离想到什么,发出嘲讽的嗤笑,“郭之义他最开始时倒是也有机会,只是那时他还左右为难,不敢跟朝廷掀桌,前几天倒是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没有后路了,可惜为时已晚、大势已去。”
陆相何听他讲完自己的创业之路,适时开口:“这么说来,我的攻略对象,是被你杀了啊。”他语气很轻,不太在乎、没有责备,只带着一点礼貌性的怅然。
林宗离手上债多,一时没想起来:“哪个?游戏商打广告的时候说活儿很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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