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百草园。

虽然外表看上去杂乱无章,仙株长得好长得差全凭造化,但牧寻当年开辟这片区域的时候花了大心思,可谓是耗时耗魔又耗力,其因有三——焚仙崖地势险峻,土地贫瘠,寸草不生。其二,焚仙崖冬季堪比极寒之地,暴雪后常能发现冻毙的魔骸,更别提这些娇滴滴的仙草们了。最后,魔族集结,魔气滔天,一些只对灵气有感觉的仙草极易被污染,要在焚仙崖种点什么魔族克不死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了!

牧寻找神霄宗学阵法,费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给百草园布下一个草灵循环阵,又将从三界游历收集来的奇珍异种播下,每天都来浇水施肥输送灵气,坚持到所有种子都抽芽才放心。还有一些奇域珍稀的灵花灵草,对生长环境十分苛刻,牧寻移栽时都要施法护着,如此坚持四五年,百草园总算实现了草灵循环大平衡,每日只需派魔来浇浇水施施肥就可以了。

如今你告诉他,就放进去了一个祁安,只凭一天,不,还不到一天,把他的心血全克死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牧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信的,待他火急火燎地赶到百草园,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脑袋登时一嗡。

荒地,好大一片荒地啊!

到处都是枯死的衰枝残叶,要知道这园中仙株大火三天三夜都烧不完,还有一些草灵比魔族修为更高,不怕火炼,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牧寻揪起最先发现百草园异样的小魔问:“卯小八!你跟我说,百草园的仙草怎么会全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祁安那厮呢?!”

卯小八被牧寻提得离地半米,声音发颤道:“启禀魔尊大人!小的方才途经百草园,突地发现那笼罩百草园的紫雾竟凭空消散了!小的眼睁睁地看着满园仙草全都枯死了!就像……就像被什么邪物生生抽干了精魄!”

牧寻赶忙施法查看自己布下的草灵循环阵,发现阵眼有损毁的迹象,心中不由得一沉。

莫非祁安恢复了记忆,将他辛辛苦苦布的阵给毁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引狼入室!

要说百草园常年紫雾弥漫,四野苍翠,仙木丛生,枝叶交织如网,天光难以透入,行走其间时,不免觉得阴湿可怖,暗藏凶险。眼下没有了这些仙草仙树,烈日当空,晒得牧寻众魔跟个傻子似地站着。

其他听到消息的小魔都赶来凑热闹,其中有一位脸色黑青,模样有几分书生气的魔端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口中还念念有词。

有围观小魔好奇:“这家伙谁啊?叽里咕噜地算什么呢?”

另一个小魔答道:“噢,你说李秀才啊,他生前好像不在报考就在报考的路上,死在离状元最近的一次。据说是殿试时算错了一道题,被竞争对手点出后当场吐血三升,殒了。死后化成算盘鬼,从未出错,是咱魔事部的账房先生。”

李秀才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愈算愈快,连额间都沁出一层汗,最后在群魔的惊呼中晕了过去,被魔扶起来后气虚道:“魔尊大人,这……这损失无可计量,魔域近十年……不,近五十年都要财政赤字了。”

这下,牧寻真想跟这李秀才一起晕倒了。

牧寻猛地捂住胸口,挤出一丝苍白又凄凉的笑容:“咦?真奇怪,我怎么想吐血,刚刚是被叩天剑伤到哪了吗?”

祝驹:“没有圣主大人没有,刚才叩天剑未伤您分毫,我和斐行亲眼目睹,那剑实力不敌魔尊大人您!”

牧寻:“哈哈,是吗?我总觉得被那剑劈了脑袋,啊……太阳好大,本座的头好晕啊……”

熙熙攘攘间,有魔指着远处大呼:“有人!有人出来了!”

祁安一身白衣,流云浮雪般从满目疮痍的百草园中走出,神情如往常清冷,仿佛对周遭变故无知无觉。待他见到众魔,特别是跟牧寻对上眼后,那张冷冰冰的脸罕见地生出了一抹心虚。

心虚?

破尘仙尊也会心虚?

牧寻就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得,痛心又愤怒地质问祁安:“你最好给本座一个解释,本座将照顾百草园的重任交付于你,你是怎么做到让园中仙草尽数暴毙的?”

祁安显得很是无措:“我也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谁知?!魔域好不容易开辟的十亩灵田,种的都是百年毒草,千年毒花,有价无市!”牧寻逼近祁安,咬牙切齿道:“你应该知道,你本来就欠我一副保仙丹吧?”

债上加债!祁安面色一滞,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真切的茫然:“说来惭愧,我只是与这园中草灵相谈几句,聊得不大开心,而后……”

牧寻目瞪口呆:“你把草灵聊死了?!”

祁安这么一说,牧寻倒是有三分相信了。咱们正道之光字面意义上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即‘要么就不说话,要么说话就气死人’。想当年牧寻在共修院同祁安搭话,此人也是爱搭不理的。别人说祁安是高山仰止,牧寻不然,觉得祁安纯粹是眼睛长鼻孔上了,那副傲慢得人神共愤的样子让牧寻一阵一阵地产生抽他的念头。

一时间,所有魔都用看天煞孤星的目光看向祁安,后者只得将仙草死绝一事缓缓道来——

今日辰时,百草园入口。

祁安的视线从一根插在土里的诡异木棍上扫过,木棍上挂着一个破落的牌匾,被妖风吹得吱呀作响,上面用猩红色的液体写着三个鬼爬似得大字——百草园。

“这、这我只能送到这,不能再往前走了。”领事魔瞧见那深黑色土壤里露出的几根白骨,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把怀中大缸放下道:“祁公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祁安看他。

领事魔似是怕惊扰这园中生灵,低声道:“实不相瞒,先前管百草园的魔不是调走了……他、他是……被这园里的仙草吃掉了!”

祁安挑眉,没感情地道:“噢,真是意外。”

“那魔出事后就没有魔敢接百草园的活计了!众魔传言,园中仙草嗜血成性,专以魔为食!近半月来第四起了!魔尊大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会把这差事派给你……”领事魔面露悲色,虽和祁安相处不长,但抱有几分好感,劝道:“祁公子,实在不行……就是魔尊钦定的事咱也不干了,我再去找魔事部问问,有没有其他好的差事。”

“无妨。”祁安神色淡淡,“你且先回吧,待到收工之时,我自会归去。”

“这……”

领事魔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见祁安随手捎上他放在地上的大缸,转身没入百草园深处。

祁安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甜腥味,既像花香,又似血腥,闻之头晕目眩。

听领事魔说,将这缸中血料沿途浇给仙草,每株一勺,浇完两大缸血料既即算完成任务。

祁安打开缸盖,一股恶臭冲天而起,熏得他喉间一酸,胃部翻涌,险些吐出来。这是什么血料?这缸中被剁碎的腐肉、残骨跟着黑液混做一团,只凭气味便可作为杀人利器,饶是泰然如祁安,都不免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倒是周围的仙株奇草,仿佛长了鼻子,在缸盖打开后,隐约往祁安身边靠近了些。无风又无声,祁安却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些没心没口的植物有一股焦躁之意。

“急什么。”

这缸血料中摆着一个缺口浇勺,是用于盛料的。想要浇草,就要用勺,用勺,就要碰料,不知道这看起来堪比毒瘟的玩意,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祁安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狠心一插,眼疾手快将那勺捞起。碗中盛着一半肉汁血水,还未摇匀,就被祁安顺势一泼,哗啦落到两旁的仙草上。他一手抱缸,一手拿勺,捞起泼洒的动作快准狠,疾风骤雨般,指尖却还是干干净净。

不过多时,一缸见底,吃饱喝足的仙草们没有初来时那股把祁安当饭的敌意,显得正常许多。正当祁安准备去捞第二缸时,发现缸盖不知何时打开了,有一根粗大的青紫色触须贼兮兮地伸进缸内,咕噜咕噜地汲取着血料。

祁安当即给它一脚:“馋货,谁让你偷吃了?”

那触须被踩疼了,明显僵了一秒,速度不减反增,居然咕噜咕噜地吃得更快了!

祁安只手揪住那根触须,将它从缸内往外拔,其力不小,但祁安力气更是不凡,一拉一扯间,触须头部被甩了出来,这怪须竟然长着一张鱼唇,唇口翕张,里面的血料噗地一声朝祁安喷来!

“!”

祁安惊魂躲过‘大料’浇头,那怪须坠地,蹭蹭蹭地往草里面钻。

“想跑?”祁安下意识垂手摸腰,摸及一片空时猛然怔了一下。

他本来要摸什么?

祁安忽略掉这一瞬错觉,迈步朝那怪须追去。

拨开群叶,祁安还没追上两步,骇然站住了。

一株足有成人高的怪草静静矗立,仿佛等候多时,它中间凸出一条宽大肥厚的囊袋,囊袋表面布满了暗绿色的褶皱,泛着油腻的光泽。此刻,它的囊袋鼓鼓囊囊,隐约显露出活物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祁安讲至此处,被一声惊叫打断,一位澄黄衣袍的男子——此人正是祝驹,捧着脸奇道:“啊!你这是遇到人形棺了啊!”

祁安略带不解地看向他,有小魔问道:“什么是人形棺啊?”

“人形棺只是它的花名而已,这玩意本名叫噬肉笼。”牧寻好心解释:“长得就跟笼子差不多,吃肉,不管是人的肉还是魔的肉,是肉就吃,不挑食。”

“这嗜肉笼的怪须不仅是它的舌,能如蛇信般灵活摆动,还是它用于魅惑猎物的诱饵。将人吃掉后囊袋会紧紧地包裹受害者,显出轮廓,所以多被称之为‘人形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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