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众魔齐齐地“噢”了一声,李秀才赶紧抓住机会拍马屁,说尊上真是博览群书,好有学问。

“不过。”牧寻在周遭一排听故事的魔族中伸出手:“百草园吃魔这件事,怎么没有魔告诉我?”

李秀才道:“尊上,是这样的。魔族性格各异,即便是来焚仙崖讨生活,因为性格不合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死魔已经成了很日常的事情,先前那些魔失踪了,都以为是下山了或者跟哪些魔产生口角斗殴死了……尊上日理万机,自然不敢拿这些事打扰您……”

“胡闹!”牧寻怒声道:“说了文明发展,一个两个都当耳旁风不是?想要魔族壮大起来,最重要的就是以魔为根基!你看那些修仙的为什么能活蹦乱跳几百年,就是因为他们会一致对外,寻求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们魔族想要在三界有立足之地,就应该先斩内忧,后除外患!从今天起建立魔事窟,修订魔域内斗法规,但凡有什么矛盾的,都给我去魔事窟处理!找一个生前当过判官的,或者因遵纪守法却惨遭世道不公化成的魔,让他去管!”

一众称是。

见牧寻在众魔间呼风唤雨的这个劲头,祁安不免多看了他两眼,继续说道:“我正准备会会那邪物,忽然有一阵风——”

就在祁安准备与那嗜肉笼交手之际,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掠过衣摆,直直朝那嗜肉笼掠去。砍瓜切菜般将这魔株击毙,血肉翻飞间,祁安无端嗅到一股奇异花香,随之而来的是极尽妩媚的娇嗔。

“牧寻那个贱人!竟然将我栽在此处,整天与这些低阶杂草为伴!”

此声听着娇柔媚骨,祁安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心悸,疾迅退开,看向来者。

这是一株比嗜肉笼庞大数倍的绮花,枝叶伸展时足以遮天蔽日,粗壮的根茎上裂开一道小缝,翕张间传出年轻女子怨毒的声音,想来就是这家伙的口器了。

“贱畜牧寻!跑哪儿去了,要是给老娘我抓到,老娘非要折了他的翅膀!拨光他的毛!”

这株怪花本来还在碎碎念,待祁安面向它时,猝然噤声,明明见不到作为眼睛的器官,祁安却能感知到它在“瞧”自己。那一瞬,凶兽般的灵力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祁安砸来,祁安蹙眉,竟见那株诡异仙花顿了一下,随即浑身上下所有的枝叶都开始震颤起来,长茎末端“啵”地开了一朵颜色鲜艳的小花。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声音陡然变得酥软甜腻,宛若浸了蜜的丝缎,尾音还带着勾人的轻颤:“仙君——”

祁安极其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仙君芳龄几何?家中可有妻室?偏好男子还是女子?”

纵使祁安再诧异,也礼貌地回答了它的问题:“……不知,没有,不晓得。”

“仙君可相信一见钟情?”

“不信。”

连收到祁安四个‘不’字,那怪花无风自动地摇曳起来,祁安双腿一软,本以为是灵力施压,低头一看发觉脚下土地颤动,无数细如发丝的莹白根须破土而出,刺入邻近灵草的茎秆。被缠绕的灵草瞬间僵直,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翠色,转为枯黄——它们的精元正被疯狂抽吸,顺着那些蠕动的根须,源源不断地汇入怪花体内。

“沙沙......沙沙......”

整片百草园响起细碎的声响,衰败如瘟疫般蔓延,所过之处灵植尽数枯萎,而中央的怪花却越发莹润透亮,茎秆节节拔高,叶片泛起妖异的色泽。

“噗通!”

忽然,草心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心跳,怪花粗壮的根茎开始扭曲膨胀,表皮皲裂剥落,露出内里蠕动的血肉。那些血肉如同活物般蠕动、聚合,逐渐勾勒出人形的轮廓——先是指节,再是腕骨,最后是一具**的少女身躯,蜷缩在枯萎的草叶中央。

她缓缓抬头,发间还沾着碎叶,一双幽碧的眸子睁开,瞳孔深处仍残留着草木噬灵的冷光。

非礼勿视,祁安下意识偏过头。

那少女眼波盈盈似春水:“今日惊鸿一瞥,仙君的风姿便烙在奴家心尖上,若蒙不弃,愿以百年痴心,换君片刻垂怜。”

祁安讲至此处,群魔已然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干巴巴地看着祁安,祝驹从裴行的怀中抓了一把炒瓜子,咯吱咯吱地磕了起来。

李秀才赶紧给他‘学富五车’的魔尊大人抛砖:“尊上,请问故事里的这怪花……又是什么东西?”

“这行为,这说话方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牧寻眉头微皱,陷入思索:“应该是株颜欢玉面蕈,这种花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遇美人则舒展,遇丑人则萎靡,如果丑得令人发指,它还会冲对方喷毒粉,属实花中颜狗。”

这满园的奇株异草都是牧寻挖回来的,对它们的学名和习性都相当了解。今日小魔们难得上堂识草灵课,还是没实物版的,一个个听着新奇地很:“这仙草也逃不过看脸定律啊?”

祁安看向牧寻道:“那玉面蕈似乎和你有些过节。”

牧寻噎了一下:“……我当初挖走它的时候,也是靠脸骗的。”

牧寻当年只觉得会说话的草灵很是稀奇,便出卖了一点色相,骗得那颜欢玉面蕈兴高采烈地同他走了。他在园中选了一块地,把颜欢玉面蕈栽下,那花还无比期待地问他:“你会爱我,陪伴我,像我思慕你那样思慕我,直到永远吗?”

牧寻没过脑子:“嗯嗯嗯,会会会。”

结果他转头就去游山玩水,等草灵循环阵成型后,再也没来见过颜欢玉面蕈。

理清前因后果,众人看牧寻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捎上控诉,牧寻被看得头皮发麻,高声道:“拜托,我是魔,她是草,我两怎么可能在一起?而且她转头就爱上祁安了,她见一个爱一个的好不好?你让裴行在她面前走两圈,她马上就移情别恋了!”

裴行闻言站起来,端着那张仿佛被黄连水泡过,虽闷但俊的脸,作势便要走两圈。

祝驹面色沉痛地摇头:“尊上,让女人流泪的事情我做不到。”

祁安将视线一偏,冷冷地丢了四个字:“死不足惜。”

牧寻:“???”

牧寻受了一大帮子指责,哽了又哽,心中也觉得自己此事做得过于不负责任,心虚地扯开话题:“不过没想到,她居然喜欢祁安喜欢到化形成人,还吞噬了整个园的草灵。”

被牧寻一点,众魔开始在祁安身边寻找颜欢玉面蕈的身影。

“那化了形的颜欢玉面蕈呢?”

“她长得有多漂亮啊?”

“不是这草灵的爱是不是来得太快了点?”

“我靠这小子福大命大啊,来百草园干个活都能遇上草灵化形,还吸干了整片园!”

祁安面上不见喜色,沉冷道:“我拒绝了她,然后她跑了。”

“跑了?”

魔群中冒出一声又高又尖的怪叫。

李秀才抱臂环胸,冷眼上下扫量祁安,哼道:“怕不是你小子毁了阵眼找不到理由,编了一个谎骗我们的吧?那颜欢玉面蕈对尊上有敌意,你莫不是把她藏起来,想刻意谋害尊上吧?”

祁安对李秀才的敌意视若无睹,平静道:“她说每天在这里待得厌烦疲倦,好不容易化形,只有两件事想做,一是睡我,二是把牧寻的毛拔光。”

祝驹好奇地问:“那你同意了哪件事?”

祁安道:“我同意不了第一件,也没法帮她第二件,她说我无趣,便跑了。”

众魔大失所望。

“咳,这玉面蕈化形绝非一日之功。”牧寻板起脸庞,又想起来他是万魔之上的魔尊了,朝魔群吼道:“先前的看园魔呢?死了的不算,还没死的出来!这园中有异为何不及时禀报?”

卯小八颤颤巍巍地举手,哭道:“魔尊大人,小的知道是知道,不过那颜欢玉面蕈看脸下菜碟,从未对我开过花,更妄提聊天了……”

牧寻横眉:“你们这也太不靠谱了,回去都给我扣俸禄!这个月别想吃肉——”

“魔尊大人。”

牧寻耳尖一动,自祁安踏进魔域以来一直‘魔尊’‘牧寻’地叫,毫不客气,此刻大约是觉着自己犯了错,加上了‘大人’二字。

牧寻紧绷的脸有一刻松懈,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破尘仙尊嘴里迸出来的‘大人’,怎么听着格外顺耳呢?

“嗯?”牧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装模作样地睥他。

祁安自知理亏,声音渐弱,垂着眼睛问:“百草园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吗?”

世人都说破尘仙尊生得极其俊美。

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那种风姿,是足以叫人眼前一亮,挪不开眼的漂亮。

祝驹警觉地一眯眼,小声蛐蛐:“这修仙的不简单,美人计啊……”

李秀才目露鄙夷地看了祁安一眼,道:“咱们尊上游历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岂会被这拙劣的伎俩打动?这可是五十年的财政赤字!”

就见牧寻负手而立,自上而下地盯着祁安,从后望去只能见他长睫微动,唇角平直,半晌后,像是收回了什么思绪般地轻咳一声:“不是你的错。”

祁安依旧低着眼,但睫毛颤了又颤,显然是眼睛眨了又眨,轻轻地‘嗯’了一声。

望着眼前人,牧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能是和记忆中的出入太大,总觉得祁安怪怪的,很是陌生,又很是令他愉悦。心脏也有一种痒呼呼的异样,却又说不出缘由。

魔尊大人干脆不看对方,一回头,对上李秀才连带着一帮魔族眼巴巴的目光。

虽然无人开口,但从神情中也能念出他们的心里话:尊上您的那股劲儿呢?您那股说一不二,以雷霆手腕振兴魔族的那股劲儿呢?!

牧寻:“……”

牧寻干咳一声,拾起一点散得不能再散的威风:“不过草灵循环阵已毁,修复起来很麻烦,我择日去神霄阵宗一趟。唔,虽然错不在你,不我是说,并不全是你的错,但你终归还是错了那么一点的……百草园从今日起立个牌子,祁安和狗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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