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后的分别就显得十分利落,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沈昭面对过太多的告别,很有经验。只有这一次他还能相信后会有期。
他带着一身的印子,裹着衣服像偷情一样鬼鬼祟祟出了荒原,回山报信。
两人话无多言,只是抓紧时间亲昵。
说到之后。
书里就算没有写到这里,沈昭也能知道温负雪心中有打算,男主嘛,看似匪夷所思的举动,往往藏着大秘密,是扳倒大Boss的致命一击。
他不说,他也没打算问。
沈昭觉得再亲密的关系也是要留距离,等到温负雪想说自然就说了。
他对温负雪的信任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多的多。
这时反倒理解了江凝鸢说的那个“等”字。
源于信任。
一种发自内心而又毫无理由的情感。
*
与此同时,利剑宗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话说,利剑宗在没落了一些日子后,终于在薛钟的手中发扬光大,毫无疑问,是祖上冒青烟了。
只不过现在成了黑烟,一口气能把祖坟炸了。
到了地下,说不定还要被祖宗们围攻。
利剑宗位于三宗之列,受人敬仰,门内修士人数不亚于正元宗。
近些日子的利剑宗和往日里的大有不同,莫名少了很多人,又莫名多了很多人。
也可以说,多的不是人。
大堂之上,依旧是金碧辉煌,可即便是不常来的人也可以轻易看出来,堂内的陈设、物件与之前完全没有一样的地方。
高坐堂上的男人身穿金色锦纹长袍,嘴角扬起,明明天生一副笑脸,却没有半分笑意,眼底沉寂着平静的风雪,就等待着一场狂风席卷,就能激起万丈波澜。
他浑身带着股草药味,很好闻,面前的小炉鼎升腾着飘渺的烟雾,笼罩在男人的眉眼之中,他用手指搅动,便碎了零星几点。
男人手持长卷,敞开着门,门口一会就有几个身披长剑的修士,或者几个长着尾巴的“人”走过。
他的脚边伏着几只白色或是赤红色的满团,挤在一起,还有的蹭着他的腿。
是狐狸。
他看着冰冷,也没有一脚把它们踢开,任凭其肆意妄为。
“薛宗主好清闲,几日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来人斜靠在椅子上,挂着铃铛的黑靴踩在边缘,勾着嘴角看着上面的男人。
薛尘放下手中事,一股灵力把周围的几个小东西缓缓托到了一边,扔了几个毛团出去。
“好兴致啊。”来人懒洋洋地向外瞟了一眼,又倏地收回来,吊儿郎当的腔调,“身居高位来之不易,想如今都不用关起门来说事了。”
“薛宗主手段了得,名声开外,现在哪怕是黄口小儿都知晓薛宗主的功绩,着实让人羡慕。放心,那些我都没杀,特意为薛宗主留着呢。”卜赋大手一挥。
薛尘目光沉沉,轻飘飘地发问:“你还有脸来,我还以为,你是想撕破脸。”
话倒是说得毫不客气。
语气轻,但是质问之意很明显。
“哎,薛宗主,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与我乃为盟友。我哪有不来之理,如今魔主已出,修真界蜉蝣临死,蚍蜉撼树,全死光都是早晚的事。你我所图近在咫尺,特意来庆贺,居然对我还摆着一张上坟脸,在下很伤心啊。”
卜赋笑得开怀,哪里看得出伤心样。
“那还要多谢你了,堂而皇之把这张脸露出来,又特意在白鸟庄留了东西,逼着我和整个修仙界反目成仇。”
薛尘习惯了卜赋这幅样子,他语气极淡,根本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不是往常那副谦谦君子的温和模样。
卜赋闲庭漫步般过去,手在桌上一撑翻过去,坐在薛钟的桌案前,翘着腿单手抢过卷轴扔到一边。
“那你可错怪我了。玉佩是你‘不小心’留在那里的。”卜赋点在他的心口。
“让他们几个小鬼过去戳破薛钟也是你肯定的,至于结果,只是相比之下有些糟糕。但是,反过来说,早晚撕破脸有什么不好,修仙界这帮废物你还想与之兄友弟恭,维系万世太平?”卜赋逼问道。
卜赋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肆意妄为,他单脚压在薛尘的身边,凑过去把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他的眼前,像是笃定薛尘不会对他动手,眯着眼睛道:“要不是我在正元山上露面,你能堂而皇之把你的母族接到利剑宗里面?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何必小心翼翼过独木桥,事到如此,还想披着壳子,薛尘,你不累吗,我看都看累了”
薛尘不动声色,抬着眼瞧他,一言不发。
外皮一点一点被扒开,可君子的皮下长得可不一定是君子骨。
薛尘所求究竟为何,他们心知肚明,不然凭什么选择信他。
和魔主一样,卜赋喜欢看着修真界的人褪下那层令人作恶的伪装,把心里最渴望的袒露出来。
也就是沈昭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会慨叹一句,魔族的人都是哲学家。
卜赋看着一边玩闹的小狐狸们,目光收回来:“雪氏一族自九尾一脉。上古遗族流落在外就太可惜了,早些回来也是助你一臂之力。薛尘,说实话吧,你早就恨不得抽了他们的筋,剖了他们的骨,我们是在帮你啊。”
声音落在薛尘的耳边。
近在咫尺。
双方表面都波澜不惊,却处处都是试探。
薛尘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有了动作,他抵着卜赋的肩膀:“如你所说,滚下去吧。”
“你也就对我不客气。”见他应声,卜赋心神舒畅,“没办法啊,也就是我不和你计较。”
卜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炉火纯青,有些喜好也显而易见,对于那些看起来就是白痴的,比如薛钟那类,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嘲讽,至于薛尘,更喜欢看他冷冰冰地脱下温和的外壳,让住在君子皮囊下的本性展现出来。
“堂堂卜赋君真想计较,此刻薛某早就命丧黄泉了。”薛尘接过卜赋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露出给他看。
卜赋弯着眉眼,黑纱在身体的晃动间飘荡着小小的弧度。
*
雪邬山上的三个人瞪了那法器半天,法器越红,其中一个脸越红,另一个越兴奋,剩下一个越不理解。
还是许漱阳打破了奇怪的处境:“景澜,你确定你这法器真真真真真没有问题。”
齐景澜表情就过于丰富了,一副“见鬼了”“怎么可能”“还能这样吗”的复杂心境。
齐景澜不厌其烦地重复道:“真真真真真没有问题。”
柳鹤梦一脸艳羡:“好福气。”
许漱阳:“什么福气。”
总而言之,是各说各的。
三个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无法自拔。
隔壁的几位大哥就不一样了,一醒来就知道往正元山上跑。
沈昭人没了。
没带着师兄姐妹们一起。谁能忍?根本忍不了。
一时间“上蹿下跳”,“处变不惊”。
荒原和修仙界存在着一定的“时差”,天壑阵的威力过大,即使撕碎了空间,也存在时间的影响。
以致于沈昭一回来就迎接到了兵荒马乱。
沈昭就一个想法,“跑”。
人啊,无论多么有才华,无论有何成就,见到老师都是怂的。
沈昭下意识就往屋里跑,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一推开门,屋子里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沈昭歪着头,举着手略显尴尬:“各位,早啊……”
柳鹤梦挑眉,凤眸眼波流转。
齐景澜张着嘴能塞下一个鹅蛋。
许漱阳则是笑意不明,一脸吃瓜。
沈昭的目光缓缓落在中间那个东西上面,正巧还留着粉色的余光。
……
怎么一个个这幅表情……
这东西走的时候也不是这个颜色啊。
沈昭略显心虚,紧了紧衣领,坦然说道:“对不住诸位,添了点佐料,略微施展了一下,放心,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嘛,还看到了我师兄……”
“呦,师兄。”柳鹤梦的尾音可谓是一转十八弯,比山路都弯。
齐景澜啧啧道:“沈兄,没想到,你……你,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许漱阳直接道:“百年好合。”
……
前面模棱两可的话沈昭还能糊弄过去,许漱阳一说话就直接定了基调。
这特么是怎么发现的,他不是挡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咳咳,等会再说。”沈昭来不及解释,看见江凝鸢带着那晚敲睡的兄弟姐妹们。
更心虚了。
“山主,早。”
妈呀,好神经病的台词。
“早。”江凝鸢回。
这么深井冰的台词也能回。
江凝鸢头也不回道:“各自回去歇着。”
后面齐刷刷道:“是。”
沈昭拱手以表歉意,暗算人他也是头一遭,幸好不手生,没让大家受罪。
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沈昭想了一圈此次收获,只觉得不亏。
江凝鸢上前几步:“负雪可有事?”
“已经好了。”沈昭赶紧回应道,“魔族没有动手,至于师兄,我没有带回来,他应该自有打算。”
江凝鸢嗯了声,平淡如旧,只从比平日里还要快的语气中能听出她的焦急。
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温负雪是江凝鸢的爱徒,唯一一个例外。
沈昭也同样知道,温负雪的身世,不会成为阻挡在其中的屏障。
江凝鸢反应了片刻,目光停留在沈昭的下巴上,声音略显平和:“辛苦,回来就先不要乱跑了。”
“是,山主。”沈昭弯腰行礼,目送江凝鸢离开。
竟然没有一句责备,白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了。
人一走完,屋子里水就开了。
晚安[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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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前情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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